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爷贾珍 第143章

作者:耶律承基

  贾珍悄悄的握住黛玉的手,凉凉的。黛玉脸上微红,幸而是晚上,暗影里都没瞧见。

  只听贾珍道:“也只明黄大衫,凤冠霞帔,若妹妹穿着,定比她好看!”

  黛玉啐道:“瞎说!”心中却美滋滋的。

  贾珍与黛玉十指相扣,随便说些应景的话。黛玉笑道:“哥哥,今儿他们家这么热闹,怎么不做首诗?”

  贾珍笑道:“诗却没有,词倒偶得一阙。”

  黛玉催促他:“快说,快说!让宝姐姐和我给你品评一下。”于是宝钗也转过头来看着。

  贾珍想了想,念道:“减字木兰花。相逢不语,一朵红梅著春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

  黛玉,宝钗听了,都吟诵再三,低头不语。

  薛姨妈虽不懂诗词,但中间意味却让她察觉到异样。“珍哥儿,你们爷们要前头候着,与咱们一块也不歉闷?”

  贾珍当着她的面,撩拔钗黛,也算无畏了。“他们正忙着,我就不去碍眼。省得人家横竖看不惯。”

  黛玉噗呲一笑,“那你就陪着我吧!”一只手紧紧抓住贾珍。

  宝钗隔得远,心中所思正是词中所写,不禁心动神摇,幽怨不己。

  一时殿中乐止,省亲车驾出园,转到老太太正室。众人都跟着鸾驾前行。

  薛姨妈与宝钗在前,贾珍与黛玉在后。黛玉悄悄笑道:“哥哥你的词是给我的还是宝姐姐的?”贾珍将她搂在怀里,黛玉急急推开,啐道:“要死了!拉拉扯扯的什么样子?”

  贾珍笑道:“只紫鹃在,又没外人。”紫鹃听了翻个自眼儿。

  黛玉羞他,“呸!你才是外人呢!”说着赶上去抱着薛姨妈的手,撒娇道:“姨妈也疼疼颦儿!”

  薛姨妈搂着她,笑道:“好孩子!我疼你!”

  黛玉腻在姨妈怀中,似乎嗅到一股轻轻的奶香味儿,很好闻。

  宝钗故意落后几步,凑到贾珍身边,忽然塞给他一个东西。又快步追上姨妈,笑道:“颦儿,不许你说我坏话!”

  她回头看了一眼,贾珍正拿起手中金钗,那是她刚从头上摘下来的。

  贾珍将它放到怀中,宝钗才放心与她们说笑。

  俄而里面传令薛姨妈宝钗黛玉进去见礼。贾珍便在垂花门外等着。不移时,又随贾政至帘外问安。

第一百五十四章元春省亲之中

  贾珍亦步亦趋的跟在贾政身后,进了正房之内。只见元春在上头帘面端坐,阶下宫娥太监分列左右。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尤氏、可卿以及三春诸姊妹分两排侍立,薛姨妈只在王夫人身后站着,宝钗黛玉则立于末尾。贾珍朝钗黛轻笑,即昂首阔步与贾政同列。贾政谨小慎微,犹如上朝一般碎步急趋向前,在阶前跪下,行叩拜礼。贾珍竟慢了一步,及他跪下,贾政已然礼成。贾珍腹诽不已,这倒是让他拜不拜磕不磕?好在元春善解人意的道了一声“免!”贾珍便顺势随贾政站起。

  贾珍此种做派,其他人不以为意,老太太看得眼中冒火,君臣大礼,岂可如此轻慢?终究是不成器的混账种子,心中已不自在。

  贾珍毫不以为然。

  元春隔帘含泪谓贾政道:“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贾政亦含泪启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元春亦嘱:"只以国事为重,暇时保养,切勿记念。"等语。

  贾珍听了他们父女的对话,一个满怀幽怨,一个迂腐陈词,生生给原本无上荣耀的喜庆事带上了阴影。

  于是贾珍笑道:“娘娘何为叹息?今皇上隆恩,准每月眷属觐见,如此天伦可亲,骨肉一体,正是欣欣喜悦,无忧无虑之时。娘娘或一时感怀,良有因由,然终不可自寻烦恼,抑郁伤身。善自保养为要。”

