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的十二试炼 第153章

作者:鸽之贤者

  与此同时,负责主持选拔的艾尔萨也冷着一张脸宣布胜者是苏启,而后专门负责医疗维修的机巧人偶进场,把扑街的8364和他的机巧人偶抬出去。

  后者的担架恰好从苏启身旁经过,无名剑姬的模样十分凄惨。

  身上的连衣裙破破烂烂,浑身上下被未能完全约束的气刃割开大量渗血的伤口,皮肤表面因暴走的魔力凸显出一片片骇人的青筋,没能完全散发的热量让嘴唇和身体各处出现血泡,左眼也被魔力烧毁,仅剩的右眼中满是麻木,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玩坏的人偶。

  不,应该说……正是一个被自己主人玩坏的人偶。

  旧社会能把人变成鬼,资本家能把鬼变成人,而魔术师却能让人不人,鬼不鬼……

  静静看着着面无表情,像木偶般的无名剑姬被放上担架,从自己身旁被抬走,苏启心中不自觉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在他看来,像安德莉雅与无名剑姬这样的机巧人偶与人无异。无论是极似人类的外表,与人同等的知性,还是真实之瞳中确确实实映照出来的,与人类没有分毫区别的灵魂,都是他做出此等判断的依据。

  虽然不能否认在肉体上,人类与机巧人偶的确有巨大差别,但对于身具真实之瞳,早已习惯从另一个视角观察世界的苏启来说,内在的品格与灵魂才是判断其他生物贵贱美丑的根本依据。

  所以,苏启认同安德莉雅这样的机巧人偶是人类,自然也对无名剑姬有最基本的同理心,自然而然的便对将“人”逼成工具的8364,以及将8364塑造成如今模样的组织生出更多厌恶。

  痛苦到极致的麻木,绝望到极点甚至想要求死……连心都已经被弄坏……这种事连宽容如我,也看不去啊……

  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片死寂的情绪波动,他心中不禁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那是名为“毁灭”的欲望。

  这一刻,正向苏启走去的艾尔萨突然感觉毛骨悚然。像是一只小白兔跌进凶残恶龙的窝里,被一对燃烧火球般的恐怖瞳孔盯住,只要一口,就会被连皮带骨的吞下,死亡近在眼前。

  危险!!有敌人入侵!?但怎么可能!?这里可是被“阿瓦隆”覆盖的至圣所啊!

  魔术师的感觉十分敏锐,她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额前渗出冷汗,下意识就想爆发所有魔力拼死一搏,发警报让整个基地进入最高临敌状态。

  却在这时,那被巨龙盯上似的危机感又像出现时那样突兀消逝,宛如梦幻般一下子从脑海中退了个干净。

  走了?还是错觉?

  艾尔萨立时松了口气,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甚至稍微有些脱力。但很快,她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不,不对!像我这样等级的魔法师,几乎不可能产生如此强烈的错觉,所以很可能是有敌人潜入,想要杀我,但因为某些原因中途放弃,继续潜伏起来……这种消息必须尽快上报,但如果那个危险人物还没走,发现我通报别人的会不会再次出手?

  一瞬间,艾尔萨心念电转,想了很多。最终还是决定不打草惊蛇,暂时装作没有发现,待会儿再暗暗通知高层警惕,于是停顿了一下,继续向苏启走去。

  而与此时,苏启也微微垂下眼帘,将立刻毁灭这个基地的想法暂且压下。

  还不到时候……区区一个中低层头目就有能扭曲概念的强大人偶,这个组织的整体力量绝对不容小觑,所以要尽可能多的收集情报……反正我有一个月的回溯间隔,不必太过着急……

  如此想着,苏启眸光一闪,立刻恢复了常态。

  “恭喜你,侥幸赢得了第一场呢。”

  这时,艾尔萨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送出恭贺,完全没想到眼前之人就是刚才让自己心生恐惧的对象。一是因为她昨天才和苏启打过一场,自以为很了解他的实力;二是因为苏启身家“清白”,是组织自产自用的实验品,从出厂以来就一直被监视,根本没机会变成那样危险的敌人。

  “多谢多谢,看来幸运女神也被我的盛世美颜迷住了啊。”

