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要在学习之后 第11章

　　他的表情很明显的就是在诉说着——他在学习，他在接触未知；他在记录，他在试图创作出最好的作品。

　　他将眼中的世界全都交托给自己，自己便成为了他的世界，无处可逃。

　　听着浅田将笔尖落在纸上的声音响起，三玖僵硬地端坐着。

　　此刻维持这样的姿势，已经不只是因为他的吩咐；更大的原因，是她怕只要随便一动，她就会害羞的逃离教室，找个水池跳进去降温一下。

　　身体从内部传来仿佛能燃烧血液的热量，脸颊和耳根早已红到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心脏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意识在那双眸前开始模糊不清，呼吸都像窒息般断断续续。

　　这不是恋爱，她非常清楚。这种反应绝对不是恋爱，因为完全没有幸福的感觉。

　　活到现在将近十七年，她是第一次被人用这么炽烈的目光认真盯着看，偏偏自己还躲不了，羞耻心每次受到的攻击都是全额伤害，血条不断锐减的同时．几乎要让她晕厥过去。

　　一秒宛若一天，刹那成为永恒，身旁好似谁都不在，只剩他始终不变。

　　从一开始的害羞、煎熬、胡思乱想，到了最后，三玖已经麻木了。

　　她双眼无神的望向远方，表情一片淡漠空虚，身体一动不动，像座雕像般放弃了思考。

　　二乃看着那样的她，不禁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还好刚才她有躲开视线，浅田又没有像现在一样盯了这么久，要不然此刻成为雕像、放弃思考的，就是自己了啊！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其他同学一个个都已经完成了作业，从画板上落下的橡皮擦屑恍若细雪堆叠。

　　“大功告成！”

　　随着浅田饱含兴奋的喊声响起，三玖浑身一颤，仿佛被人从彼岸中捞了回来，眼睛恢复高光，身体晃了晃，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问。

　　“结……结束了吗？”

　　“是啊，结束了，多亏妳的配合，这次成品超乎我的想像啊！”浅田露出了笑容，对她感激的点点头。

　　三玖却完全没有想要与他同乐的心思，而是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精神一松，突然软倒在椅子上。

　　仰着头，长发散乱地遮住了半边脸，她了无生趣地盯着天花板看，朝二乃轻声道。

　　“二乃，我想死……”

　　“哈……”二乃也一脸无语的捂住了额头，“谁知道会有这种展开啊……偏偏这又是老师授权的行为，我们根本不能反抗……”

　　“我会不会嫁不出去了……”

　　“照妳这样想，那模特儿不就成了单身职业了……

第十六章 伴妳微笑而生

　　下课前，中野二乃与中野三玖也完成了对浅田的素描。

　　因为方才的『模特地狱』，不只是二乃，就连三玖也开始面无表情地投射出威压性极高的目光，试图让浅田感到不自在。

　　不过很可惜的，刚完成了一幅尚且满意的作品、现在心情极佳的浅田根本不在意那宛如猫咪置气般毫无杀伤力的瞪视，反而还朝她爽朗一笑，轻松写意的不得了。

　　“咕呜……”三玖鼓起了嘴，莫名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让她现在非常生气。

　　所以她故意把已经画好、看上去还有些帅的肖像画改了两笔，让他变成一个双下巴、眯眯眼还有胡渣的大胖子，整个人顿时猥琐阴险了几分。

　　看着最终完成品，她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如同冰雪初融般，那抹笑容小小的，非常可爱。

　　浅田见到愣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提起铅笔与皮擦，也在纸上改了几笔。

　　二乃画的倒是普通，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为了教作业而敷衍了事的东西，不过照她的说法，是因为浅田的脸毫无特色，她根本不知道该画什么。

　　“想让我认真画的话，等你比现在帅十倍再来说吧！”

　　浅田自然是无视她的毒舌，至少这种攻击力度，比刚才在教室门前还轻得多了。

　　最后，便是两少女期待已久的浅田画作公布的时间。

　　“先说好，虽然我本身并不擅长绘画，不过在理论上已经融合了现实、印象、立体、野兽、达达、表现、超现实主义等等流派精华进去。所以不要只看美丑，而是得深入其内涵，体验藏于画作之间的感觉啊！”

