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在工程师的身后，那帮管理人员、那帮旁观者、以及那个富豪，纷纷回过神来。
没有人敢去打扰这个愤怒的公牛一样的家伙，汉堡富豪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胖脸上的汗珠，刚想要说什么，却下意识压低了声音，用力地拉过地面管制中心的负责人。
天可怜见，他虽然胖但是身子也壮，他这一拉，负责人就像是个小鸡仔一样被他拽了过去。
“让天上的战斗机下来！立刻！”
“可是这——”负责人下意识抬高了声调。
“嘘！嘘！小声点——”汉堡富豪用力地一拉他，再度将其整个人拽了个踉跄。
有笔筒被打翻在地上，里面的笔和订书针‘哗啦啦——’地散落开去。
所有人几乎都是瞬间一惊，心提到了嗓子眼，屏着呼吸望向那个坐在桌子上背对着他们的超人工程师。
对方冷冷地回头瞥了一眼，那疯子一样愤怒的眼神和脸上带着爱情意味的诡谲微笑，让所有人都不禁升腾起由衷的寒意。
大雪天，手脚冰凉。
有什么东西顺着脊背慢慢地滑落，一路滑落再滑落，滑落到让人不禁夹紧了臀部的地方。
然后大家才反应过来，那是冷汗……
『我看不见新的指示指令……可以清除ECAM上的左发失效内容吗？』
“可以清除。”疯子超人工程师回过头：“当然可以，这能给我们腾出新的指示显示空间。”
『Land ASAP，正在检查次级系统。』
“呼……”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负责人扭头看着汉堡富豪：“先生，你听我说，这个情况很复杂！”
“复杂？不不不，我不管客机能不能成功迫降。”汉堡富豪强调道：“现在立刻！马上！让战斗机下来——特别是带着飞弹的那一架！”
说着他扭头望向自己的助理：“是叫飞弹还是叫什么玩意儿？”
“空空格斗导弹，先生。”助理微微躬身：“另外刚才有给您的留言，分别来自日本财界、共和国以及欧罗巴地区的伦道夫财团。”
“上帝…该死的！上帝！”汉堡富豪手都在抖，他再度抓住负责人：“你听明白我的意思吗？！去做！去！”
“可、可是有的人不会同意的……”
“谁？谁不会同意？我要告死他！我要把他的情妇和私生子全都曝光出来！”
“那些……那些官方的机构，他们要维护地区的安全和稳定……”负责人也是满头大汗，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这些人这么激动？
为什么自己的工程师会在抽屉里放着一把枪？
见鬼……自己好像平时没有怎么责备他？他不会突然发疯给自己一枪吧？
“官方机构？你是说那些？”汉堡富豪探手过去，想要再拽过负责人来：“你自己看看！”
负责人下意识想要闪身躲了过去，可是只躲开一半，就又被对方拽了一个踉跄，整个人转了半圈。
然后他看见了落地玻璃窗外面，整个机场都在躁动的一幕——
『所有部门！这里是汉堡机场进近，有航空器紧急遇险，所有飞机注意，保持无线电静默！』
一整队消防车呼啸着冲进机场跑道，拉起的警笛声给人一种错觉，甚至隐约盖住了不远处的飞机发动机轰鸣。
看不到头的不知道多少家医院的救护车拥堵在另一边的通道上，天知道是什么东西给了他们如此动力，德意志的医护人员爆发出了平时看不见的主观能动性，主动从车上退出急救床，推着就是一路小跑。
飞机正在调度着让开航线或者退出跑道，好几架直升机压根就没通过地面管制中心的联络，就如同啄食的鸟儿一样涌了下来，挤在机场的角落里。
有人从直升机上面下来，一身黑色西装，表情冷峻。
负责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亮出证件，征用了路过的摆渡车，直勾勾地冲着管制中心这边过来。
“……”
……
……
『注意分析你们的引气页面，你们的飞机目前仅有一套引气系统在工作。』
“明白，确认引气……确认！”陆无瑕摁住那个CLR的按钮，好几秒钟之后看到面板上面显示右边发动机的引气工作正常，这才多少松了口气。
“GEN2-40%/115V/400HZ。”年轻小哥确认了信息，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左边的发动机。
嗯，这会儿它依旧呈现出黄色警告的颜色，三项都是零。
这个情况能安全降落么？
尽管很想这么问，但是年轻小哥知道，他们不可能一直在天上盘旋下去。
而且自己的未婚妻也因为过度缺氧而导致昏迷不醒，再不去治疗的话……
摇了摇头将这些混乱的思绪抛出脑海，他询问陆无瑕道：“要确认电器页面吗？”
“要，确认液压。”
“正在监控分析液压页面……”
年轻小哥擦了擦额前的汗珠，眼角直跳地看着这个页面，多少松了口气。
A320XLR有三套液压系统，即便是有一套液压系统因为发动机停车而导致失效，PTU也可以通过正常的液压将其重新连接，进行传输。
『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没有，我们能做得都做了。”陆无瑕捏了捏自己的手：“请求停止ECAM动作，开始降落。”
『请在Status页面，停止ECAM动作！』
“停止ECAM动作，放轮，目标跑道01右，准备降落。”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回头看了眼飞机左边的发动机。