  苏启也似笑非笑的虚以委蛇。

  接下来,因为两人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没兴趣浪费时间,随便讽刺了对方两句便结束了对话。

  随后苏启下台,坐在看台上当观众。艾尔萨尽快宣布了下一场的对手,并让他们上台开始战斗之后,便以上侧所为借口,不引人注目的悄悄离开了片刻。

  之后很快回来,继续若无其事的主持选拔。但一直注意着她的苏启立刻发现,自她回来之后地板墙面上的魔阵符文便微微亮了起来,一道道细若游丝的魔力在其中流动,汇聚组合起来便成了大海般神秘浩瀚的魔力波动。

  与此同时,虽然真实之瞳的视线被刻画着魔阵符文的墙壁所阻挡,但他凭借极度敏锐的基本感知,也能隐隐察觉到大量卫兵和机巧人偶聚集到了斗技场外的长廊中。

  对此,苏启不以为意,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看台上观战。毕竟抓捕危害组织的敌人,跟他实验体9527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虽然气氛暗中紧张起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组织一方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借助笼罩整个基地的魔阵力量暗暗扫描了整个斗技场,随后是其他地方,却丝毫没有找到敌人一丁点痕迹。

  之后因为正主没出来搞事,所以尽管艾尔萨和许多组织成员紧张戒备了一整天,最终还是白费功夫,什么成果都没捞到。

  而就他们忙碌的时候,作为罪魁祸首的苏启除了再打两场,催枯拉朽般击败敌人外,就是观看别人的战斗。

  单从视觉享受来看,竞技台上的一次次对决战术百出,精采纷呈,比好莱坞大片还刺激;但一想到那样的表演是以一位位无辜少女的性命为代价,他就没了欣赏的兴致,只是一边以记录的角度观察,一边默默感受着内心不断涌动,缓缓积累、高涨的某种情绪。

  以愤怒为基底,不知消逝往何处的人性,正在一点一滴的回流……

  看着少女们像傀儡般在战场上起舞,看着少女们麻木而绝望的拔剑相向,看着少女们互相忍受着对方给予的痛苦苟且求存;看着少女们像一次性道具般被不断舍弃,不断驱使,即使缺手断脚,支离破碎也要不断起舞,挣扎死斗;看着少女们被刺穿、被斩首、被撕裂、被烧坏、被自杀,像一朵朵脆弱的白花般轻易折断,用鲜红的汁液染遍擂台……苏启再一次体会到了,像未穿越世界之前……不,是更在那之上的鲜活实感。

  只能从其他人的不幸中感到幸福与愉悦?错了,他并没有突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觉醒和某麻婆神父一样的愉悦犯体质,他心中涌现的是另一种东西。

  错了……这种行为是错误的……这种现象是错误的……造就这种现象的组织是错误的……容许这种现象存在的世界也是错误的……不喜……厌恶……愤怒……难以容忍……想要毁灭……想要修正……想要惩罚……想要改变这样的世界……

  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舞台”不断发生的惨剧,漆黑的双眸像深渊般将一切信息卷入其中,然后绞碎,吸收,转化……苏启的内心震颤着,终于体会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欲望,那是可能燃烧世界的火种,那是执念的雏形。

  但是不够,还不够,这种程度,还不足以称之为执念或理念,更不足以熔铸成信念之锚,楔入内心最深处,钉住流失的人性……不过至少,他找到了感觉,找到了方向,一条道路,已经隐约出现在他面前。

  接下来一整天,苏启就那样看着,那样静静的看着,那样冷冷的看着,将所有的丑恶与残酷尽收眼底,内心深处却截然相反的不断涌动着,流动着,翻腾着,那名为愤怒的熔浆。

  心,正渐渐变得越来越炽热,越来越有作为人的活性,但不知最终孕育出的将是何等存在。

  ……

  当天夜晚,基地第六层的核心控制室,艾尔萨经过重重关卡与检测,拿着今天的最终选拔胜利者名单踏入了这里。

  核心控制室大体上是个高六米,上下面直径九米的圆柱形空间。地面刻画着层层叠叠的神秘魔阵,头顶上是密密麻麻的天体星图,墙壁上也以微雕手法排列着比苍蝇还小的无数符文与线路,中央半空中悬浮着一个大型倒金子塔投影……除此以外,整个空间内空荡荡的,唯有一人静静立在投影前,修长挺拔的身影像一柄黑色的长剑稳稳插在地上。

