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她学到了许多新的东西，许多和先前的审判官之梦不一样的东西。她体验到了第一次接触灵能时的雀跃。感知到了初次碰触亚空间时的全部细节。她像是……不，就是一个真正的初学者，一点一点地接触灵能的世界，许多只有初学者会犯的错误她都犯了一遍。而这些小错误让她更加深刻地了解了她所支配的一切。
她学会了灵能法术……学会了很多很多种，当然，现实中她没有接触过的那些很快就被略过。只在她兑换过，她开发过，她研究过的那些技艺上有着格外清晰的知觉显现。她知道该如何以最省力的方式设置护盾，灵能护盾展开的时间能够相比现实超过一倍甚至两倍而强度提升了三倍以上。她明白了如何以最合适的手段制作幻象，立足于心理学和现实世界之上的幻影，能够将一切细节都还原得惟妙惟肖。
亚空间对她来说不再是谜团，她学会了如何在亚空间中隐藏自己——哪怕主神的屏蔽能让最敏锐的亚空间生物都无法发现她的存在。她学会了如何快速而有效地打开亚空间和现实之间的裂隙，在不引发亚空间内动荡的前提下，制造出规模和能量都符合她要求的炽烈能量风暴。
修炼，提升，增长，变化。
随着时间的延长，苏青月愈发地认识到自己在身为轮回者时，对体内所持有的主神牌强化的掌握程度有多么可笑。她很确信一个完全掌握B级强化的轮回者，能够将现有的整支不包括自己……或许也不包括多萝茜在内的北冰洲队吊起来打。而她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是在梦中世界内的第一个千年结束。
她当然没有真切地在梦中度过一千年……一百年，十年，十个月都不到。她只是在不断切换场景的梦境中注视着这具和自己单向共享感知的，和自己有着同样姓名的灵族女性经历了由初生到成年的一千年时光。并在结束成年礼的试炼之后，踏上了预见之道。
和因为有着主神保护，所以可以随心所欲乱预言而不需要担忧反噬或者天谴的轮回者不同。踏上预见之道的灵族人，在成为族群中最强大的那一支力量群体之时，也成为了生死时刻垂于一线之间的可悲生物。备受尊崇，也备受警惕。因为和亚空间的深度接触让这可悲的灵魂很容易便迷失，或者召来大群的恶魔。虽然灵族的道途能够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但保护也总有疏漏的时候。
毕竟灵族不是轮回者。区区单体宇宙的天道可不够资格管辖轮回者，但灵族先知的预言在它们的世界中却是无可更改的未来。当一个先知预见到一场灾难时。它无论怎么做都无法阻止这场灾难，甚至于那试图挽回的手段反而会成为灾难诞生的助力。而所有的努力和挣扎，最终都只会化作哭泣。
报丧之鸟——苏青月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除了轮回者以外，没有一个灵族先知能够脱离这样的命运。
她感到很遗憾，但遗憾并不妨碍她对所能够在梦境中同步到的一切进行深度的学习。当梦中的青月踏上预见之道之时，这位在灵族族群中年轻得过分的少女便获得了崇高的地位。她拥有了自己的护卫，自己的舰船，以及自由行动……或者说平时没事干就不要待在方舟世界里面的权力。
这习俗或许和其它的灵族方舟世界不同。但苏青月认为这是主神对自己所选取强化的调整布置。而当训练的时间结束，接下来便是将训练的成果投入实践的经历。
她参与了战斗——太空中的跳帮战。亚空间中的对抗战。以及陆地星球上应对各式各样敌手的遭遇或者阵地战。作为一个灵族的先知，她和她的部下在这些战斗中可谓是无往而不利。而在一场又一场胜利的结束之后，她终于预测到了一个让共享知觉的苏青月感到眼角抽搐的未来事故。
一个陷阱，一场冲突。预知了未来命运的新手先知，在做出努力后依旧踏入了新人审判官的恶毒陷阱。交战的结果是审判官手下的舰队死伤殆尽而先知的座舰也从轨道上坠入蛮荒的星球之中。并在一次无可避免的邂逅中，进行一对一的决斗。
苏青月和苏青月之间的战斗，力量悬殊，活下来的自然只会是苏青月。而当轮回者苏青月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化身——她就当是化身——干掉了自己的另一个化身之时。这场试炼的梦境，也抵达了尽头。
…………………………
苏青月睁开了眼睛，面色复杂。
从不同的角度观测一场战争，面对自己将自己干掉的那一幕。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过于刺激过了头。
不过托这场梦的福，她总算是明白上次梦的尽头中。那具‘你明白你还缺了什么吗？’的话，实际上是先知苏青月对自己的疑问而不是在质问被她击倒的人类审判官。因为那场梦虽然到了尽头，但那场历险显然还没到尽头。
——下一次，再梦到它的时候，我大概就可以看到传说中的黑图书馆了吧。
——呼，这个梦，对我来说帮助还挺大的。
