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二三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窗户时,震耳欲聋的钟声于此刻响起,余音不绝,响彻全城。
老劳伦斯光着脚,身上披着一张薄毯,浑身赤果,瑟瑟发抖。
他的心中开始感到后悔:假设我没有相信苏三……
假设我依旧与愚人众合作,愚人众也如他们所承诺的那样,将蒙德交予我统治,是否今日游街的对象就换成了别人呢?
可惜假设毫无意义,这是他必须承受的耻辱,他还是首次见到古恩希尔德家的那个小姑娘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游街,以为这样就可以折服劳伦斯家族的荣耀了吗?
西风骑士打开了关押他的房间,命修女为他剃去须发。
老劳伦斯一声不吭,但那阴翳的眼神始终犹如毒蛇般,恶狠狠地盯着修女。
剃须结束后,两名西风骑士押着他走出地牢。
老劳伦斯:“你们要给我一双高跟靴,地上很凉,很脏。”
骑士:“脏就对了,老家伙,这正是我们想看到的。”
老劳伦斯:“如果蒙德由我统治,我一定会用烧红的铁钳,拔去你的舌头。”
骑士没有再说什么,押着他继续前行。
粗砺的青石小路刮擦着老劳伦斯的脚掌,教堂的钟声亦是连绵不绝,似乎在召唤着全城的蒙德贱民来见证他的耻辱。
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蒙德教堂前的广场,他们神色激动,对风神巴巴托斯与琴的赞美声不绝于耳。
但当他的身影出现在教堂前时,喧嚣、刺耳的祈祷声突然安静了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充斥着仇恨、愤怒与快意的目光聚集在老劳伦斯的身上,老劳伦斯不为所动。
我没有做错什么,他这样想着。
他看到了古恩希尔德家的那个小姑娘,蒙德的守护者——琴o古恩希尔德家。
她与祈礼牧师芭芭拉一同站在大教堂的围栏前,目不直视,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庄洁而又神圣。
他看到了令他厌恶的骑兵队长凯亚,看到了令他憎恨的苏三,看到了许许多多熟悉而又丑陋的面孔。
“贱民。”老劳伦斯低声说道。
贱民们男女参半,有的人肩膀上还扛着孩子,这些家伙肮脏而又邋遢,不修边幅,不懂贵族的礼仪,有什么资格围观我。
身后的骑士猛地推了他一个踉跄,引来民众的齐声欢呼。
清晨的冷风吹过,冻得老劳伦斯牙齿在打着颤。
琴团长沉声道:“罪人老劳伦斯就在你们的面前,他背叛了蒙德,勾结愚人众,泄露蒙德的城防图……”
“他的罪行罄竹难书,已犯下无可饶恕的大罪,此事皆因他与舒伯特o劳伦斯而起,与其他劳伦斯家族成员无关。”
虽然谣言传得愈发离谱,他们已辨别不清真假,但从琴口中所说的,那就一定是正确的,琴不会欺骗他们。
蒙德民众面露疑惑,难道我们真的错怪优菈o劳伦斯了?
但依旧有人坚持己见,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祈礼牧师芭芭拉代表大教堂,走上前来。
“巴巴托斯大人会宽恕每一个人,罪人老劳伦斯若是能站着绕蒙德城内走完一圈,死罪即可赦免。”
话虽如此,但这只不过是给【游街】取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从未有罪犯能够在饥肠辘辘,未进粟米的情况下,绕着蒙德城内走完一圈。
西风骑士团取下了劳伦斯遮羞的毯子,给他换上一身白袍,塞上口球,让他缓缓走下宽阔的大理石台阶。
“贱人!”有人喊道。
老劳伦斯不以为意,没有比嘲笑上等人更让这帮贱民开心的事了。
“蠢猪!”
老劳伦斯依旧无动于衷。
“劳伦斯家族的耻辱!”一袭黑色宽大兜袍的乔西在人群中喊道。
卖主求荣的贱人!老劳伦斯气得险些破防,若不是口球塞在嘴里,定要停下将他痛骂一番。
这一定是那名苏三一手策划的,古恩希尔德家的小姑娘为人正直,不会这样侮辱贵族的尊严。
苏三以为这样做就能击碎我的骄傲?以为这样做就能让我忏悔?呵,简直大错特错。
……
老劳伦斯的脚掌被粗砺的石板路磨出了血,艰难地行走在街上,路过猎鹿人餐馆时,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里面传来的正是酱菜煎肉的香气,从昨夜到现在,他已经好久没有进食了。
侍应生莎拉端着一盘酱菜煎肉走到他面前,老劳伦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应许是在尊重他贵族的尊严,所以让他游街之前,享用完最后一餐。
就在这时,猎鹿人里窜出来一只土狗,冲莎拉摇着尾巴。
莎拉笑着摸了摸狗头,将那盘酱菜煎肉递给了土狗。
老劳伦斯眼前一黑,脚下踉踉跄跄,险些跌倒在地。
西风骑士不慌不忙地搀住他,给他灌了一些凉水,让他继续游街。
一袭黑袍的苏寒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前方,摇着铃铛,边走边唱:“耻辱,耻辱,来看劳伦斯家族的耻辱。”
“罪人敞开胸怀,只为迎接你们的审判,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湿漉漉的烂菜、破鞋、臭鸡蛋好似疾风暴雨般砸落在老劳伦斯的身上。
老劳伦斯脸上流下了屈辱的泪水,缓步向前走去,我是劳伦斯家族的荣耀,我不能屈服。
但当他走到城门前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破防。
他的蠢儿子——舒伯特o劳伦斯,正跪在蒙德称门前,同样屈辱地接受蒙德人的唾骂与斥责。
你们怎敢如此,你们怎敢如此?!