  旁人都惊诧的看着贾珍,果真胆大妄为,连娘娘都敢教训。

  老太太脸上已是怒容满面,生怕元春恼怒,即斥责贾珍道:“娘娘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贾珍看了老太太一眼,见元春没有问罪与他,便继续说到:“娘娘,论理,这些话不应我说,但我若不说,这里便无人可说了。后宫至重,不是我等外臣所能窥探揣测,但古往今来,多少典籍野史,无不让人警醒。此时此刻,娘娘须知您一身干系甚重,一言一行无不应合乎规范。”他能体会元春心中的苦闷,但一味如此,不但伤了自己的身,还伤了皇帝的心。要知道哪个皇帝会喜欢一个整日愁眉苦脸的妃子?周幽王的故事终究只是传说。

  他叹息道:“娘娘,臣理解您的心情,但凡事都应向前看。恕我直言,如您这样富贵加身,已经非常好了。像我府里的晴雯,自小父母双亡,如今连父母名字、葬在何处都忘记得一干二净,应该最是可怜没人疼,最是自怨自艾的。若她会写诗作赋,管保字字泣血,览之让人泣下。但她每天没心没肺的,高兴了就哈哈大笑,随手抓几把铜钱散人,若是不高兴了,无论是谁,逮着就是一顿臭骂,府里的丫头小厮深受其苦。娘娘,您身份贵重,自然不能和她一样。只如今也该放开胸怀,父母兄弟姊妹齐聚一堂,还有什么值得苦恼忧愁的?况且,家中为着娘娘省亲,预备良久,银子都花了无数,也该高兴为是。”

  周遭的人听贾珍那晴雯做例子,想笑又不敢,姊妹们都低下头去。连贾政王夫人都以为然,劝元春不要伤心难过。但老太太深怪贾珍大胆放肆,冷着脸,岂能拿一个贱婢和娘娘相比,成何体统?

  元春坐在帘后,看不清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才笑道:“你家晴雯知道你这么说她吗?”

  贾珍理所当然的道:“她今儿要是在这儿,我就不这么说了。”

  元春又笑:“看来她能如此,都是大哥宠溺之故。”

  贾珍点点头,“娘娘说的是,就她现在的性子,只能在我府里呆着,要是换了别家,不过三天就会被赶出去。其实这样挺好,让她明白这点,以后赶她都赶不走的,我也能放心了。”

  元春听了,终于噗呲笑出声来,“原来大哥早有预谋的!”

  贾珍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话说有一对夫妻,丈夫平平常常,妻子美若天仙。这丈夫生怕哪一天妻子弃他而去,便各种温柔体贴,宠着她惯着她,又各种美食佳肴,天天不重样的。于是过不多久,妻子脾气坏了,也胖了一百多斤。丈夫估计世上再没有一人能忍受妻子的坏脾气,能不嫌弃她的胖,才终于不担心妻子会跑掉了。有一种爱,叫把你养胖,让你想跑也跑不动!”

  元春和太太姊妹们又哄笑起来。

  一边的尤氏、可卿、李纨、凤姐,宝钗、黛玉无不深情的看了贾珍一眼,在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被你养胖也心甘。咳咳!后一句是贾珍自己加的。

  元春笑得捂住了肚腹,打趣道:“大哥可真逗!我看大嫂子也不胖啊!是不是尽养别人,顾不上嫂子了?”

  贾珍立刻叫屈道:“娘娘,您可不能乱说啊!我夫人本就是养不胖的体质,这些年我费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功夫,迄今没一点成就。不但没胖,还身材好了,皮肤白了,也年轻了……”羞的尤氏捂住脸,嗔怒道:“老爷!尽瞎说!”

  元春笑道:“大哥和大嫂伉俪情深,着实令人钦羡。”

  贾珍看了一眼尤氏,视线又扫过可卿黛玉等,伸手擦了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好险!”

  “哈哈哈!”诸女见贾珍如此做派,纷纷大笑。惜春揉着肚子倒在黛玉怀里,“好姐姐,帮我揉揉肠子。”黛玉搂着惜春,笑道:“我肠子也疼呢!”