　　先是一番让人感觉在辩解的说明，随后他把画本翻回了二乃那一页，拿给她们看。

　　刚一入眼，两人就捂嘴喷笑出来，低着头颤抖起肩膀，二乃甚至忍耐不了多久，直接仰头爆笑起来。

　　“噗———这、这什么啦！画的是我吗？真的是我吗？你确定不去看个眼科或手科之类的？噗哈哈哈哈哈哈——！”

　　“二乃……别笑得太过分……一定是我们没有体会到画作之中的感觉……噗嗤……”

　　看着这两人笑得整张脸都通红起来的样子，浅田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已经尽力了，谁让二乃妳一直躲，到最后只能全凭印象画，我也没办法。”

　　“好好好，都怪我，你就是个大艺术家！是我们没眼光啦～”一手插着腰，二乃鼓励似地拍了拍浅田的肩膀，把笑出来的眼泪给抹去，那副开心的样子跟一开始的针锋相对相差甚异。

　　“哎呀，什么嘛～学生会成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看你一副瞧不起咱们普通学生的样子，我还以为都是些无所不能的超人呢。”

　　“我哪有瞧不起啊？请别自己脑补过头。”浅田一脸不爽地朝他们伸出了手，“画还看不看？不看就还我。”

　　“看看看，三玖，快翻到下一页！”二乃期待地凑到三玖旁，看着她将画本翻面，准备来比对一下浅田『认真画』的作品和第一张跟小孩子涂鸦一样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区别。

　　只是当画作映入眼帘时，她们两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看着纸上的风景。

　　没错，就是风景。

　　中间的人物是一名少女，柔软长发慵懒地垂在肩膀上，些许落于脖颈间的耳机；少女本身则是端坐于长石椅上，身姿苗条俏丽，眼神平淡安静，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只是，嘴角的部分有被改动的痕迹，仅仅是唇边的弧度稍微上扬了一丝，少女却突然活了过来，螓首微垂，浅浅地笑容绽放于纸面之上，仿佛只是因为某件小事，却开心到喜于言表。

　　她的身周并非教室，而是一座潦草且普通的石亭，只是有着些许樱花从斜上方缓缓飘飞下来，令少女恍若于花瓣飞舞中，与某人谈及开心的事情一般，画中的世界因她而生动。

　　少女的名字，清楚的写在左下角——中野三玖，甚至连画名都以潇洒的花体字签在一旁。

　　《Born with your smile》——伴妳微笑而生。

　　“……”

　　不知为何，三玖呆住了，不是之前麻木一般的呆住，而是仿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击中了一般，胸口紧紧揪起，意识被午后的阳光包围，暖暖的、烫烫的，令人恍惚迷蒙的呆然。

　　心脏，正十分用力地加快跳动起来。

　　恍然间，那一幕幕的场景透过画穿越时空，昨天的种种好似在眼前重演，一路上的欢声笑语于耳旁重播。

　　——那时的自己，笑容是否也如画中自由轻快呢？

　　或许，这是仅有一个人知道的事情。

　　也只有他，才能画出这样的自己吧？

　　中野三玖悄悄地瞄了浅田真一一眼，随后又迅速收回目光，耳根略为发烫起来。

　　“喂……”中野二乃难以置信地望向面色逐渐升起臊红的浅田真一，很没礼貌地直指他的脸大叫，“这么点时间连风景画都出来了，你还说你不会画画！这完全是偏心吧！你一开始就在针对我是吧？！”

　　“才不是，妳懂什么！这就是神来一笔，浑然天成！”浅田忍住羞意强行辩解着，无辜叫屈，“有时候灵感就是这么突然地爆发出来的啊！不相信的话妳可以去查一年级的美术作业档案，我的作画水准一直都是那么烂的，只有这一张完全是超水准发挥啊！”

　　“还找借口！……啊啊，我知道了，老实说吧，你一定暗恋三玖对不对！用画告白什么的已经过时了啦！”

　　三玖的脸色顿时更红，撇开视线装作自己没听到，但手指却紧紧握住了那张画纸，仿佛永远都不愿松开。

　　“就说了不是……”浅田张了张嘴，突然感到一阵心累，深深叹了一口气后，也懒得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移话题，“话说，妳刚才不是还一脸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吗？怎么态度忽然就变了？”

