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试图在轮回世界生存 第362章

那个女人。

那个自称是奥姿，披着紫色斗篷，言辞古怪而谜语的女人！她夺走了死者的一切，却又仍由生者在这世上痛苦地残留。而她甚至没将自己放在眼中，而是在原本能够随手杀死自己和剩下的几人时，却又像是怜悯蝼蚁一般将自己和残存的另外几位海洲成员就此放过。

“这次的收益也差不多了，一次团灭三队的话，评价会变得不好控制——你们真是幸运呢，可怜的小蚂蚁们。自己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不打搅别人地去死吧。”

最终幸存下来的海洲队成员，包括艾普斯兰在内，一共有四个。而除去艾普斯兰以外，其余的三人便也很快地如同奥姿所说的一般不打搅别人的去死。因为连主神也无法治愈的情感空洞在极短暂的时间内便折磨得他们发狂——其中一人在回归后的第三天便在主神光球下饮弹自尽。而剩余的两人，其中一人在濒临团灭后的第一场刷分片里主动走进了怪物群，任由自己被那些弱小的丧尸活活咬死。而另一人，则干脆没有走进主神的传送光柱，就在艾普斯兰面前，身心枯槁地化作虚无。

艾普斯兰本来也打算去死的——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然而却在踏出最后一步之前，被心中突兀燃起的一抹火星所阻止。

——我就要这么去死了吗？

——这么窝囊的，毫无价值地去死了吗？

——我太弱了……我复活不了大家。我也无法为大家报仇。我能够撑到现在，大概是因为我的人生阅历相对丰厚一些吧。可即便这样……我又能够去做些什么，来填补我内心的空洞？

资讯干涉永久地改变了他的思维模式。即便他想尽办法，用战斗，用社交，用结识新的朋友来疗愈或者麻痹自己，空洞感也无法消除。而当他在某一天从个人空间里苏醒，却发现那被自己塑造出来，用以抚慰自己心灵的造人已经被自己在噩梦中当做敌人活活掐死之后，他便知晓，唯一能够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只有仇恨。

仇恨奥姿吗？不——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击败，甚至再度遇见奥姿。那个女人在那时候所呈现出的身姿已经成为了他永远无法跨越的心中阴影。他根本就无法举起武器，哪怕他再一次地获取挑战对方的契机。

那么，就将仇恨转移向次级——去仇恨资讯施法吧，仇恨这塑造出如此可怖，禁忌，亵渎之术法的力量体系。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然而这种力量，这种技艺，这种将一切都夺走，吞噬，不留任何余地的邪祟之术，绝对不应该继续存在下去！

——我要留在低级区……我要经营一支足够强却又不够强的小队。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遇到还未成长起来的，不够强大资讯施法者。然后……我要将这邪恶的力量种子，扼杀在土壤之中。

他下定了决心——他的决心便是他接下来的命运。他要成为一个复仇者，一个清扫者。活着的目的，就是杀死所有弱小的资讯施法者。

他没有成为队长——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上进的动力，而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变得过于耀眼瞩目。他选择了最为低调的狙击手职业，将自己所有的强化都隐藏在那把他忘记了前任所有者，但肯定是他有过重大羁绊的快子狙击枪之下。除了在那些只有他会去的古早世界和个人空间以外，他几乎不会动用任何属于自己的真正强化。

——我必须尽可能地隐藏自己，收敛自己的情报才行。因为资讯最擅长的，便是收集和利用情报。那么换而言之，只要她们获取的情报出现重大缺陷，我就有机会在一瞬间爆发动手，将她们在出其不意之中杀死！

这的确是资讯施法者的弱点，相对的弱点。

所以，艾普斯兰购买了石头帽。在作为低存在感，好像只能够靠狙击枪活着的狙击手的同时，将自身的存在感进一步地下压。

所以，他购买了执政官装甲，看似为了自保苟命，但实际上更多的是为了隔断情报泄露和模因感染。不需要额外催动力量，便可以杜绝绝大部分模因干涉的防具中，这件来自毁灭战士世界观的装甲是最为合适他的物件，视作一个单人的永续现实稳定锚也未尝不可，能够最大化地降低资讯的直接干扰。

所以，他冒险进入了一个偏门的轮回世界，历经挑战，终于在那里获得了可以压制，伪装自己基因锁开启层级的奇物。而若不是所有的队员都能够看到那些团队所经历过的世界纪录，他甚至想暗中发动一场清洗行动，将知晓自己‘经历过十数个世界’这一情报的知情者，全部在暗中除掉。