  那是一名看上去二十余岁出头的青年男性。一身干脆利落的黑色制服,披着黑底金边的华贵披风,身材匀称,气质高雅,浅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英俊冷漠的容颜看上去十分年轻,但深蓝色的双眼中却满是年长者才具有沧桑与沉静。

  控制室中时刻符文闪亮,流光游走,散发着魔幻的光辉。

  艾尔萨小心翼翼的走到那个男人背后,低头一礼,恭敬道:“奥斯丁阁下,第一天的选拔名单已经出来了。”

  名为奥斯丁的男人却没有理会,只是淡淡道:“你确定你感觉到了敌人?”

  艾尔萨脸色微变,还是微微咬牙,硬着头皮道:“是,上午进行选拔的时候,的确在斗技场中感觉到了敌意和巨大的危险。”

  “但理论上来说,魔阵‘阿瓦隆’之内是一处独立的异空间,不可能有人入侵而不被发现。而且你们找了一天,也是一无所获。”

  “非常抱歉,是在下太过无能,但在下可以以灵魂起誓,的确在上午感觉到异常的敌意。”

  “是么……”

  奥斯丁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艾尔萨,微笑道:“如果说谎,被放逐到异空间也没怨言吧?”

  身体被锋利的视线所贯穿,感知被对方身上庞大的魔力所扰乱,感觉像是夹在两山之间即将被挤碎,后者额前后背渗出细汗,强忍着不适与重压,艰难道:“是,如果欺骗阁下,在下甘愿受此惩罚。”

  一秒、二秒、三秒……奥斯丁静静看着艾尔萨,每一秒都让后者感到度秒如年,像是被一条细丝吊在悬崖下随风摇晃,下方是深不见底,狂风呼啸的恐怖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的灵魂几乎要被对方的威势碾碎时,终于感觉到后者收回目光,淡淡道:“嗯,看来并没有说谎,那么最高警戒状态继续,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出现任何纰漏。”

  “呼……”

  艾尔萨终于大松一口气,感觉自己几乎要虚脱。

  太可怕了……这就是“魔王”,世界最强魔术师之一的力量么,比上午遇到的那个敌人更加恐怖……

  她心有余悸,赶忙道:“在下明白了,绝不会让阁下失望。那么,选拔的名单……”

  艾尔萨说着,抬起头,正想将手中的名单递出去,却发现对方右手中捏着一枚银白色,光泽闪亮,散发着妖异魔性的戒指。

  视线不自觉的被吸过去,下意识道:“那是……尼伯龙根之戒?”

  奥斯丁也不以为意,只是俯视着戒指,平静道:“没错,仪式即将开始,能支配神的关键道具……尼伯龙根之戒当然也得先一步到位才行。”

第七章 万年前的神明

  所谓的尼伯龙根之戒,并非北欧神话中那枚名为安德华拉诺特的魔戒,也不是《尼伯龙根的指环》里那枚据说得到就能统治世界的诅咒之戒,当然更不是某部电影里的至尊魔戒,仅仅只是组织倾力打造而成,因内涵相似而以之魔命的现代魔具而已。

  不过虽然只是现代作品,而非传说之物,但世间并没有赝品就一定不如真品的道理。

  作为组织十多年来,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出的世界最顶级魔具,尼伯龙根之戒看上去虽然像是金属铸成,实际上却是巨量魔力外加一道真理级大魔法互相凝合而成的结晶。

  魔法名为“圣王之荣光”,本来是能瞬间支配附近万人,让他人全心全意,无条件臣服于自己的战略级大魔法;但在尼伯龙根之戒中的魔法术式是修改版,将对象从万人限定为一人,就是为了能完全支配那名尚未苏醒的“神”。

  “不过,仅仅依靠这枚魔戒,真的能支配那样的存在吗?”

