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爷贾珍 第205章

作者:耶律承基

  曾经这两个人早晚在一起,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什么时候起,这两人就合不来,天天吵架的?好像是从江南回来以后吧?那时候正是老爷陪着她,莫不是?

  可卿冰雪聪明,以老爷对自己和凤丫头的性子,顺手偷了那丫头的心,绝对是可能的。只她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以她的家世如何能做妾?

  真是负心薄幸短命的!她隔着很远愤恨的瞪着贾珍。

  宝玉只是暗自叹息,悔恨交加。想起当日和林妹妹、宝姐姐、还有袭人、媚人、麝月等一块儿无忧无虑,怎么到现在一个个都离自己而去?他那呆性发作,眼中沁出泪来。

  老太太看着他,知道他不舍,“你对你妹妹好一些,我也不要为你们的事操心了。”意在劝他挽回一二。

  但宝玉自怨自艾,没有听出她的深意。他因见袭人和媚人等旧日丫头一起,便辞了下楼,匆匆追了过去。

  老太太还在上面喊,让丫头跟着,小心摔着。

  她看了西楼上贾珍的那些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甚至还有俩金发碧眼高个儿的婢女在西楼穿上穿下,已经很不满:“珍哥儿也胡闹,家里那么多姨娘丫头,还不知足,连外国蛮夷婆子也收到房里。可慎千万重些,不能产下混血的杂种出来。”

  她说的这个杂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后世侮辱的含义在里边。但尤氏脸上还是一变,急着解释道:“她们是他在江南的时候,海商送的,本家已经没有了,老爷也是可怜她们。”

  老太太才不说话了。

  且说黛玉推了贾珍,贾珍这回谨慎了,便悄悄的把湘云叫到隔间内。

  湘云大咧咧的嚷着:“哥哥,你叫我来做什么?我还看戏呢!”

  贾珍从怀里拿出一个金麒麟,“才那些道士孝敬了一盘子东西,我替你留意着,有一个和你的一模一样的,便拿来送你。算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吧!”

  湘云从他手里接过了,举目一看,却是文彩辉煌的一个金麒麟,比自己佩的又大,又有文彩。伸手擎在掌上,忙把自己的麒麟拿出来,比了一比,笑道:“果真呢!”

  贾珍笑道:“刚好给配上对儿了。以后你就可以换着戴。”

  湘云红了脸,“什么配对不配对的,你看的出这麒麟哪一个是公的,哪一个是母的?”

  贾珍伸手将她的鼻子刮了一下, “什么公的母的,那叫雌雄!雄的叫麒,雌的麟。一般脚踩着球,头上角粗大些的,就是雄,反之踩子角细小的就是雌。”

  湘云便把两只麒麟看了,急把刚才那只大的扔还给贾珍,“坏哥哥,把一只公的给我!不要!”气呼呼的转身就要走。

  贾珍叫住了她,“正因为是雄的,才给你的。不然怎么保护你那只?”他把麒麟又硬塞给湘云,“这只是个物件,你还真的分什么公母雌雄?听哥哥的话,小心收着。”

  湘云这才接了,嘟着嘴:“只是也大了,沉甸甸的,带着脖子疼。”

  贾珍笑道:“也不叫你天天带着,就只当银子使,便是没钱了,还可以当了应应急呢!”

  湘云拿了麒麟,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哥哥,谢谢你了。这是我收到过最值钱的东西了。可舍不得去当了。”

  贾珍只觉有些心疼,“值什么?你哥哥穷的只剩下钱了,改明儿送你一个和你一样高一样重的金麒麟,摆在你房间里。”

  湘云摇摇头,“才不要,冷冰冰的。这麒麟再大也不会说话,还不如让你家的香菱陪着我,咱们一起和林姐姐,宝姐姐,三姐姐她们一起作诗玩儿,才有趣。什么金啊银的,太俗气,哪里能显的咱们品质高洁,与众不同?”

  贾珍笑道:“咱们家还有一个妙玉……”

  湘云打断道:“你家妙玉脾气古怪,清高的像一株冬天雪地里的梅花,孤芳自赏,旁人在都不在她的眼里,也只林姐姐和宝姐姐才能玩到一块儿。我不去触她的霉头。真奇怪,她那样的人哥哥你怎么带回家让她还俗的?而且大嫂子竟然也容得下?”

  贾珍一本正经的道:“那是因为我的才华!还有我的人品!”

  湘云捂着嘴笑了半天,腰也直不起来,“虽然你确是比旁人要好那么一点点,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又不只有你一个男人,少臭美了。我发现你和妙玉一样的孤芳自赏,真是臭味相投!其他的懒得说,还是把香菱让出来陪我们几天是正经。”

  贾珍抚额而叹,“平日里你是不是也这么话多?”