梦芸想要清洗他，还真不是凭空的无道理猜忌。作为团队中的隐藏不稳定因素，艾普斯兰随时都有可能会塑造出一场规模空前的爆炸。

而现在，爆炸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北冰洲队……资讯施法者，我发现到你了。

艾普斯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身上的基因锁层级压制无声无息地解除。他的杀意沸腾而集中，并在特意兑换的‘杀意收敛’技能下完全隐没，不触发敌对方的概念反射防护。

磨了或许不止十年的一剑，如今终于到了动用的时候。他无声地取出一枚暗金色的弹丸，装填进了快子狙击枪的枪膛之中。

所有的A级武器都有解放模式，这柄狙击枪自然也不例外。在通常情况下，快子狙击枪能够做到的无非也就是超光速射击，比光还快，在开火之前便命中。然而这种射击却需要指定的特殊弹药，速度和精准度或许都够强，但杀伤力不足。

而解放模式却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哪怕每一发都需要长时间的缓冲。这一次的特殊狙击也可以使用非制式的弹药。而这枚同样是A级的一次性特殊弹丸，足以在击中的瞬间，将目标区域周遭数十公里的空域都完全湮灭掉。

团战的胜负，他已经懒得管了。就算对方有复活道具，这绝对在她计算之外的一击，也足以将她的计划和同伴都在顷刻间尽数毁灭掉。复仇的畅快在艾普斯兰的内心满溢，而它只需要一个触发的讯号。

——也让你尝尝，我曾经感受过的滋味……资讯施法者！

他想到，他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他没能扣下。

因为一只只存在于他认知中，包裹在紫色斗篷下的素手，按住了他的手掌。

“我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喔，小蚂蚁。”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突然回想起了，在黄道巨兽爆炸之前，梦芸口中不经意间吐出的那个名字，那个不应该被提起，甚至不应该被想到的名字。

“——奥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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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六·咒怨 : 第469章第四百三十九节·意外变量

当奥姿出现的那一瞬间，无数念头便在艾普斯兰的脑海中转过，他在这一刻明白了很多，而他恨不得自己什么都不懂。

手和脚……无法移动。不是自己被什么束缚，而是从大脑中释放出的讯号，制止了自己动手。

执政官装甲正在稳定运作，但它没有产生任何用处。所以，这不是模因。

石头帽没有破损，自我遮蔽的效用仍在进行，所以，这不是外在干涉。

阻止自己行动的，是自己的大脑，自己的意志，自己的神经。而自己的躯壳，此刻正——

维持着第三阶基因锁。

特定的，虚假的，只能够模拟指定一人思维的，第三阶基因锁。

“原来……从一开始……”年迈的男人，肉体正在变得健壮。体毛正在消失，皮肤正在向着光滑细腻的色泽变转。

“你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人吗？”手脚变得纤细，喉结也平了下去，男子汉的气概象征很快就从上到下荡然无存，胡须溶解，发质也变得柔韧。

“嗯，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你们。不过当时的确也打算控一下评价。”说话的口，仍是艾普斯兰的口。喉中发出的声音，却由沙哑化作中性，并从中性转向轻柔。“正好我在那时候新研究出了一点小法术，所以就拿你们几个试一试。不然，你以为凭借你那破碎的信念，畏怯的内心，你怎么可能开启第二阶基因锁，甚至摸到第三阶的边缘？”

将人格寄生，伪装成用以突破基因锁的强化。这种方式的确能够瞒过能动性不高的主神。因为艾普斯兰的确靠这份奥姿赠予的强化突破了第二阶基因锁，甚至摸到了第三阶的边缘。只不过这枚非官方强化存在一点副作用，而其中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只要开启第三阶基因锁，便会不由自主地启动思维模拟，而思维模拟的对象，便是施加了法术的奥姿。

条件很严苛，只有在遇到其它的资讯施法者时，这一隐藏系统才会被激活。当然，为了遮掩这一系统的存在，那根植于潜意识内的引导也是必要的——只需要稍稍推一把，对奥姿的憎恨便会在畏惧心的作用下转移到资讯施法者全体，而接下来，艾普斯兰自然会主动隐藏自己，压制自己，让自己这颗雷能够藏匿到足够隐蔽的区域——他只有在遇到弱小的资讯施法者时，才会主动开启第三阶，而开启第三阶基因锁的时候，便是他的死期。