“青月？”身边传来暖暖软软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正蜷缩在胧的怀抱里。而且躺得非常得舒适并且不雅观。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任由和自己心意相通的胧把自己抱起，然后去更换衣物，做已经没有什么必要的梳洗清洁——干净归干净，心理上总归是有那么一点洁癖。哪怕有这个漫长的灵族之梦作为填充，也改变不了太多东西。
她看了看时钟，自己睡眠的时间是整整十个小时。而在胧将她放到柔软的椅子上，帮她梳理根本就卡不住发夹的柔顺头发时。她便开始试验自己的灵能技艺。
梦中学会的许多小技巧浮上心底，而无论是展开护盾，还是制作幻象。消耗，速度，以及最终的强度成品，都相对过往有了大幅度的改进。
变强了。
A级强化的效果，在这一刻清晰地体现出来了一小部分。她很确信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强化后做这种辅助效果优良的梦。因为她问过胧也问过其它人。除了多萝茜似乎想到了一点什么，但最终还是给出否定答案以外。所有人都表示对她这样的境遇一无所觉。
——或许这是精神力者的特殊待遇？
——唔，记录中没看过比较强力的精神力者。也没有过这方面的说明……感觉这可能不是什么常见的，通用的现象。或许只有我一人，能够享受如此待遇。
——难道是因为我来自外多元的缘故？还是说我外挂到账了？
苏青月眨了眨眼睛，没有获得什么有效结论。能够知道的，只有自己变强了。以及……她要站起来的动作骤然化作了手脚的僵硬。
一种预感。
一种突如其来的预感。
明明是在个人空间之中，明明是在主神管束的，理论上不存在任何威胁的领域之内。她却感知到了亚空间的活跃。
不是整体的亚空间，而是她所经常接触的那一部分亚空间——更准确地来说，是经常接触亚空间的那一部分她，有了某种关于自己的奇异感应。
心血来潮？至诚之道？
秋风未动而蝉先觉？
有点像，但这却不是武道层面上的东西。而当她顺应了这种预感，任由灵能在自己的知觉中流淌的时候。一副清晰的画面，却在她的认知中涌现！
她看到了一座广场，一片白色的大地，一枚巨大的金色光球，以及二十道伫立在广场边缘，且有十五道刻印着标记的光辉门户——这是主神广场！是北冰洲队，而这就应该是不久前的过去或者不远处的未来！
她看见一扇门户突然打开，从中冒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是拉弥娅！那个胆小的，怕事的，擅长躲藏的，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缩得像是只鹌鹑一样的德国女学生！
怎么会是她！？
苏青月皱了皱眉——她看见那个比起塔薇尔也只是略大的女孩在门口左顾右盼，在发现没有它人在场后便悄悄摸摸地来到了主神下边。而下一刻，她看到了强化的光柱垂落在拉弥娅的头顶！
搞什么鬼！？
老娘这还没动过养殖的心呢。这就冒出想要‘反杀资深养殖者’的勇士了？接下来是打算在广场上兑换一千亿吨豆浆，空降一千万吨的陨石，还是想要用奥利哈钢把所有资深者的房门都焊死？
什么不知所谓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老娘费劲心思保住你们这群新人的小命，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错误！
——冷静。
基因锁骤然打开，躁动的思绪在一瞬间便化作平静。
——过于深层的灵族强化影响了我的行为模式。刚刚的我，过于感性并且情绪化了。
——首先……我得眼见为实。
苏青月站起身，身体恢复正常，时间过去半秒。她抬起手，新改进的强化灵能护盾便同时出现在自己和胧身上。
“胧，带上提尔锋。”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简短的话，而和她心意相通的胧瞬间就进入临战状态。并将待激活的提尔锋握在手里。
在主神广场上时，苏青月已经委托主神处理过提尔锋。这并不难，因为原本的魔剑契约者已经死去。
而现在，或许它便要啜饮第一滴血。
念头一转，准备就绪。苏青月随即在护盾之外又挂上一重幻象，然后和胧悄无声息地走出个人空间的门户。
她看到拉弥娅仍旧站在主神光球底下，虽然不知道她强化了什么，但强化的光辉已经宣告结束。
她知道拉弥娅现在看不到她，也看不到胧。
而就在她刚向前踏出第一步，精神力链接还没挂上去的时候。她便看到这个德意志学生少女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抬起头看向主神。
下一刹那，这家伙的形体便在苏青月的面前消逝无踪。
兑换了过往世界的停留时间是吧，哈？
这妹子接下来是想当性转复制体猩猩，还是想当瑶姬青春版？就算退一万步说，她两者都不打算当。眼前的行径也依旧是十分清楚明晰地将队长的权威视若无物。
——是我表现得太好说话了吗？
苏青月想到，哪怕基因锁开启的她时刻处于冷静。灵族的情绪化也依旧对她的决策造成了些微的偏转。而就在她皱起眉头，考虑立威的手段时……
一秒的时间，结束。
血肉模糊，半边身体支离破碎的拉弥娅，骤然出现在主神光球的底端。