　　“变不变重要吗？这种小事谁管它啊？龟毛的男人可没有人会要。”二乃坐回椅子，晃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地道，但随后又转向三玖的方向，语带调侃，“对吧，三玖？”

　　“别问我。”三玖用长发遮住了红霞遍布的脸颊，淡淡地道，“浅田同学都说了不是，要是再继续纠缠下去的话，龟毛的人就变成二乃了喔？”

　　“哼，妳的态度转变倒是挺快的呢。”二乃耸了耸肩，也停下了嘴。

　　这时，下课钟声刚好响了起来，老师要开始收回作业了。

　　二乃和三玖的浅田肖像画已经交了上去，但浅田却拿着二乃肖像画，询问似地望向三玖。

　　“那个，作业……”

　　“……”三玖低下头，拿着画纸的手想要伸直，却总是缩在怀中，恋恋不舍地不愿交出去，“那个，我……”

　　“……唉，知道了知道了。”浅田叹了口气，干脆俐落地走向讲台，对老师道，“老师抱歉，我其实不太会画画，只画一张就拼尽我的全力了，所以……”

　　老师接过他的二乃肖像画，面皮狠狠一抽，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先是怜悯地望向二乃，随后对着浅田扯出笑容道。

　　“没、没关系，尽力就行啦，浅田同学不必在意，人总有那么一两项不擅长的事物嘛……”

　　被老师好意安慰了十几句后，浅田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座位。

　　三玖愧疚地低头：“抱歉，都是因为我……”

　　轻叹了口气，浅田摆摆手，将视线撇开。

　　“嘛……别在意，因为妳，我也学到了一些事。更何况要是我把这幅画就这样带回去，一旦被人发现不就更容易产生误会了吗？”

　　嗯，这就是他的理由……虽然还是让人有点害羞就是了。

　　浅田尽量让自己的心态保持平衡，淡然自适地道。

　　“所以这幅画就送妳了，好好保管啊！我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再画出一张相同水准的东西呢。”

　　三玖小心翼翼地将画抱在胸前，无比认真的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珍藏起来的！”

　　这么郑重的感觉更让人难为情了啊……

　　走出美术教室，浅田便随着两人来到2年A班，三玖进入班级，没多久就拿着一个小提袋出来，里面很明显只装着一本书而已。

　　“书的事情，再次谢谢……”因为二乃就在旁边，所以三玖并没有明说，而是用眼神示意，语气平缓中带着柔和，“还有，你不是学长的事情明明是我自己误会的，却害二乃对你那么做……真的很抱歉……”

　　“这种小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提了。”浅田扫了二乃一眼，嘴角撇了撇，“道歉的话，还是让这个人自己来会比较好，至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礼貌。”

　　“咧～”二乃朝浅田做了个鬼脸，并在浅田接过书袋之前，突然伸手就抢，“我倒想看看你这家伙会借什么书给三玖，要是小黄书我可饶不了你啊！”

　　“等一下——！”三玖瞪大双眼，心中着急，刚想收回手，却见浅田率先挡在了二乃身前，并且将书袋捞了过去。

　　“抱歉，这是我和三玖的秘密，想知道的话请与自家姊妹关系更好一点。”浅田朝二乃扬了扬下巴，对着她生气瞪过来的眼神，露出得意的微笑。

　　“而且就算是小黄书，妳也管不着。”

　　说完，他晃着里头装《原初战国逸话集》的袋子，朝着B班教室悠闲走去。

　　二乃咬牙盯着他的背影，满脸不爽：“啧，嚣张什么啊！这家伙，果然还是让人不爽！”

　　“说是这么说……不过二乃，妳也没那么讨厌他了吧？”三玖微微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二乃环起双手，狠狠瞪向说风凉话的三玖：“怎么可能不讨厌啊！像这种自以为是的混帐……怎么啦？”

　　三玖背对着她，手指轻捻着发丝，又落到了蓝色的耳机上，犹豫一下，随后，缓缓地摸上嘴角。

　　“嗯……没什么，我们进教室吧。”

　　她感受唇边上扬的弧度，然后想起了被她珍而重之地放进书包里的画作。

　　现在的她，是否也露出了同样的笑容呢？

　　只是这次，谁都没有看到。

　　她低下头，霞飞双颊，嘴角绽放一抹甜入心底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