而如今，死期已至。

艾普斯兰仍旧有一点独立的意志残留。这份残留，让他在平日里尽可能地保守了资讯的秘密，没有过多次地透露资讯施法者的名姓，以至于让海洲队全员变成奥姿的分机。而即便是现在，他这点残存的独立意志，或许也能够些许地反抗奥姿的寄生技艺。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枚人格寄生法术，其作用本就是奥姿为了清扫弱小的资讯施法者。自己只要扣下扳机，便是服从了奥姿过去的命令。而自己选择不扣下扳机，便是服从了奥姿现下做出的决议。而自己哪怕选择自我了断，在重生十字章运作时，判断思考着的，或许也已然是奥姿的思绪。

无论做什么，都是顺遂她的心意。无论怎样反抗，都无法撼动她的暴行。思绪的同步，伴随着思维方式的提升，而思维方式所带来的智慧，增加了苦痛。

艾普斯兰的苦痛。

而这苦痛正随着艾普斯兰向着奥姿分机的变转而消融。

只是一个犹豫，反抗的意志便再也无法兴起。思维的异化速度宛若雪崩，宛若海啸。而理智的堤坝连象征式的抵抗都做不到。

“为什么？”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音调已经活像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了。

“我设置这项术法，的确是为了给新入场的后辈们送上一份死亡打招呼。顺便也给遭遇的轮回小队埋下一两根钉子，如果有幸团战再度遇上，便可有所收获。但无论如何，我的棋子只能够按照我的意志去谋取我的利益，被别人顺手拿去用了这件事……我可是不干的哦。”

棋子？别人？

啊……的确，如果艾普斯兰在刚刚那里扣下扳机，并且真的有所斩获的话。利益大幅受损的只会是三支轮回小队。而暗中推动一切的咒怨……姑且不论它如何推动到这个地步的，它也注定是获利最大的那只幕后黑手。

轮回者们真是幸运，若不是遇到了奥姿这第五方的乱入。或许这里就是他们这次团战的终末。但是……

“不是终点。”奥姿更正了艾普斯兰的想法。“我这位后辈，直到此刻为止都没能够打出几张牌。她的手中肯定还有着隐藏的筹码，而你也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试探棋。你就算真的成功开枪，也不会有多大收获，最多也就是消耗掉一枚可能份量很重，但却不具备觉醒性作用的筹码。这是浪费，所以我绝不容许这样大手大脚的行动。”

——我应该感谢你，在这最后关头，还为我解惑吗？

“不需要，因为你现在就是我。自己向自己询问的问题，自己当然会回答。嗯，没错。纳穆尼斯，苍雨，牧野莉莉，他们三人的确是因为没有撑过我的寄生，所以死掉了。而事实上你也撑不过，所以我当时做了一点补救措施，那个按照你死去孙女的模样做出来的造人，是我动手掐死的。而这在客观上的确增加了你内心的仇恨——”

憎恨在这一刻充斥了艾普斯兰的心脏。仅此一瞬，他所有残存的意志完全收束集中，并以纯粹的杀意显现在了他的身心之上。

——我杀了你！

手，掐住了脖颈。这并非是物质层面的手，而是意志力所化的意象。用内心杀死内心，理论上他甚至有机会将这奥姿的人格彻底干掉。

可惜，只是理论。

因为就在这一刻，一面同样是存在于认知中的更衣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手正掐着一个人的脖颈。

那个人不是苍老健壮的男性。

那个人不是身披紫袍的女性。

那个人有着美丽，却也相对朴素，并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面容。有着浅白色的，和艾普斯兰那所剩无几的头发同色的柔顺发梢。肤色和体格，都符合斯拉夫少女的水准。如果是在学校里，这样的女孩子肯定能够很容易地找到。

从一开始，奥姿容貌的变转方向，便是这个少女。这个在现实世界中早已死去，且对其它人也没有任何意义的少女。

少女在窒息的痛苦中伸出苍白颤抖的手，似乎是想要触碰艾普斯兰的脸颊。

“爷爷，不要安娜了吗？”她的声音中没有恐惧和害怕，只有对亲人的担忧。因为这本就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而如今只不过复现了一次。“以后，谁来照顾您呢？”

艾普斯兰张了张口。

而下一刻，这个老兵的最后一点人格残余，也彻底的死掉了。

奥姿终于获得了这具躯壳，没有任何隐患，任何后遗症，任何不稳定因素地获取了它。她检视了一番这具如今已然变转得和某位名为安娜的造人一般无二的肉体，她可不打算在这种对后辈的致命性打招呼场合中，过多地暴露自己本身所拥有的情报。

