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爷贾珍 第196章

作者:耶律承基

  老太太不欲和他谈及这些,荣国府眼下也差不多,靠着宁国府过活而已,说多了容易触景生情,物伤其类。

  她说了几句闲话,才笑着试探道:“云丫头在府里的这阵子,亏她陪着我说笑,和宝玉也合得来,两人好得不得了。先前我还担心他们大了就玩不到一块儿,竟是多余的了。”

  史鼎琢磨着老太太的话中之意,可是要将湘云许配给宝玉么?史鼎想也未曾想过,荣国府门第虽高,但宝玉却没有官爵,即使富贵终身,也只一介平民,加之性子怪癖不求上进,将来也不会有更好的前程,这对亟需盟友的史家有何裨益?还不若……

  故此,他避而不谈,只夸宝玉仪表才学,将来必有良配,云云。

  佳偶难求,老太太心中掩不住的失落,她娘家侄儿犹是如此,其他勋贵之家,不问可知。只这件事不是当即之务,她今日教他过来,也不是为了宝玉婚事。

  于是她又斟酌着问道:“你与那忠顺王有何来往没有?”

  史鼎摇摇头,“那忠顺王先前虽然为人孤傲,但犹不失皇子气度,颇得众望,然自太子谋逆之后性情大变,暴戾成性,其王府中多有冤死者。像这种人,侄儿等避之唯恐不及,如何还会与他往来?”

  史鼎见她沉默不语,以为老太太想结好忠顺王,急忙劝道:“姑母,这忠顺王眼看日已西斜,切莫与之有何瓜葛。且他与北静王向来不睦,为何一旦舍世交去就仇敌?”明明宁国公贾珍就在身边,却舍近求远,是何道理?其实他也知道他姑母对贾珍有成见,但这成见和家族比起来,真那么放不下吗?

  史鼎在心里很有微词。

  一边老太太不知道他想的这些,长叹息道:“非你想的那样,不是我们去找他,而是他要寻我们的错处。”

  史鼎听了,惊问道:“到底何事?”

  于是老太太便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与他。

  史鼎大惊失色,急道:“姑母,政兄岂可如此鲁莽?全神京谁不知这琪官乃是忠顺王最宝贝之人,一日都离不得的。宝玉与之亲密,已然犯了他的大忌,何况将那琪官差点打死?可真是祸事了。”史鼎站起来立刻就要告辞,但很明显老太太绝不会就此放他离开,只怕请他来就是为此,便按下慌乱,问道:“可告知国公爷和北静王?”

  老太太又将他们的消息告诉了他。

  史鼎急道,“姑母,速速去请国公爷回府!不然,忠顺王要乱来,这里谁也拦不住啊!”说着,他跺着脚埋怨道,“姑母,你这回真是害惨我了。”

  老太太不悦,“你也是堂堂侯爷,难道不能说上一句话?”

  史鼎苦笑道:“姑母,非是侄儿妄自菲薄,侄儿这空头侯爷,在忠顺王眼中,算的了什么?”

  他又问:“政老和宝玉何在?”

  老太太道:“你政兄在书房读书,宝玉现在她母亲那里。”

  史鼎几乎要气死,这都火烧眉毛了,急催促道:“你们打了他的人,他能不报复?现在只怕忠顺王已经在路上了。眼下宝玉是关键,需立刻送他进宁国府躲避,否则……”

  他话音未落,外头一个丫头慌忙来报,“老太太,不得了,外头杀进来了!”

  “什么?”老太太惊的站起来,喝问:“到底怎么回事?”

  林之孝家的跑进来道:“了不得了,老太太,忠顺王爷闯进来了,见着人就打。”

  “啊!”老太太愣在那里,如何来的这么快?

  史鼎深深的有一种被带坑里的感觉,没奈何跺着脚道:“我先去拦着他吧!"急急的往前边走。

  话分两头,那忠顺王自离了王府一行疾驰,过不多久就已经来到荣宁街。

  经过贾珍多年谋划,荣宁街附近皆已成为神京繁华首胜之地,各种店铺酒楼林立,大小商贩沿街叫卖,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忠顺王横冲直撞,所过一片狼藉,惊叫怒骂声不绝于耳,但丝毫不能阻挡忠顺王的脚步。

  荣国府门口,忠顺王看着“敕造荣国府”几个大字,冷笑道:“腐草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下了马,直接走进去。

  门口的青衣小厮就要上前喝止,话还没有说出口,就有几个彪形大汉,将他们拉一边暴打。忠顺王一脚揣在正门上,他堂堂亲王,岂能走角门?

  “给孤拆了!”

