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试图在轮回世界生存 第291章

塔薇尔不知道，才从沉睡中独自清醒过来的她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有着猜测，那就是当前的局势肯定已经失去控制，多萝茜所提及的最糟糕的情况——这家伙的死——大概率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死掉的你总是比活着的时候更加难缠。我本以为我可以轻装上阵，只为自己而战。

——但是现在，你却依旧让我扛负着责任，去面对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赤金色的武装覆盖全身，火焰构筑而成的双翼在背后延展。抬起手，惯用的枪和偏好的剑便同时出现在双手之上。而向前踏出的第二步，便带着一连串极端强烈的音爆。

‘轰——’赤金的流星撞碎城门，冲入腐败的中央街道。无数被惊醒的塔什衍生体嘶吼着发出群鸦一般的鸣叫，它们在阴影中蜂拥而至，它们携带着致命的咒毒和侵蚀力极其强大的幽暗死光。

——不可近身，不可受创。

冲得最前的几只衍生体被火焰剑切裂成段。而挡在路中间的，最大的那一只衍生体则被赤金色的光枪贯穿并固锁，顶在枪的末端作为肉盾推向道路的彼端。腐败的街道破碎成新犁田垄的凌乱模样，直到被用来开路的肉盾碎裂成一团血浆。

更多的衍生体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而被刀锋一般的高塔所簇拥的王宫还在远方。

——塔什的力量，最为侧重于对血肉的异化。这是在最初和那九只低级衍生体交战时便已然确定的事实。在北冰洲队内的诸多轮回者中，塔什之力，对我的克制最大。

用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去殴打饿狗，何等可悲并且愚蠢的战法。但正是因为胜利的几率是毋庸置疑的零，所以才能够提供绝境下的重压。

因为此刻的确是绝境。在这里败北，便绝无任何幸存或者重来的希望。

塔薇尔，并不知道黄金石台的存在以及作用。但此刻的她，却已然确信了多萝茜的败北和死亡。

——或许现在的我，就是北冰洲队最后的希望了。

——谁知道呢？

轻吸一口气，枪尖将巨大的衍生体绞成碎末。剑刃随即横扫，构筑出的火墙在炙烤袭击者的躯壳的同时清理出一小片用以机动的地方——她没有任何犹豫，在知觉中浮现出警兆的刹那便爆发气力朝着侧边的方位猛地一撞。

石块，包裹石块的血肉，支撑血肉的骨骼。都在这一撞之下支离破碎。

而就在这迅疾的位移中，一只有着二十根手指的大手裹挟着无尽黑暗便将塔薇尔先前立足的区域拍成一个巨大的坑——映入塔薇尔感知的是一尊足足有着十层楼高的巨型塔什。而同样规格的衍生物，在这片街区中一共有九个。

四臂，廿指，鸦首。九尊巍峨的衍生物一起发出尖锐的鸦群鸣叫。只是瞬间，塔薇尔所在街区内的一切能够充当掩体的建筑都被粉碎成末。她就此暴露在群鸦窥视之下，而她以外的所有衍生体均毫发无伤！

——不讲物理……

塔薇尔也想不讲物理，但很可惜的是有特权的并不是她。她在确认机动躲避是愚蠢行径的瞬间便猛地爆发气血朝着最近的巨大衍生体迎面冲上。而回应她的则是覆盖着黑暗的巨手当头压下！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应该获得回报。老头子也该去死了。】

‘嘭——’衍生体的手掌，手臂，连同手臂末端的肩膀和头都被赤金的射流所贯穿。那巨大的乌鸦头颅炸裂成烟花，而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却浮现在了少女的心海之上。她看到一个憨厚的男人笑呵呵地服侍着常年卧病在床的老父亲。而男人的心中构想着用枕头捂死老父的景象。

堕落。

塔薇尔注意到金红的以西结装甲边缘染上了一道黑色的斑。

她没有丝毫时间犹豫，在空中踏着因高速而宛若胶质的空气冲向下一个目标。一道漆黑的射线被她耗费宝贵的机动余量避开。而在触碰到下一只巨型衍生体时，阻挡在她前方的是一片鸦羽的风暴。

