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开小差
“父亲,一个区区明威将军来衙门,何必要惊动您?”长孙瑰听了讶然而问。
“区区一个明威将军?”长孙明挥挥手,示意侍卫出去,在屏风的遮掩下,他反问道:“若是寻常人,早已在南北榜案之下再难起复。”
“饶是江淮名家张海京的儿子,都不敢在此刻轻易露头,染上这官场气,生怕被人以此抓了把柄,再难有仕途之上的机会。”长孙明冷笑一声。
“若有真才实学,怎么会去顾虑此事?”长孙瑰心有疑惑,当即问道。
“官场之上,谁管你有没有真才实学,我提出一个政令,他提出与我相悖的政令,那就是我和他的局。”
“天子难道会看谁的政令更好...然后再用谁的政令吗?任何提出的政策,在没有实行之前,谁都看不出来这个政策的好坏优劣。”
“所以选择谁的政令,就要看谁的能耐更大,谁的能量更大。”
“我就要不惜一切办法来攻击我的对手,只要他倒台了,陛下就只能用我的法门行事了。”
“纵观天下官员,谁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你听说过哪个声名在外的巨贪,可以当上丞相的?”
“只要是没倒台的,那都是干净的。”
“而张海京的儿子不管有没有真才实学,陷入南北榜案...他的身上就有了污点,极易被人抓来作为把柄,事后他在官场上说什么,谁都能拿这个痛处来打他,那么他说的话,如何服众?”
长孙明叹了一口气道:“张海京守着他儿子...不让他出仕为官,何尝不是一种明哲保身?”
“而这件事是要时间来沉淀的,往后最好再立个功,没人会记一辈子。”
“可这姓陆的不同。”长孙明踱了几步说道:“他卷入了南北榜案,又无家中长辈担保,孑然一身之下,是被迫就任了杭州的千总。”
“弃笔投戎...易,由武入文难。”
“从这一层来看,陆成安在朝里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像张海京能护着他的儿子。”
“而陛下让此子去杭州这等地方就任千总,恰是倭寇最为猖獗的地方,换而言之,陛下最早是想让他死在那里的。”长孙明顿了顿再说,“眼下这小子不仅没有死,反而步步高升,你猜是谁在做局?”
长孙瑰骇然道:“是陛下?”
他顿时惊出了一声汗,“唯独有陛下的圣恩,才能转危为安。”
“没错。”长孙明点了点头道:“陛下最早的时候,定然是想要让这小子吃点苦头,甚至是想要让他死在这里的。”
“但偏偏这小子命大不说,还立下了大功,这反而是让陛下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便收回了先前的决定。”
“唯有圣眷在身,方能在朝廷中立足,哪怕你家族再显赫,没有皇室的支持,陛下只要死倔着脾气不征辟你为官,那你又该怎么办?”
这一提点,长孙瑰当即是恍然,“可这陆成安即便是多个官位兼任,也不过区区四品。”
“父亲您哪怕是被贬了下来,那也是正二品的应天府尚书。”
“更何况父亲您先前是一人之下的宰相,您屈尊过去拜会,这是否是有些...”
“再说了...这陆成安就算是有陛下的圣恩,也不见得有多隆厚,毕竟天底下有那么多的官员,若是陛下真想重用他,那为什么这小子现今跟我们一样...都在这南方受苦受难,不早该入京为官了吗?”
长孙明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就是我不放心你入朝为官的原因。”
“你以为你所谓的同僚朋友靠得住?我身为一朝之相,虽然可以节制六部,总管六部尚书,可他们六部尚书的官做到头了吗?”
“六部尚书往后想要再高升,不就是我屁股底下坐着的宰相之位了吗?”
“他们可以帮我,但是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他们也一定可以害我。”
“你真正要重视的,是那些摸不着你位置的人,他们才是最能帮助到你的人。”
“你现在都不是什么一品、二品的官员,就已经眼高于顶到了这种地步,你是想得罪多少人?”
“哪个封疆大吏,不是从低慢慢往上爬的?你以为就你的出身高,就你的父亲是宰相?还不收起你那幅傲慢的姿态。”长孙明将茶壶放在桌上。
“听你说的这些蠢话,我就知道长孙家早晚败在你们手上。”
长孙明咳嗽了一声,直接走出了府邸。
而应天府的陪都朝廷外。
陆成安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不光是鬓发有些散乱,眼眸中也布满了血丝,像极了金庸小说里的那些浪迹天涯的侠客。
“我要求见应天府尹。”陆成安在衙门前开口道,立刻拿出代表着自己身份的虎符和朝廷印章。
门口的衙役也不敢怠慢,看到陆成安如此匆忙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要事。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陆成安就被带入了应天府衙门公事公办的地方。
应天府尹胡靖斌见到陆成安的模样,也不敢走什么流程,当即问道:“陆将军的大名,本府早有耳闻,此番如此仓促,所为何事?”
“黄河水清,怕有大旱,末将前来禀告,想提前做好赈灾之事。”陆成安立刻说道。
胡靖斌脸色微微变色,些许不悦...跃然而上。
“黄河水清乃是大喜之事,怎么可能会有大灾大患,本府已经向朝廷报了如此喜讯,你再让我上奏恐有大旱之事,是想将本府置于何处?”
胡靖斌的语气并不好。
这换谁来,此刻的心情都不会好。
想想看,一个人在上司面前出尔反尔,前脚是这幅嘴脸,后脚又变幅嘴脸,这反复无常的姿态在读书人眼里,是最瞧不起的。
而胡靖斌写喜报的奏疏,是直接呈给陛下所看,在陛下面前两幅嘴脸,一会儿报喜一会儿报忧,这不光是给陛下难堪,也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没有确凿的证据,哪来的灾情。”应天府尹胡靖斌很不客气地说道:“等什么时候,有灾民上报了,本府自会向朝廷如实禀报。”
“你一个明威将军,总督平倭大军,兼领剿匪之务,来此多管闲事作甚?”