  湘云啐道:“才不是呢,在叔叔家的时候,连刺绣纺织都忙不过来,谁还有闲心说话?略慢一点儿,手上就会扎出血泡出来。你瞧!”

  她伸出纤纤十指给贾珍瞧。

  贾珍握着她的手,柔若无骨。

  湘云跺着脚,“我是让你看我的手,又不是让你摸我的手。”

  贾珍罕见的脸红了,似乎自己居心不良被她当面戳破,到底有些赧然。

  “以后,宁国府就是你的家,你和惜春、黛玉一样,都是咱家的大小姐。”

  说到这里,湘云将她的手又伸出来,“别以为我忘了,惜春和林姐姐都有一个金牌牌的,难道我没有?”

  贾珍愕然道:“来的匆忙,忘记带了……”

  湘云撇撇嘴,“知道是随口一说。”

  贾珍立刻便从怀里那出一个金牌,放到湘云手里。

  湘云好奇的上前要去掏贾珍的衣服。

  这时恰好翠缕因不见了湘云,进来寻找,见到这一幕,惊讶的问:“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湘云恼道:“你上来也帮着搜一搜,看他还藏了什么没有?”

  翠缕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呢,姑娘,男女授受不亲的!”

  湘云也觉过分了,“就你多嘴,他是我哥哥呢,什么不亲的?”

  翠缕脱口而出道:“又不是同姓的,怎么是亲的?”

  真个没脸了,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直口快,没半点心机。

  湘云啐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去看戏?”扯着翠缕出去了。

  贾珍还要说话,只见金钏儿来报:“冯将军公子来了。”

  原来冯紫英家听见宁府在庙里打醮,连忙预备了猪羊香烛茶银之类的东西送礼。贾珍听了,赶过前堂来,笑道:“原只是出来闲逛,又不是大摆斋坛。你一来,倒叫我为难了。”冯紫英也笑道:“左右无事,在家闲得慌,听说珍大哥全家出行,忙出来相陪,也是兄弟的一片心。”

  贾珍拍着他的肩膀,“叔父可知道你出来?”

  冯紫英笑道:“我父亲知道要来见你,恨不得拿扫帚赶我出门。”

  刚说了,陈也俊、卫若兰也来了,见着冯紫英,哈哈大笑,“今儿怎么让你抢了先?”接着齐国公府陈正卿、治国公府马武、缮国公府石蔚,赵侍郎、黄副都御使,各路总兵将军也有礼来了。于是接二连三,都听见宁府打醮,女眷都在庙里,凡一应远亲近友,世家相与都来送礼。

  老太太听得前边吵嚷,都是给宁府送礼,尤氏与可卿忙的脚不点地。才后悔起来,说:“又不是什么正经斋事,我们不过闲逛逛,就想不到这礼上,没的惊动了人。”言语中颇感没落,即便今天大张旗鼓,也只两三家顺带给荣府送了些果品薄礼,人情冷暖,趋炎附势一至于斯。

  其实这也难怪,眼下荣府的官司还没了结,翻身无望,而宁府如日初升,大家自然知道取舍。

  老太太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荣府日渐衰朽,往前人脉关系也无法维持,等待荣府的,最终只有泯然于众,成为无权无势的一介平民。

  这已无可奈何。

  没想到原本寄予厚望的一场平安醮,反而让荣府跌落尘埃,老太太一下子苍老许多。

  这情形,不仅老太太看出来了,王夫人,薛姨妈,凤姐,李纨等都瞧出来了。

  王夫人心中失望至极,溢于言表。现在她什么也不想,也无更大的奢望,只求珍哥儿能促成夏家的亲事。原本还嫌弃人家出身商贾,略有甘,而今却深怕人家反悔。个中滋味,只有王夫人知道。

第二百零三章清虚观悟禅机

    贾珍不得不在前堂设了席面与冯紫英等酒宴,酒酣耳热之际,俱说起来意,又纷纷劝酒。贾珍来者不拒,不觉已是大醉。

  也有不少女眷,见过老太太之后都由尤氏和可卿安排着楼上看戏。黛玉宝钗等姊妹见人多杂乱,便邀集一起去了后院游玩,两府丫头们也许久未见,相熟的更是三三两两挽着廊上坐着笑闹。

  且说宝玉,心里自有一段痴性未改,常常想起幼时与她们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及至长大,与袭人等亲密无间,早明时事,又大为时流所惑,交接名伶优童,以至于如今声名藉藉,犹不自省。

  “宝二爷,你去哪儿呢!”彩霞见他又追着丫头们跑,急叫住他。今儿宁府的小姨娘和丫头们都在,生怕他呆性发作,再出什么幺蛾子闹笑话。

  宝玉金冠束发,圆领大红绣金甲衣衬白色中衣,项中缨络上系着一块美玉。模样扮相正是翩翩佳公子,可惜失了神采,低着头,“彩霞,你说,她们怎么都不和我说话?”

