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大风歌
火焰燃烧，生生不息，让白天因为作战而受伤的人的伤口，在无声无息之间缓缓地弥合、恢复。
军营之外。
女武神笔直站立。
玄立于苍穹之上，审视着大地。
相比起最初出发的时候，越发显得有威仪。
她们是如此。
这一只秦军，亦复如是。
从东亚出发，一路攻城拔寨，但路上的阻碍，却并没有让他们感受到了挫败，攀山越岭的辛苦，也没有让任何人感受到了疲惫。
哪怕这一场战争，
似乎仍然没有尽头。
但他们仍能够向前，只要那个人，仍然能够引领着他们——
原本的他们，仍然显得稚嫩，但这一刻，历经了无穷的战斗，就像是经历了打磨的刀剑一般，这一只大秦的军队，焕发出了极为闪耀地光芒。
这一切。
也都记录在了立香的笔下。
作为一名见证者，也更像是一名旁观者一般——
“……陛下呢？”
少女突然问。
“陛下刚刚，往那里走去了。”
旁边一名随身侍卫回应道。
立香微微颌首，起身，向着那名侍卫所指的方向走去。
那是军营之外。
一座密林之间。
有水流潺潺而过，在月光下泛起鳞片般的涟漪光芒，枝叶摇晃之间，道路的尽头，那一道人影，正站立于一棵树下，抬眸，静望着明月。
立香的脚步微微顿了顿。
她看着那道身影。
依旧穿着厚重的甲胄，但在那之外，已经披上了一袭洁白的大氅，墨发垂落，俊朗的面容微微凝视着月光。
剑与枪，
钉立于两侧的地面之上。
在立香走来的瞬间，他也随之看了过来。
“先……陛下。”
少女微微开口，面对着这道身影，却总还是下意识地想要用最初的称呼。
明明并未过去多久，
却感觉，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
“叫我先生吧！”
苏聂看着走来的少女，面容微微一动，点了点头。
少女的出现，当然无法瞒过他的感知。
但事实上，一直到她进了林间，苏聂也才回过神来。
他在思考着。
思考着未来，思考着统合世界之后的道路，也更在思考着，接下来将会受到的阻碍。
一路攻伐至此，他们征服了无数个国家，收拢了无数的文明，自东向西，自北而南，此刻，整个大陆，都已经落入他们的手中。
但这，仍然是不够的。
因为这还不是“世界”。
接下来，仍然会有阻碍。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但思路，却在立香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
漆黑的短裙于风中微微扬起，白色的制服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地明亮，少女走了过来，赤红的头发因为长时间的未曾修剪，已经触及腰间。
“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立香突然开口，道。
苏聂愣了愣。
“足够……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
看着她那双，直视着自己的棕红色眼眸映照的坚定的光芒。
“足够在这里，停下脚步了。”
立香轻声说着，道：“你已经征服了世界，你已经将文明扩散了出去——”
“无数人因你而明白了自己为人的身份，无数人因你而走上了文明的道路。”
已经够了。
这是立香想说的。
大秦的将士仍然士气高昂，但一路走到这里，伤亡是必不可免的。
将军战死，士兵接替。
士兵战死，后勤接替。
后勤再死，那便由火夫、马夫接替。
他们能够战至一兵一卒。
但他们也确实累了。
哪怕身体仍然能够支撑，哪怕体力，仍然充沛。
但是人的精神，又怎么可能毫无极限？
秦军是。
眼前，这个承载了人理，背负了所有将士希望的人，更是如此。
但立香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她只是一名见证者，一名记录者，是一名毫无力量，更需要被保护的……普通的女孩。
但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做什么。
一路所见，一路所记录。
看似恢宏，看似激昂，但他们，绝不美好。
所以……
“不需要再走下去了。”
少女如此开口。
到了这里，其实已经足够，欧亚非大陆自成一体，自成一系，苏聂想要做的事情，其实只靠着这片土地，就已经足够。
然而——
足够？
“不，还不够。”
苏聂怔了怔，然后突然笑了，他摇了摇头，缓缓地道：
“我的目标，可还没有完成，在这片大海的尽头，仍然有着残余的存在，仍然有着需要被斩断之物。”
“更何况，我未必有你想的那么伟大。”
苏聂从来都是一个自我之人。
自我满足，自我安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我。
为了自己，以及身边的人。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所以想要变强，我只是想要活的很好，所以改变了世界。”
这是他的道路。
也是他的目标。
从始自终，未曾改变。
而且……
“你也并不普通。”
苏聂抬起手，揉了揉眼前的女孩的脑袋，他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也更看到了未来的人类，于是这一刻，也忍不住笑了。
“你的身上。有着记录世界的【星辰之锚】。”
“来自后世的你，将记录我们的存在，证明我等的一切努力，并非是白费的——”
“人类崛起于微末，在这片旷野之间，在这片苍茫的世界里，我们显得微不足道，为了生存，我们吃了很多很多的苦，为了生活，我们不得不负重前行。”
“但好在——”
“我们如今所受的苦，你们，不必再承担。”
“这便已经足够。”
苏聂收回了手，这么说着。
他其实没有太大的理想。
神圣王也好，霸王也罢，他所践行的道路，从始自终，都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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