  宝钗上前揽着她们,“可怜见的,我帮你们揉吧!”

  元春笑得眼角沁泪,忙用帕子擦了,“大哥,我一年的笑都没这一会儿多!你在家中也是如此吗?”

  贾珍笑道:“哪能呢!我在家中可是一家之主,很有威严的……”

  不料惜春在一边揭穿道:“娘娘,不要信哥哥的话,他平日里就是这么逗的。他说的那些笑话,我们私下都给他编了一个集子,四下传看呢!”

  元春还未说话,贾珍急忙走到惜春面前:“我说惜春啊,你给哥哥编了集子,起名儿没有?刻印出版了没有?”

  惜春奇怪道:“没有啊,我们看着玩儿的!”

  贾珍摇头道:“这可是能出名的大事!我看这个集子就叫《笑林广记》好了,你们几个谁的主意,就取个文名不用真名镌上,交给我出去刻板,咱们流传天下,顺带着赚点小钱。”

  惜春听了,开始还欢喜,听到最后,“呸”了一声,“哥哥,这么雅的事儿,怎么到了你那儿都是赚钱的事了?才不要你管,我们自己印!”

  黛玉拿指头在脸上羞他。

  这时,元春笑道:“四妹妹,你的书出来,记着要给我一本,我也瞧瞧!”

  惜春赶紧应了。

  房中经贾珍一阵插诨打科,毕竟轻松了许多,元春看向贾珍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大哥,我在宫里也常听皇上说起你!”

  贾珍回到堂中,疑问道:“皇上也说起我了?”

  元春装作皇上的口气,“皇上说,你那兄长么,小聪明倒是尽有的,但就是过于惫懒了一些。年纪轻轻就如同地里的老牛,你若不在后面抽他几下,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贾珍先朝北边拱了拱手:“皇上明鉴万里,早就知道臣下这点儿事儿。吾皇圣明啊!”说着,转了眼珠又道:“说起牛,臣忽然得了几句诗。牛背儿童自放歌,头头注涧复逾坡。问渠何法牛驯扰,鞭挞无惊刍牧多。”

  元春眼前一亮,笑道:“皇上赐你侯爵,让你总督京营,还嫌刍牧不够多?”

  贾珍急道:“娘娘,我是说牛的事儿,您怎么扯上我了?皇上之恩,天高地厚,即便不给刍牧,也是应该的。娘娘您可不能误会啊!”

  元春点点头,劝诫道:“大哥,咱们家深受皇上天恩,荣华富贵已极,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方能报之万一。切不可心生懈怠,恃宠而骄,延祸自己与家族啊!”

  贾珍相信元春会将这首诗告诉皇帝,即便她不说,旁边的宫娥太监也会报上去。到时候,皇帝就会知道,他贾珍还是很可靠的!从来只有狼吃人,谁见过牛吃人了?至于些许索求,不正是人之常情吗?若一无所求,皇帝才不会相信呢!贾珍便是那样的人!

  但这些不能明言。

  贾政也劝道:“珍哥儿,娘娘说的很对。你眼下已经身居高位,尤需谨慎小心,万不可轻忽了。”

  你们知道什么?咱就是在表忠心啊!

  见元春和贾政接连训诫贾珍,老太太心中的不悦,终于有了发泄的借口,她上前便训斥道:“娘娘和你叔叔说的,可曾记下了?不要整日像没笼头的马一样疯跑。天天待家里和老婆丫头胡闹,成什么样子?还不听娘娘的话,早日改了,以后尽心竭力的为皇上效力,为娘娘效力!”

  这老太太说话怎么这么不让人开心呢!什么叫待家里胡闹?你那宝贝孙子才是真的胡闹呢,要不是我,金钏儿可就没了!再有,什么叫为娘娘效力?

  贾珍看在娘娘的面上,忍了一忍,就当她说的都没听见!

  但老太太得陇望蜀,还要喋喋不休道:“家里这么大的事儿,你那老子来也不来,好在娘娘体谅,没有怪罪。这是内眷所在,岂是你能待的,还不快出去?”

  贾珍冷哼一声,凝神看着老太太,一字一句的道:“老太太,你确定现在就让我出去?”