  彩霞服侍他这么久,也知他这一点癖好,劝道:“二爷,她们又不是我们府里的,见着你,躲都来不及,又哪会和你说话?”

  宝玉呆呆的,忽然握住彩霞的手,彩霞挣脱不得,恼道:“二爷,你这是做什么。有事儿,你说便是了。”

  宝玉道:“彩霞姐姐,你去找袭人,找媚人麝月她们,我想见她们。”

  彩霞愣了,“二爷,您找她们做什么?”袭人还在府里就算了,媚人她们听说早做了那边珍大爷的通房,如何见的?但宝玉此时神情焦灼,也不便深劝,只说道:“你松开我,我去找她们罢!”

  宝玉这才放了手,漫无目的的走在廊亭之间。于路旁石壁上刻着南华经,宝玉走近前一看,却是《外篇·胠箧》上的几句。他品味良久,或有领悟,不觉念道: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减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无恋爱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思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邃其穴,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

  是了,原来她们是对的,我是错的!

  他一会儿沉醉,一会儿清醒,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以至于袭人麝月在他身边唤了几声,都没有发觉。

  袭人急了,狠心在他手臂上揪了一下,“宝玉!”

  宝玉这才看到袭人,眼神变得清澈,笑道:“原来你们是对的。竟是我错了。”说了就要往前走,去看别的石壁。

  袭人和麝月对视一眼,均感不妙。

  她们左右拉着宝玉衣袖,“二爷!什么对的错的?”

  宝玉道:“我是说,往日你们劝我,离我,都是为我好。可笑我还迷恋其中不能自拔。叹叹叹!”

  “哎呦,我的爷,你这是怎么了?”袭人急得慌了,拿手去贴宝玉额头。麝月站在旁边,“是不是又癔症了?”

  宝玉抓住袭人的手,袭人挣扎几下,又去抓麝月,麝月却躲开了。“咱们好好的说话。”

  他笑道:“世间美丑到头来都是一具骷髅,融入泥土化为飞灰。我喜欢你们,喜欢吃你们嘴上的胭脂,这就不对了,我喜欢的是你们的皮囊而已。殊不知咱们都是一具骷髅,谁又比谁美?佛家有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看来,是我着相了。这便不好。”

  他竟朝她们俩行了大礼。唬得袭人和麝月急闪在一边。

  袭人焦急道:“爷,茗烟他们又唆使你看了一些什么书?移了心性?赶明儿让老太太打断他们的腿!”她对麝月道:“你快起叫人来,宝二爷不好了!”

  麝月道:“这清虚观中要叫谁去?我看左不过看了几页道书佛经,截了几句胡思乱想,往日里又不是没有过?且等一等,他自然就好了。闹到老太太那里,小事都搅得天翻地复,鸡犬不宁的,何况,现在不同以往,他还嫌闹得不够吗?”

  宝玉笑道:“这可不是我胡思乱想,你看看这石壁上刻着的,正是南华经上的。”他一块一块一行一行的指给她们看。

  袭人毕竟待他不同,劝道:“爷别管我们是骷髅也罢,空也好,色也好,只求你别再做那些事儿,连自己和荣府的名声都搭进去了。即便不读书,你安安静静做你的富贵闲人不好么?”

  宝玉摇头道:“既然富贵,免不了荒淫无耻,或汲汲金钱,或贪权恋栈,何来闲人可做?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袭人你说错了。今后,我只做一个清净散人就好。”

  袭人恼道:“闲人散人有什么不同?我又不读书,哪里说得出这些大道理?你再这么着,我可要走了。我们奶奶还等着我呢!”

  宝玉似乎被这一句惊醒,“袭人姐姐,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她们都躲着我。”

  袭人愣了半晌,欣喜之余却是心碎,“那我就呆一会儿吧!”难道他忘了和太太说了么?哪怕一次?

  还是他说的,都是让人避之不及的骷髅?

  宝玉又看着麝月,打趣道:“连你坐着吧?我还吃人不成?”

  麝月犹豫半天,才在袭人身边坐着。

  宝玉很久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便打开话匣子,将心里的话,不论多么狂悖,荒诞不经,皆一一道来。

  好在袭人两个听不甚明白,似懂非懂,大半没懂,只好闭口不言。

  这更加称了宝玉的心意,说到妙处,手舞足蹈,一扫心中抑郁之气,复又神采奕奕起来。

  这时,晴雯不见了麝月,正四下里寻找。见她和袭人在树荫石壁下和宝玉说话,便不过去,只招呼了麝月过来。

  麝月就想离开,宝玉却笑道:“晴雯姐姐,咱们也说说话儿?”

  晴雯不回答,只催促麝月,“待会老爷喝醉了,咱们得先预备着醒酒汤、干净鞋袜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