  艾尔萨很清楚奥斯丁手里的那枚魔戒有多强大,如果是针对自己,或许连一秒都不用,自己就会像狂信徒一样臣服于施术者。但是组织的目标,那位从万年以前就被亚特兰蒂斯人当作神明崇拜的存在更不是能轻易掌控的人物。

  巫术之源,智慧之神,起始与终焉的贤者,伟大造物主,统治理想乡与死灵之国的至高女王……根据《透特之书》与亚特兰蒂斯遗迹中挖掘出的圣金石板与神殿壁画推测,那一位光是还没遗失在久远历史中的尊号便有这么多,更别说在魔术界主流观点中,亚特兰蒂斯的毁灭也很可能与之相关。

  所以毫无疑问,组织想要支配的那位存在是个超级狠角色,万一出现意外,不但组织自己,可能连整个人类文明都要随之覆灭。

  “谁知道呢?”

  对于艾尔萨的担忧和疑问,奥斯丁给出了一个实在让人难以放心的回答。

  “反正已经停不下来了……”他翻手拿出一个雕绘各种魔法符号的小盒子,一边将手上的戒指放回去收好,一边漫不经心道:“你以为我们为了‘苏生’计划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要是现在停止,别说是阿斯特丽德,所有组织高层也绝不会同意。所以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如果……失败了呢?”

  艾尔萨难以遏制的往那个方向去想。

  很显然,一旦制御失败,那位高高在上,被称为神的强大存在必定发怒。首当其冲的是这处“至圣所”,虽然“阿瓦隆”也是真理级别,号称防御最强的大魔法阵,但那一位可是古典魔法与现代魔术的源头,仅凭“阿瓦隆”真的能抵挡住神的怒火吗?

  “很简单,死了自可停下,活着便继续向成功迈进……”

  作为“至圣所”的负责人,奥斯丁却仿佛丝毫不被巨大的压力所影响,只是微笑道:“艾尔萨,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只要成功得到智慧之神,凭借着它的智慧与力量,实现组织的大愿,得到整个世界便指日可待;而且它可是极尽魔道,最接近真理的存在……身为一个魔术师,你能在这种诱惑前忍耐么?”

  艾尔萨沉默片刻,忽而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吾等可是魔术师,是被真理迷住,永远也无法停止脚步的生物。区区死亡,又怎么可能挡住魔术师永恒不变的求知欲呢。”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谈谈近期的守备,还有仪式开始后的应对方案问题。我不想让阿斯特丽德失望,你们也最好别让我失望,所以要尽一切努力确保仪式的成功,不过……结果难测,先一步做好转移准备也是必要的。”

  “是,谨尊阁下吩咐。”

  ……

  最终选拔开始后第三天早晨,狭窄的房间内,实验体9536号在自己的单人床上苏醒。

  缓缓睁开眼,本该在躺在身边的人不在,朦胧之间,隐约看见一道人影坐在床边擦拭剑刃,无比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下意识开口道:“艾玛?”

  那道身影微微一愣,随后一脸歉意的低下头,“抱歉,主人,我是希尔达,不是艾玛。”

  银色短发的少女身子一僵,眨了眨眼,面前的身影迅速清晰……身材高挑丰满,黑色的半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面容成熟英气,气质沉稳可靠,的确是自己的机巧人偶希尔达;不是那个金发碧眼,身材娇小,总是像个大孩子般粘着自己撒娇的可爱少女。

  是了……艾玛已经死了……因为我的无能而死……为了救我而死……

  她反应过来,浓郁的悲伤难以抑制的从心底涌出,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分毫。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希尔达。作为并肩作战的战友,叫错你的名字实在太不应该了。”

  轻吸一口气,强行将心中的负面情感压下,少女在床上正襟危坐,诚恳的向自己的机巧人偶低头道歉。

  希尔达笑了笑,将她的肩膀扶了起来,“不必这么紧张,主人,我只是一个机巧人偶而已。”

  少女眉头一皱,反而有些不高兴道:“希尔达,我说过了,不允许你那么自称。你是人,是和我一样的人,是和艾玛一样的人,不许你看轻自己。”

  “是,刚才是我错了,以后一定注意。”脸上的笑容越加温柔了几分,希尔达笑眯眯道:“不过您虽然说这么说,但之前对那名少年的搭档……那位叫安德莉雅的孩子却好像不是这样的态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