【孩子太多了，把最小的扔到河里去吧，就说不小心淹死的。】

女人慈爱地注视着一群才学会走路的幼童，但小孩吵闹的声音却让她的眉宇间浮现了一抹的烦躁。

邪念。

纳尼亚是一个纯洁并且崇善的国度。在阿斯兰所统治的时代中，作恶的人极少，且很快就会被发现然后被加以惩处。

然而即便如此，人的内心深处却依旧隐藏着必然的邪恶。因为人皆利己，而集体要求利他。两者必然冲突，纵使恶行并未做出，恶念也会在偶而地在心灵深处翻涌。

既然翻涌，那便存在。

既然存在，便是塔什。

但是——

什么是善良，什么又是邪恶？

什么是崇高，什么又是堕落？

塔薇尔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塔什却在他者眼中意味着绝对的‘堕落’。它和文明中他者的‘善良’完全相对。因为它否认‘利他’的存在。否认‘集群’，否认‘文明’在宇宙环境之中的必要。

塔什是利己之物，因为塔什眼中的万物都将联结。

而万物既然都是己身，那么塔什自然也只用为自己而活。

‘轰——！’第二尊巨大衍生体也被击倒。而出现在以西结装甲上的黑色斑纹也越来越多。浮现在塔薇尔背后的火焰双翼中，最边缘的一羽已然化作鸦羽的模样，从缥缈华丽的赤金，化作阴晦滞重的漆黑。

剩余的七体朝她合围过来，许多小号一些的衍生体也朝她发起进攻。漫天的鸦羽化作难以穿透的风暴，而浓郁的黑雾混杂其中，并伴随着自她心底浮现出的无数低语回响。

【我是王国最伟大的建造师，没有人比我更加重要！】

【隔壁的夫人长得可真漂亮啊，她一定也很寂寞吧。】

【放着不管也没事吧，不过是少打几根地基而已……】

【这些黄金……放在个傻子手里实在太可惜了。】

【杀光！烧光！你们都得死！全部人都得死！桀桀桀桀桀桀桀——】

——闭嘴！

斥责并不能够阻断这些低语，更多的黑暗，即便还未接敌，也浮现在了赤金铠甲的表侧和里端。

她撞上了鸦羽的风暴。

而在风暴之外，还有更多的风暴。

………………………………

——人为什么需要有自我呢？作为族群的一员，成为族群的一部分不是更好吗？

——而对于一个生物族群而言，维持族群本身的延续，是否便是最大的善良？

——塔薇尔，你是为了什么而保有那份强烈的自我呢？北冰洲队之中，唯独你一人的自我意识最为强盛……你不愿意成为群体意志的齿轮，也不愿意成为群体意志的方向。是什么让你如此执着，又如此畸形？

——又是什么，让你始终不愿，或者说不能，动用这份让你如此偏执的力量？

………………………………

‘轰——’

宫殿的大门猛然向着两侧砸开，宫殿的外侧，是崩解破散的风暴。

数千，数万，或者十数万的骸骨凌乱地碎裂在宫殿之外的废墟上。干枯的鸦羽堆积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腐朽的起始是城市的门口，穿过宽阔的街道，越过一座又一座高耸的骸骨城门，干枯的腥恶血河和河底残渣，而当断折的漆黑高塔也遍布破碎骸骨之后。腐朽的终点，终于延伸到了破门之人的脚下。

塔薇尔向前踏出一步。

身体已经腐败，干枯的双腿上没有丝毫血肉残余。一侧的脚掌骨架还算完整，而另一侧却从小腿骨的部分斜着切裂。断折的裂口如刀削般锋锐，却又被强劲的再生力将这截断骨向着末端延长，像是一把剑一般，伴随着步伐插在地上。

塔薇尔向前踏出两步。

力量已经腐败，血族的血能也好，恶魔的魔能也罢，都已然被侵蚀，转变，化作喧嚣尖啸的群鸦。火焰所化的双翼已然化作千百只黑色乌鸦的聚合，它们撕扯着她的肺腑，啄食着她的五脏。让她的血肉不断再生，然后永不停息地吞噬撕咬。

塔薇尔向前踏出三步。

灵魂已经腐败，脑浆在颅骨的裂口中沸腾。空洞渗血的眼窝中不住地蔓生出漆黑的乌鸦羽毛。无数争执吵闹的喧嚣声音从她那沸腾的脑浆中蹦出。她的头发在吵闹声中伸长，散落在身后的地上，每一根头发都化作一个扭曲恶毒的人形，千百个人形相互撕打，万千个人形互相指责，背叛，陷害，谋杀——它们相互织就，联结，成为拖曳在少女脑后的苍蓝地毯，地毯从宫殿外门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延伸到殿门前第一个台阶，那曾经在国度中喧闹的诅咒风暴，已然被尽数拘束于上。