——反正大概率也杀不掉。就像是我没能够杀掉伊菲革涅亚，也没能够杀掉艾缇丝一样。虽说也不是没能够占到便宜，但也算不上是决定性地砝码。

——而且我挂载在这具容器上的人格版本也太低了……这种早期的作品，我连高级一点的资讯法术都不好使用了。

奥姿的分机思考着，她并不是第一次如此行动了。在处理掉昔日的海洲队后，她同样也经历了不少世界并参与了数次团战，而她用以进行人格寄生的术法，也已然版本更新了好几个世代。其中甚至就有一个新世代的寄生载体和海洲队有过团战，而结果是好不容易寄生的几个新版本棋子，在成长之前就被那只看谁都有问题的狐狸巫女给清理掉。而挂载了古早寄生版本的艾普斯兰虽然因为藏得深而躲过，却也没办法进行版本更新，只能够勉强交换了一下打探出的情报。

有所收获，但并不大。

毕竟主神似乎也不是很看得惯资讯施法者们这种动不动就寄生一支队伍，几乎将精英小队上升渠道卡死的操作。毕竟在奥姿分机的共享记录中，还有过三支低级小队从队长到杂鱼都分别被不同的资讯施法者给寄生了个干干净净，结果三队团战一开，打着打着就变成了三个资讯女巫互撕的展开。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伊菲革涅亚寄生的夜洲队队长在交战中爆种开四，驱逐了她。并让其它两支寄生小队也都吃不了兜着走，日后也遭遇了不少报复。而大概也就是从那之后，被资讯施法者们寄生的外队轮回者便总是很容易暴露，或者撞上某种能够消除寄生的奇遇。而这明显也是主神干涉的结果。

遭遇过资讯施法者的小队往往都有PTSD，这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相比起目前广为高阶小队所知的三位资讯施法者而言，即便是南炎那样的养殖队……好像也变得有些慈眉善目了。

——可这又不是我们的错！领域支配以上等级的资讯施法者，就是有本事隔着位面壁遥控其它宇宙中的轮回小队啊。其它的强化没这个能力那是他们菜，谁让它们做不到的？

——而且洪荒和万族两队也不是不能这么做……好吧，那两队比我们受到的针对严重得多，拿它们来做比较还是没多大必要的。

分机的奥姿思考着，对这具新的肉体进行了全面并且彻底的检查和接管。她最终很是无奈地发现这过于落后的寄生版本只能够模拟出自己本体不到一半的智慧。且这表层倾向于远程狙击，底层倾向于中程压制的强化体系，也不是很符合她一向的战争喜好。

装备和道具倒是不错，现在动手的话，借助情报透明，把海洲队剩下的人全部偷掉也难度不大。但如果想要刺杀自己的同行……她觉得翻船的可能性挺高。

——这土著模因还挺离谱的……但是底蕴不足，触碰不到无限之门。如果我挂载的是比较高端一些的，能够模拟我80%智慧，能够使用资讯启示录的高级寄生版本，将其捕获并解析或许是一个好主意。但这个状态……却是不很行。

——我的同行应该已经处于领域支配等级，月球上好像还有启示录的底子。啧……这一次要是没能够团灭掉它的小队，我自身的情报说不定反而要泄露不少。亏本生意还是不做了，这一次的话，还是以保存实力，窃取情报为主吧。

——嗯，清理掉海洲队。然后让这具身体成为新的队长。下一场刷够分后就可以临时养下殖购买指定位面坐标。然后本体再用权限跳过去，在主神用‘意外’清理海洲寄生体之前，这位新后辈的情报应该能够比较细致地交到本体手上……好，就这么做，这就是我这次的行动方针。

奥姿思考着，海洲的命运被她一言决定。而沙洲则完全没被她放在眼里。而下一刻，她便无声地沉入了亚空间的海洋中，并在同一瞬间，险些被亚空间内所涌动的月之波涛给拍回物理宇宙。

当然，‘险些’就是没有。她当然不会去闲着没事干去冲那从亚空间深处涌出的月潮源头。而是轻巧地借助波涛，调整着自己的现界坐标。

当她再度出现的时候，她已然置身于地表的一处不起眼的山峦背光侧。而在她视线末端，三队联合的九人小组，已然乘着月之波涛，从太空中向着地表降落。

又是一次五军之战，而这一次的第五军，并不打算有太多的举措。然而即便如此，它存在本身也依然是重大的变数。无论是咒怨也好，轮回者们也罢，所有的盘算，所有的计划，都注定要在这棋盘外砸落的樱桃中偏移，甚至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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