那个发动机已经被灭火了，不再冒烟，尽管之前火焰燎烧出来的黑色痕迹还残存在飞机的机翼上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块烙伤的疤痕。
原本一直和客机伴飞的那架没有挂载实弹的战斗机，似乎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伸出手和陆无瑕比划了几个手势，摇晃了一下机翼，倾斜着飞开去，眼见着就降低高度离开了。
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陆无瑕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差点忘了下降高度之后就有手机信号了。
可是她并不打算这会儿被干扰，所以准备关掉手机——直到她看见了屏幕上的来电人信息。
『来电人：前夫』
曾经有段时间——或者说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把这个来电人信息设置为艾如龙的。
但是从日本离开之后，她纠结了好久，将其改成了这两个字。
当时究竟在纠结什么呢？
她想了一下，发现现在自己想不起来了……
探手摸到手机上，她的指腹往回缩了一下，最后还是探手将其抓住。
然后——挂断了电话。
就这样吧，生死有命……
希望你能找到合适的——比如你身边的那个。
她冷然地看着驾驶舱外面那云海下若隐若现的地面建筑，手指摸索着按住手机的侧面按键，准备关机。
然后有两条短信几乎是同时发了进来，叮咚的声音连在了一起。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
第一条短信是艾如龙的，很短——
『挂载实弹的战斗机已经离开了，安心降落』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弧度，陆无瑕都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自己不是最不希望他见到这些的么？那些黑暗的罅隙，那些混乱的光怪陆离，那些隐藏在光明背后的杀戮和鲜血，争斗和死亡。
啊……瞒了这么久，他还是知道了。
陆无瑕陆无瑕陆无瑕——你为什么这么没用？
但是这一瞬间，她突然那就觉得好暖。
紧接着，她望向第二条短信，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有某种东西哽咽在喉咙里，她嘴唇动了动，结果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妈妈，等你和爸爸回家吃饭。』
“……”
深吸了一口气，陆无瑕用力地擦掉自己好久不曾有过的泪水，关掉了手机。
年轻小哥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强笑道：“你很紧张？放松一点……我们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不，我只是高兴。”陆无瑕用力地握紧了侧操纵杆，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有光透过驾驶舱的挡风玻璃打进来，就像是给她的红色衣服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年轻小哥眼神有些发直——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你、你不怕死？”他这么问着，觉得自己声音在发飘。
“活着的时候还没死，死了之后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害怕了……所以你在怕什么呢？”
『01右跑道，风速210——阿波罗522！你们的速度太快了！』
年轻小哥喉咙滚了滚，声音干涩得可怕：“高度4、400英尺！我们太快了！”
“没办法降低了，时速260公里——能行。”陆无瑕没有回头，只是握着操控杆，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油门推杆：“我女儿……在等我回家吃饭！”
片刻之后，被黑西装扣着的负责人，愣愣地站在机场跑道旁边。
他那用外套遮住的双手并拢举在身前，头仰着，傻傻地跟着一架半边翅膀都带着焦黑痕迹的A320XLR转动着方向。
那架狼狈的客机，压着机场跑道的围栏掀起一阵狂风。
巨大的发动机呼啸声在他耳边轰鸣，对方就像是归巢的巨龙，拖着黑压压的阴影，从他的头顶上轰然掠过，而后重重地落下。
『咚————』
那一声闷响，吓得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巨大客机的的轮胎摁在跑道上摩擦着，尽管飞机的发动机已经在开着反推，可沉重的机身和过快的降落速度，还是让这架庞然大物不受控制地往跑道尽头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