塔薇尔向前踏出第四步，宫殿之中，除却她以外仅有一物。她的左手已经化作肆意生长的荆棘，绽放出九朵苍白的花，而右手却完依旧完整，紧握着最后还能支配的力量——火焰的剑由她亲手刺入自己的心脏，确保净化比腐败快上半步。完好的右手则提着黯淡的长枪，枪的末端闪烁着微弱的雷光。

她的伤势很重，她早就应该死掉一百次，一千次。但她如今却依旧存活着站在此处。而当她抬起头，踏出第五步的时候。于宫殿末端的王座之上，腐败的黄金狮子注视着她。

“我认得你，你是环桌中的一员。”

黄金的狮子虽然腐败，但依旧雄壮。它的声音和扑击一齐抵达。怒张的血盆大口，对着唯一的敌人连撕带咬。

能躲开吗？不能。

所以，就看谁先死掉。

“你该去死了，失败者。”塔薇尔的速度依旧迅疾，她挥动她手中的枪，在空中撕裂出一道狭长的雷光。

没有躲避，没有格挡。枪撕裂了腐败狮子的一部分血肉，而狮子将塔薇尔的荆棘左臂以及小半部分脖颈一口撕下。

一个回合。

狮子的肚腹裂开，滑落出些许干枯的内脏。少女的脖颈断折，残缺的脊椎骨支撑不起的头颅耷拉着倾斜，些许沸腾的脑浆溅落在蓝色的发毯上，引得无数发梢小人发出惊恐尖叫。

她仍旧活着，她仍旧挥动着长枪。

而下一刻，腐败的黄金狮子便一巴掌拍开她持枪的右手。而后精准一咬，便将她的头颅从躯干上拔掉。

她仍旧活着。

而狮子先她一步死掉。

因为她的右腿断骨如剑般锐利，枪本就是佯攻，而剑骨从先前的破口中刺穿了狮子的胸腔，碎心，然后贯脑。

狮子在她的脚下扑倒。

“我认识一位前辈，他告诉我，吸血鬼只要心脏没被破坏就不会死。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有样学样。”塔薇尔走过去，从狮子的口中摘出自己的断头，然后重新安回脖颈上。她的心脏被火焰的剑贯穿，但被贯穿的心依旧在跳。

那位前辈的名字是阿卡多，而阿卡多说的实际上是谎话。真正强大的吸血鬼就算被贯穿了心脏，甚至从概念上被抹除也一样不会死。只是活过来得费一番周章。

塔薇尔不是阿卡多，但她体内却有阿卡多的血，米娜哈克的血，薛定谔的血，贝尔布鲁夫的血，沃尔特的血——她消化了其中的一些，而另一些还没有头绪。但这其实并不会影响到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想要继续战斗下去，总有办法，让自己不会倒下。

第三阶解开了吗？

不知道，她也没空去理。反正她走到了这里，反正她的目标即将抵达。

——多萝茜就是个蠢货。她什么都猜不准。

她越过了狮子的残骸，身后拖曳着的苍蓝发毯之上，一只发梢所化的狮子便也加入进了那喧闹的风暴——当狮子出现的时候，吵闹的万千人形便也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形都注视着她，注视着她所将要抵达的地方。

真正的吸血鬼，以暴君的意志统帅死之长河。不是作为其中的一员，而是凌驾其上。

——‘我失败了，你能够成功吗？’

她听见阿斯兰的声音在耳侧回响。腐败的黄金狮子，倒在了王座之上。

“我怎么会失败？”她登上了王座。

而真正的塔什，便也联结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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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五·纳尼亚传奇 : 第383章第三百五十七节·awsl

——塔什。

当塔薇尔闭上眼睛，和真正的塔什相互联结时，她便知晓了这个宇宙的本质。

她看到了一片黑暗——

黑暗，黑暗之中，是一片焚烧的星河——转动着的巨大悬臂被一团又一团的高能闪光所点亮。偶尔出现一片巨大的时空扭曲，便是数百上千的星群化作尘埃。

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