轮回者一败涂地 第735章

作者:苹果味咖啡

内心再度给苏白打上了一个神秘标签,她小心翼翼的问:“那,苏大叔对抗过崩坏吗?”

“我现在不就在对抗吗?”苏白拾起一把刀叉,徒手一抛,剑气呼啸而过,推动着一把并不锋利的餐刀直接贯穿了三只战车崩坏兽的躯壳,隔着百米距离仍然一穿三。

“我不是说这样的,这个普通的女武神小队也会,我说的是……”

“你想说的是律者吗?”苏白奇怪的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温蒂的心脏一跳,急忙低下头,心中忐忑,小声的说:“因为您看上去很厉害,律者恐怕也不是对手吧?”

“也不尽然吧。”苏白托着腮帮:“律者固然是受到崩坏意志宠爱的毁灭代行者,但比律者强的怪物的确是的确存在的……”他联想到的是凯文,想到了凯文就想到了量子之海,想到了量子之海就想到了漂泊的希儿,顿时心情有些寂寥:“只是再强大也又如何,终究有些事做不到,有些人救不得……”

这句感叹发自肺腑。

温蒂却握紧了拳头:“但如果没有力量,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去拯救别人?”

说完,她察觉到苏白的目光有些诧异,急忙摇头:“我可能没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不,你说的很对……”苏白笑了:“有一说一,确实如此,不够强大的弱小者,连死在哪里都不能自己决定,力量是道理,是硬通货,在任何地方任何地点都能说得通,如若说不通,只怪你不够强罢了……哪怕是这崩坏意志笼罩的世界,如果有谁能将这道堪比神灵的法则也扼杀,自然就不会让文明处于无止境的轮回之中了。”

借物喻人,说的是这世界,其实说的也是他自己。

不过是不够强罢了,若是我够强的话,这片天空又能算得了什么?

温蒂被这句话触动了,她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这两年来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她好好说话,她不擅长撒谎,也不懂得察言观色,唯独这个问题她想问个明白:“这个世界崇尚力量……那么为了得到力量,选择放弃一些原则,是正确的吗?”

她咬着贝齿,低垂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憎恨:“为了得到守护世界的力量,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不惜用一切手段去欺瞒、欺骗,这样的做法……是有意义的吗?是正确的吗?”

苏白稍稍皱眉,听到前一个问题,他第一想到的是迪奥,但听到了第二个问题,他联想到的是天命的人体试验,其实从少女的身上伤痕就能推测出来,她也是天命人体试验的受害者,并且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她随时都可能因为侵蚀加剧而丧命。

“你……是女武神吗?”苏白语气略显低沉了一些。

“……是。”温蒂咬着嘴唇:“两年前,我是大洋洲支部的A级女武神,现在已经不是了。”

“那你会问出这样的疑问,并不值得奇怪了。”苏白摇头苦笑:“这类事,我不是第一次见了,早在世纪交叠的千禧年,我就已经在那片茫茫然的雪原中,亲眼看着许多人被埋葬……天命的这类做法,我看的够多了,也看的想吐了,但不论过去多久,他们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所以,是对的吗?”温蒂捧着已经半融化的冰淇淋:“天命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从事实来看,天命的确守护了人类五百年的历史,挽救了无数的生命,不计其数。”苏白从客观角度来评价:“毫无疑问,天命的做法守护了更多的人,站在大多人的角度来看,是正确的……”

“毕竟即便是放在世俗的法律的当中,也从来没有‘个人生命财产安全神圣不可侵犯’这一条规定,神圣不可侵犯的是国家利益和领土完整,换而言之,如果是国家决定了让你去死,那你只能去死,为了更多人的得失,放弃少部分人,这是必然的结果。”

苏白的话语沉稳且宁静,没有多么震撼人心的力量,平静的诉说反而不容辩驳,因为……这是客观的事实。

温蒂先前保持着平稳的情绪有些失控,她过去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忍耐着忍耐着忍耐了足足两年,可她无法继续忍耐下去,因为这一切都是个谎言,她的自愿奉献也成了一个笑话。

“我……”

“无法接受对吗?”苏白握着拳头,托着侧脑:“女武神愿意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死去,却不愿意为了这所谓的大义名分而成为实验中一行微不足道的数据,我能理解……因为这也是正确的。”

“正确?”