  随行亲兵立刻就要动手,好在里面管家单大良出门查看,刚露了头,便被拽出来,一巴掌打的天旋地转。亲兵们就此打开正门,让忠顺王进了府内。

  忠顺王一路从正门、仪门、向南大厅、内仪门,来到荣禧堂。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盆。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

  忠顺王在太祖御笔匾额下拜了三拜,方才在主位坐下。他将宝剑拿在手里,喝了一声:“你们快将贾政、贾宝玉两个罪魁拿下。若有半点阻挠,给我往死里打!”

  “是!”这些亲兵都是跟着忠顺王平过叛,见过血的,唯忠顺王之命是从,是以下手毫不手软,拳拳到肉,招招见血。

  荣国府内立时遭了殃,大小仆役,不管小厮还是丫头婆子,但有阻挡,就是一顿老拳。中间多有被打晕打残的,更多的便是一哄而散。

  这年头,荣府的奴才不好当。

  好在贾珍留在这边的护兵谨记职责,见事不妙,立刻锁了大观园,顺便将李纨和凤姐强行带进去,飞报宁府知晓。

  宁府轮值的焦老爷子不知所以,以为又有敌人来犯,竟也在宁府内开始戒严,并令荣府守备,必要时可以武力反击。

  于是,两拨人在贾珍和忠顺王谁都没想到的地方遭遇了。

  忠顺王亲兵拿着棍子,喝道:“贾政、贾宝玉可在里边?”

  宁府护兵却擎着刀剑,嘲讽道:“你们这起新兵蛋子将老子们打倒了,老子就告诉你如何?”

  那亲兵头目怒火上涌就要冲上去,却被一人拦住,劝道:“校尉,这些人可能是宁府标兵。在下听说宁国公的亲妹子就住在荣府,咱们要是惊吓到她,让宁国公发起疯来,我们的脑袋可要搬家。”

  于是亲兵头目一瞬间就做出了决断,忙叫手下收起棍子,转身去别的地方了。

  一众护兵哈哈大笑:“呸!都是一些怂货!害的老子们白高兴一场,以为又可以杀人了!”

  大观园里面尽是些丫头婆子,在里面听的真真切切的,知道那些人不敢进来,忙回报给了各位奶奶小姐。

  凤姐等此刻都在藕香榭,临近惜春居所。惜春笑道:“我就说不用担心吧?我哥哥虽然很不靠谱,但从来都把姐姐妹妹们放在心上的。”

  湘云好奇道:“外头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黛玉道:“是哥哥军中精锐,听说他们最小都是总旗以上的军官。”

  众姊妹才放下心来,探春等又忧心前边,特别是她父兄究竟如何?

  湘云撇撇嘴,藏不下心事:“都是二哥哥惹得祸!”

  黛玉却惊讶道:“云丫头,今儿怎么不咬舌头了?”

  “哎呀,林姐姐,你笑我!”湘云追打黛玉,遂都在一起笑闹着。只凤姐和李纨眼中闪过忧虑的眼神。

  此时荣禧堂上,贾赦、贾政并恰好在家的贾琏得知忠顺王驾临,慌得赶至堂中,小心侍候着。

  而东廊三间小正房内,王夫人抱着宝玉眼泪连连,“我的儿,你可怎么办啊!千万不能出去!听说那忠顺王暴虐成性,今儿必然是要与那琪官报仇的,你怎么经受的住?我的儿,你快躲起来!娘就是死也要护着你的安全!”

  门口传来王府亲兵的声音,“这是那里?”

  周瑞家的说道:“这是太太的房子。”

  紧接着就听见周瑞家的一声尖叫,“你们不能进去,这是我们太太的房子!”

  那亲兵蛮狠的喝道:“要进的就是你家太太的房子!兄弟们,给我砸开!”

  里边王夫人牵着宝玉的手,王夫人五内俱焚却一点法子也没有,眼看柜子太小,桌子太矮,别无他处可藏!

  怎么办?怎么办?

  王夫人情急之中,叫绣鸾、绣凤把床上的被子摊开,让宝玉藏在里头,自己死死的抵在门口,明知这样毫无用处,也寄希望于万一。

  外头的亲兵就要砸门,好在史鼎及时赶到,是他费了好些唇舌,才说动忠顺王,将宝玉找出,撤回亲兵,说是以免惊动了荣公之灵,惹得宁公不快。

  忠顺王虽然不管不顾,但还是有些忌惮贾珍,毕竟这回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搅事,须得站在正理上!

  史鼎无力辩驳,这算什么正理?他急匆匆的喝退外头的亲兵,“嫂子,快开门,我是史鼎!”