老劳伦斯暴跳如雷,瞬间昏厥过去。但下一刻,一瓢凉水浇在他的脸上,又将他唤醒。
苏寒:“走吧,与你的儿子一同接受蒙德人的审判。”
“虽然有些人愚昧无知,但审判你们的资格还是有的。”
老劳伦斯与舒伯特一同被西风骑士押着,绕城走了一圈,期间昏过去数十次,肉体与心灵双双受到折磨。
待他被西风骑士抬到大教堂时,已是奄奄一息。
苏寒套上老劳伦斯的人皮面具,换上一身白袍,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踉跄走出教堂。
“该我出马了……”他低声道。
视线骤然开阔,看着教堂广场下熙熙攘攘的蒙德民众,【老劳伦斯】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贱民!”他嘶哑着嗓音喊道。
底下的蒙德民众瞬间炸开了锅。
“你们究竟在得意什么?”
“要不是我那可憎的孙女与琴暗中谋划,出卖了他的祖父,蒙德城早就归我所有!”
什么?!蒙德民众面色惊疑不定,均被这惊人的信息量震得说不出话来。
“优菈o劳伦斯,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就在下面!”
蒙德民众自发性地分开一条道,为优菈让行。
优菈登上教堂前的大理石阶梯,面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老劳伦斯。
“祖父。”她轻声道。
“优菈o劳伦斯,你这个家族的叛徒,怪物!”
“你体内流淌着劳伦斯家族的血,为何不顺应家族的意志?”老劳伦斯破口大骂。
优菈:“我是西风骑士团的一员,我理应以守护蒙德的安全为己任,为何要顺应家族的意志?”
“你既是劳伦斯家族的家主,也是蒙德人,为什么要勾结愚人众,泄露蒙德机密?”
老劳伦斯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在教训我?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你这叛徒,说着守护蒙德的安全,关键时候却背叛了我,背叛了我这个家主对你的信任。”
“可笑,你平日最看重的贱民们却在这时倒戈相向,对你侮辱谩骂,这就是你要守护的蒙德?”
优菈掷地有声:“即便如此,我也是西风骑士,守护他们的安全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昨日对优菈恶语相向的蒙德民众面色羞愧,纷纷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
老劳伦斯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她,喷出一蓬血雾:“叛徒,叛徒!”
“我要以劳伦斯家主之名,将你从劳伦斯家族里驱逐出去,剥夺你贵族的姓氏!”
可就在这时,琴站了出来,打断他的话:“不,你没有剥夺她姓氏的资格。”
“如果没有浪花骑士揭穿你的叛逆之举,蒙德城就会陷入危机之中。”
“优菈o劳伦斯立下了拯救蒙德全城的功劳,是蒙德的英雄,怎会因你的话语被剥夺姓氏?”
“从今以后,要由优菈o劳伦斯担任劳伦斯家族的家主,由她来负责带领劳伦斯家族走向正轨。”
老劳伦斯气得再度喷出一蓬血雾。
底下的蒙德民众窃窃私语,面上愧色愈来愈深。
蒙德民众很少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在事情发展初期时,煽动民众的情绪,带起节奏,使他们深陷舆论漩涡,站在道德高处对人或事指指点点。
当事情真相被完全揭露出来,并与他们想象中的不一致时,先前参与狂欢盛宴的民众就会本能开始逃避,继而为自己开脱。
没错,这不是我想这样做的,是别人这样说,我才跟着这样说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时,就需要别人引导他们的情绪,使他们真切地感受到自身所犯的错误,才能消除蒙德民众对优菈的偏见。
一部分由西风骑士伪装而成的蒙德民众混在人群中,痛哭流涕,责怪自己不该听信谣言,冤枉拯救蒙德的英雄。
另一部分伪装的蒙德民众则更加激烈辱骂着老劳伦斯。
最终意见达成一致:都是因为卑鄙的老劳伦斯,才会让我们犯下这种错误,我们冤枉了拯救蒙德的英雄,实在不应该。
谩骂着老劳伦斯,对老劳伦斯处以绞刑的呼声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