“立场决定对错,站在多数人的角度,少数人的牺牲是必然的结果,但站在少数人的角度,他们不能接受也是中必然。”苏白说:“旁观者无法理解牺牲者的付出,人类的爱憎悲喜不能共通,谁都不能完全的理解另一个人,所以分歧是必然结果,这种矛盾是无法解决的,因此在我看来……纠结对错毫无意义。”

温蒂的神情更加苦涩了:“如果对错都没有意义,那牺牲和付出不也是更加没有意义吗?”

“这倒不是。”苏白摇头失笑:“温蒂,你其实是被忽悠了。”

“忽悠……?”

“嗯,为了世界的所有美好而战……这份牺牲是值得的,天命会记住的……”苏白眯起眼睛:“天命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说的……对吗?”

“这有什么错吗?”温蒂一直将女武神视作守护世界的战士,这个口号在她们的生命之上。

“不,没什么错,只是这个口号喊过于响亮,以至于让人产生了错觉,你的视线被迫放的很长远,个体的牺牲和付出被抬的过于高尚,会让你觉得‘文明兴衰在此一举’的孤注一掷,产生一种舍我其谁的悲壮感……但事实上真的如此吗?”苏白刚刚问出就给出了否认:“当然不是……”

轮回者竖起一根手指:“这里我要给你传授点人生经验了——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会为了‘世界’这两个空泛的名词而付出一切。”

温蒂忽然背脊上流过一道电流,她仿佛把握住了什么,三观都受到了冲击:“没有人……吗?”她想要反驳:“可是,有那么多的人都战死了,都……”

“人的眼界没有那么开阔,站在地面,哪怕是一马平川,也不过只能看到几公里的地形,受限于这份眼界,你认为每一个人所认知的世界是由什么来构成的?”苏白十指交错,凝视着温蒂的眼睛:“是通过自己身边的人来认知‘世界’的存在,因此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井底之蛙……你不能指望井底之蛙有多么开阔的眼界,去看到遥远的文明辉煌,去望见无法摆脱的崩坏轮回。”

他对着温蒂提问:“打个比方来说,如果有人告诉你,为了一个遥远的异国他乡的谁,你必须去死,然后捐献自己的心脏给对方,你会答应吗?”

少女立刻摇头,回答的很干脆:“不会。”

苏白又追加了一句:“那么,十个人呢?一百个呢?一千个呢?一万个呢?”

温蒂陷入了沉默的思考,她抿着嘴唇:“可能……也不会。”

苏白又笑着说:“那如果一百万呢?”

温蒂愣住了,她无法回答。

苏白继续问:“如果是七十亿呢?”

温蒂彻底沉默,她隔了一会儿说:“这个假设很不合理。”

“的确不合理,但如果是最后一种,我想大多人都是乐意去死的吧……”苏白温和的对着女孩说:“因为这七十亿人中,有父母、有爱人、有孩子,有你所珍视的一切在,为了世界和陌生人去死当然不值得,但如果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一切而牺牲,那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温蒂微微张大了小嘴,她恍然了,为什么自己会忘记这么简单的事,她成为女武神源于憧憬,但并不是为了憧憬而已,她回到这里,也是为了守护养育了自己的家乡。

“所以,女武神们的牺牲都是为了……”

“是为了自己的所爱,女武神们所信仰的‘美好’,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是只属于自己的所爱之物。”苏白重重的说:“这次才是真实的人类……哪怕是站在最顶层的强者,哪怕是有着影响世界的权力者,眼中凝视的也是自己的所爱,为了这份自私的信仰,可以付出一切,而不是为了空泛的世界,它不过只是容器。”

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罢了,所有人的奋战都是为了自己,既伟大又自私,为了别人和为了自己,看似矛盾,却又统一……温蒂恍然,她好像明白了许多。

“当你接受了这些之后,我再来回答你最初的疑问。”苏白重述了一遍她的疑问:“为了守护世界,牺牲少部分的人做法是否正确……如果被迫牺牲的是我的仇人,我会拍手称快,绝不同情;但如果被迫牺牲的是我所爱之人,我绝不会妥协,绝不会答应,我会选择拔剑相向,直至所有的反对者都流干鲜血或者低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