  王夫人仿佛看到了救星,眼泪也不擦了,急开了门,迎他进来。

  她紧紧抓住史鼎的手,“史侯爷,求你救救宝玉吧!只有你才能救他!我……这求你了!”说着就要给史鼎跪下。

  史鼎慌忙扶着她,她的手冰凉,但仍柔软细嫩,“嫂子,切莫如此!”

  王夫人方寸已乱,不知如何是好。

  史鼎叹息一声,此事在他看来原本简单至极,只需一开始就将宁国公请来坐镇,那忠顺王即便有再大的怒火,也不可能如此放肆!但荣府到现在为止,也只让管家知会,根本没有将此间详情告知,据说宁国公此刻还在城外!是不是故意躲着还是两说!

  史鼎早知他们两府面和心不合,且不说当年两府分宗闹的沸沸扬扬,就现在守在大观园门口的持刀护兵,若能再派一队守住荣府大门,他忠顺王怎么能带兵硬闯进来?更可虑的,那些护兵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却只将大观园内的姑娘们护着,其他人完全不管。这定然是宁国公本人的意思。

  都是他那位姑母短视所造成的!

  史鼎心中充满怨念,一脚踏错,趟了这趟浑水。“嫂子,小弟现在来,是为着让宝玉出去面见忠顺王……”

  一听的要宝玉出去,王夫人惊叫着站起来,胸前起伏着,“不行,他会打死宝玉的!可怜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史鼎劝道:“嫂子,且听我一言。宝玉与那琪官亲近,也不算大事,只需说明白了,就好了。至于他挨打,那也是政兄无心之失,一个戏子,打了就打了,还能打回来不成?至多赔偿些药费。只要给忠顺王爷一个过得去的理由,保住他的面子,这事就过去了。”史鼎苦口婆心的劝慰,即便有些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王夫人正是急需安慰的,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侯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史鼎见她虽年过四十,犹徐娘未老,肤白貌美不减当年风韵。他愣了半晌,忙收回神思,“嫂子,你还不相信我吗?”

  王夫人攥着帕子,翻来翻去的扭着,再三问:“他真的不会打我的宝玉?”

  史鼎怎么能保证?

  看她焦急的模样,史鼎恍惚回到三十年前,那时的王家二小姐差一点成为他的妻子。

  可惜世事难料!

  史鼎也不愿意看到她如此,便好心提醒她道:“此事,还需要宁国公出面。”

  但王夫人迟疑道:“可是珍哥儿不在!”

  史鼎瞧出她的抗拒,算了,既然她们荣国府到现在都放不下架子,那他也无能为力了。

  因此他催促道:“嫂子,事不宜迟,请将宝玉请出来,让我带出去!”

  王夫人现在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管家太太?

  手拉着宝玉的袖子,抱了又抱,就是不肯放手。

  史鼎也急了,顾不得许多,便伸手抓住王夫人的手,让她松开,“事已至此,躲着算什么事儿?”

  宝玉吓得双腿颤抖,几乎走不了路。

  史鼎硬生生的分开王夫人,将宝玉挟着,带出了小正房。王夫人追出来,梨花带雨不足以形容她的悲伤。

  宝玉两步一回头,好似生离死别一般。

  荣喜堂上,贾赦和贾政尚还镇定,贾琏心知此事于己无关,也不着急,只宝玉畏畏缩缩垂手侍立在贾政身后,胆战心惊,魂魄摇摇不安己身。

  忠顺王已经很不耐烦了,见史鼎终于将宝玉带了过来,勉强正脸细看了一会,大失所望道:“我本以为传的神乎其神的衔玉公子是何等风流俊俏人物,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他冷哼一声,站起来喝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来人,将贾政和贾宝玉给孤押起来扒了裤子,就摁在太祖皇帝的御笔金匾下打,照琪官的模样儿,给我狠狠的打!”

  王府亲兵一拥而上,贾政贾宝玉立刻被推倒在地上,就要去扒他们的裤子。

  可怜贾政几十岁的人了,如何受过这等羞辱?

  “住手!”老太太被拦在堂外,眼见幼子爱孙要遭此厄运,急忙出声制止。

  忠顺王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冷笑道:“你就是先荣公遗孀,史老太君?”挥退亲兵,让她进来。

  老太太颤巍巍的走上来,一脸皱纹,满头白发,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忠顺王冷哼道:“当年荣公爷威名赫赫,哪料到他子孙却是如此的不济!这恰如曹操当年之叹,刘景升儿子如豚犬耳!”

  老太太倒也不卑不亢,朗声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先夫只是国公,怎么能要求他的儿子与孙仲谋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