“小心本府参你一个擅离职守的弹劾。”
先前胡靖斌念在陆成安有功于社稷,还被正英帝提拔过,多少给了些礼待。
毕竟大晟王朝在礼节上还是极为重视的。
下级官员见到上级官员,大多都要行跪拜的大礼,而武臣与文臣哪怕相互之间是同级,这武职官员都要给文职官员跪拜。
至于老百姓们看到官员就更不用多说了。
陆成安见到他这个应天府尹,胡靖斌都没让其行跪拜礼,已经是给足了颜面。
“府台,若是等到灾民主动上报旱情的时候,那我们还需要提前防灾吗?”陆成安对大晟王朝的官员之烂,是有根深蒂固的了解。
这么多次的模拟推演,给他的最大经验,就是没事不要太相信这些不负责任的朝廷命官。
一遇到大事不是推卸责任,就是干脆投降。
所以,陆成安最先找的人会是齐王,而不是大晟王朝的高官。
对于胡靖斌的反应,陆成安甚至是在预料之中了。
“若是没有灾情却提前防灾,你知道此举会浪费户部多少银子吗?”胡靖斌看到陆成安还要说些什么,拿出秉公执法的模样回绝道。
“凡事都要求有证据,没有证据,空口凭说,谁能确定一定有旱灾?”
“现今一个灾民都没有,谁能确保有旱灾来了?”
“黄河水清就有大灾,本府读了一辈子的书,都没听说有此说法。”胡靖斌斥道。
陆成安再把黄河流域的形成现象以及之所以会形成旱灾的原因说了一遍。
然而胡靖斌却越听越是不耐烦,“来人,把此人给我轰出衙门,若是还敢来纠缠,本府便参你一个咆哮公堂。”
“我再与你说一遍,没有灾民上访,那就是没有灾情,既然没有灾情,那就不需要做那么多的无用功,浪费朝廷的人力、物力。”
说罢,几个衙役就上前示意一个‘请’,希望陆成安主动配合离开。
陆成安对此也无话可说,只能随着衙役往外走。
应天府如果能及时反应过来,它提供的帮助和支援速度肯定是最快的。
但目前的情况来看,陆成安所说的各种理论,在这里似乎有些行不通。
道理再大,在这些人眼里,都不如规矩,很多人都只认准了一个死理——【没有灾民上报就没有旱灾,而没有旱灾那就无须管辖。】
一步一步都要按照程序来。
幸亏陆成安在齐王这里留有后手,即便是应天府慢了一拍,齐王的动作能跟上,灾民应该也很快可以得到妥善的管理。
陆成安前脚刚刚离开。
长孙明就已经来到了应天府的衙门。
“长孙大人,您怎么来了?”胡靖斌见到长孙明的尊驾到来,立刻俯身行礼。
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表现,在胡靖斌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刚才是不是有个姓陆的小子过来了?”长孙明开门见山地问道,没有浪费时间。
“是有那么一回事。”胡靖斌谈起陆成安,心里就有些晦气,黄河水清这样天大的好事,在他的嘴里仿佛是变成了末日来临前的灾噩,把胡靖斌一天的好心情都给毁掉了。
“他这次来应天府,是有什么事呢?”长孙明若有若无地试探道。
“呵。”胡靖斌笑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也有些不屑,“是一个毛头小子的一知半解。”
“说什么黄河水清必有旱情,让下官提前计划好救灾的准备,你说此事荒不荒唐?”
“这灾情也没出现,百姓也没上报,就急着让下官准备好救灾,他真以为自己是能掐会算的神仙了?”
长孙明听闻此事有些留意,“那你有没有派人去勘察此事?”
“黄口小儿的戏言,为何要浪费人力?”胡靖斌从头到尾就没有把陆成安所说的话放在心里。
长孙明微眯眼睛,“事事巨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什么事情都不做,可若是真出事了,那谁都保不了你。”
“这能出什么事啊?”胡靖斌笑了一声说道:“不过,相台您说的也对,再怎么说也得做个表面功夫,不然落人口实也不是一件好事,下官马上派人去勘察此事。”
就在这时。
一个衙役进门喊道:“应天府总河督俞士敏求见!”
只见一国字脸,面容板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到了长孙明的他略有些惊讶,可旋即立刻双手抱拳,跪在地上道:“二位大人,大事不妙。”
“黄河两岸附近,已经有数地不见落雨,若是再按照如此局势下去,只怕是多地都要遭遇大旱之地,千里只余赤草。”
胡靖斌闻言,立刻惊坐而起,“什么?”
“你再说一遍?!”胡靖斌大步走到俞士敏的面前问道:“旱...旱灾?”
“是。”俞士敏不知道胡靖斌为何如此激动,还以为是胡靖斌爱民心切,他再一次语气沉重的答复道:“若是再不下雨,必有旱情出现。”
胡靖斌顿时眼前一黑,后背热流直冲额头。
陆成安之前刚刚进言说过此事,但是他以为是戏言,没有听从,若是陆成安将此事捅到了上面,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啊。
此刻的胡靖斌莫说是满头大汗,这刚刚流下来的热汗,都有些逆流而上的味道,令他酷热难忍。
“来...来人。”胡靖斌已经顾不得在长孙明、俞士敏之前的面子了,“快...快去把陆成安给我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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