  王夫人情知不妙,赶忙上前圆场,笑道:“珍哥儿,只怕外头你大叔叔忙不过来,琏哥儿也没见识,不若由你料理一下,我们才可安心。”

  虽然她也是赶人,但话好听多了。原本还想着只要老太太说一句让他走,他就真的撒手不管,以后任凭她们作死,即便抄家流放,也绝不掺和。

  贾珍又忍了一忍,总算把火气压到嗓子眼儿,“娘娘,以后您若感觉到孤单,可以想想你有一个当侯爷,总督京营二十万军马的兄弟。若是需要赏赐饮宴,也可以想想你有一个视金银如粪土,金山银山都可以给你搬过来的兄弟。如此,你还有什么需要犹豫小心的?正如叔叔说所的,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其余诸事,只需片纸出来,自有兄弟为你料理。”说的铿锵有力。

  元春听了,触动心弦。她在宫中孤苦无依,步步小心,处处顾忌,当真苦不堪言,正是没有依靠的缘故。而今大哥所言,岂不正是最好的倚靠?想及于此,看向贾珍的眼神更亲切了。

  旁边贾政捻着胡须,连连点头。王夫人笑道:“好孩子……”

  话未出口,老太太笑道:“区区一个侯爷,有什么要紧?娘娘无需介怀,但有何事,你爷爷当年也是国公,只要我没死人情尚在呢!”

  贾珍也笑道:“先荣国公已经死去二十几年,即便还有人情,他们现在都是我的属下。老太太,您以后在家中安享晚年便好,外头的事儿,交给叔叔和我就是了。”

  其实老太太平日慈眉善目,心胸也宽的,唯独贾珍屡次惹恼了她,进而要以宁国府压她荣国府,真真不可忍,才借着机会出言教训,给他提个醒。没想贾珍竟然当面给她难堪,让她意料之外。

  她冷哼一声,没有继续争执。她只是一时气愤,人老成精的她如何不明白眼下的形势?嘴上不承认罢了。

  元春从帘后站起来,下了台阶扶着老太太,笑道:“老祖母,大哥也是关心孙女,句句真挚,我很高兴呢!”

  老太太惊愕的看着元春,元春抚着老太太的手,轻声安慰。老太太面上愁眉尽展,轻叹一声,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贾珍站在堂中。只见元春款款走过来,眼中带着感激,“大哥,你刚才说的,我可记着呢!不能说话不算数!”

  贾珍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元春,典雅雍容,相貌绝美,比她的几个妹妹,迎春探春有过之而无不及。贾珍闻得元春身上的香味正是自家研发的顶级香露,更觉亲近了不少。

  他深深看了元春几眼,很快低下头,旁边宫娥太监都盯着,不敢多看,躬身拱手道:“娘娘放心,臣一定办到!”

  元春点点头,顺势将手放在贾珍的手上,朝左右笑道:“太太,嫂子和各位姐妹们,你们可听到了?”

  她们都笑起来。

  元春另一只手指着贾珍,娇嗔道:“大哥,你现在反悔也迟了。我有人证!不然,我就告诉皇上!”

  她这几句话完全小女儿模样,贾珍感受到她手上的冰冷,不禁怜惜道:“妹妹放心,做哥哥的不帮你,谁还帮你?”说着,他走近一步,几乎挨着元春,轻声道:“妹妹,眼下太子与忠顺王争位,太子不出所料将有异动。你千万不可听人谗言插手其中。此时他们都要有求于我,妹妹大可超然于外,才能称了皇上的心。”

  元春眼中泛出惊慌,“莫非大哥,几乎要误事了!”

  贾珍沉吟一会,问道:“可是王子腾劝你助太子?”

  元春往王夫人处看了一眼。贾珍明了,拍了拍元春的手,“废立大事只在皇上一人心中。任何人相劝,只会适得其反。切记切记!”

  元春牢牢记在心中,没有注意贾珍抓着她的手,一下就放开了。

  旁人也不知道他们兄妹说了些什么,但从元春的表情,可以看的出,娘娘还需依仗珍大爷。

  于是大家看贾珍的眼神都变了。

  王夫人对贾政笑道:“珍哥儿还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