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只能本能般的轻微蠕动。因为这并不是正常的结束剧情世界回返的缘故，此刻的她，并没有置身于会被锁定当前状态的主神光柱。
没有锁定，就不会很快苏醒。
而苏青月皱起的眉头也随即舒展开来，她先是和主神预约了一个对自己延迟起效的全身修复，再是精神力小心地扫过。
然后，她的念动力化作力能的手。敲响了每一个资深者的门户。
第一百六十五节o凡事论迹不论心……
痛楚。
拉弥娅还记得那些痛楚。
她还记得自己穷尽一切手段，挣扎着逃回降临点，却被那群黑衣人一枪在教室门口放倒时的痛楚。
她还记得那戴着墨镜的黑衣女子端着霰射枪，一边不紧不慢地质问自己的秘密，一边从自己的脚尖往上开枪时的痛楚。
脚被打碎了，然后小腿也被打断。
膝盖整个地抛飞起来，然后便是血流如注的大腿。
——‘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又出现？’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那个女人的声音悠闲而且漫不经心，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有着奇怪的刺青。她与其说是在拷问，不如说是在消遣，是在实验。黑衣女人并不指望用这种手段获得答案，但要是有所收获，也是意外之喜。
但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主神’在自己降临的那一刻便下了通告。只要自己主动使用了被主神强化的力量又存在目击者。那么自己就必须将所有目击者全部杀掉。而如果目击者直到自己回归时限抵达时都还有幸存，那么自己就会被抹杀。
拉弥娅不敢违抗主神，拉弥娅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到将目击者杀掉。拉弥娅甚至连一个这种穿着黑衣的陌生人都打不过，拉弥娅只能继续向前爬。
门就在前面，主神所规定的，指定的降临点和回归点就在前面。在旁人看来那不过是一间再平常不过的教室。而自己只要能够抵达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只要能抵达那个地方……
身后的女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她放下枪，抬起脚便朝着拉弥娅走来。而现在距离回归的时间，还剩两秒！
必须……必须撑过这两秒！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视野也变得澄清。身体的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崩碎，而目的地距离自己还剩半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拉弥娅记得自己拼尽全力地用双手撑着上半身扑向了前方。拉弥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一股力气。认知和感觉在那一刻都变得像是一团浆糊一样。然而耳中却出现了一句似乎有点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黑衣女问的吗？她有问过吗？她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好像……好像是吧。
视野一片模糊，脑海中的记忆却控制不住地向着前方急剧回卷。就像是一份杂乱无章的文件，正在经由一只纤细的手轻盈地翻阅。
拉弥娅……为什么会在这里？
拉弥娅……是谁？
………………………………
拉弥娅，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从有记忆时开始，拉弥娅就只知道自己有一个忙忙碌碌的母亲，而且自己的母亲，并不关心，或许也不喜欢自己。
母亲是做什么的？不知道。她从来不说，拉弥娅也从来不敢去问。
因为母亲并不会像是其它的父母一样怜爱她。哭泣并不会换来妈妈的安慰，吵闹也不会赢得大人的顺从。在母亲少有的在家……或者说在房子里的时光中，只要拉弥娅胆敢学着其它的小孩哭闹，所迎来的便只有母亲冰冷的审视目光。
就像是在判断这件物品的保质期还有多长，就像是在审视这个活物的存在必要——拉弥娅尝试过三次，每次她都没敢坚持到第三分钟结束。因为她总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哭闹了第四次或者第四分钟，母亲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扔掉。
母亲，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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