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试图在轮回世界生存 第364章

作者:九渊

所以……

——“依靠规则的力量,也注定受限于规则。”

——“咒怨固然可以依靠它的规则,无限度地再生,并且出现在它所期望的任何一个符合要求地方。但是,它同样也无法反抗自身的规则,不出现在那些地方。”

——“它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对满足了咒怨感染效果的个体,发起攻势。”

——“希望……”

格兰塞法中,楚轻轻地推了推眼镜。他所获取的诸多情报,在这一刻为他的谋划带来了一块关键的拼图。

或许有用,或许没用。一切都得等到他用以推动谋划的那个契机。

而那个契机,并不是此时此刻。

‘嗡——’一声轻响。

楚的念头一转而过。

而在遥远的地球表面,塔薇尔的生死危机伴随着气咳声的到来。

咒怨阿卜杜拉没有离开——它仍和米海尔处于僵持的交战状态。

而咒怨的其它化身们却在塔薇尔的周遭同时出现。总数为四,以及四以外的许多。

被吞噬的咒怨梦芸并不符合击杀规则。它在‘被迫’完成了对塔薇尔的感染后和咒怨麦维斯一起出现在塔薇尔的上空。它的手和麦维斯的手相互触碰,并在同一瞬间,一个曾经使用过一次的联合法术就此释出。

虚空,花树降诞。

无数半透明的枝条从法术的原爆点处向外延展,它扩张的速度,几乎和光在空气中流淌的速度等同。方圆十公里内,所有的天和地都被这诞生于虚空中的树系所充斥,而就在下一刻,树系中开启了数以百万计的虚空鲜花。

花是有毒的,剧烈咒毒。

而急剧扩展开来的虚空树系,更是会大肆吸收周边的生命力纳为己用。

毫无疑问,这一联合法术在针对巨形敌对生物,生命力溢出形选手时才能够发挥出足够强大的效用。被米海尔以神之炎燃烧只不过是因为力量层级压制,但对于没到米海尔那一层级的轮回者而言,这却是足够致命的术法。

塔薇尔感觉自己身为血族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流失——即便是展开死河。被虚空树系吸干毒尽恐怕也用不了几秒。

然而比起塔薇尔,对咒怨梦芸来说知根知底的帆心雨却遭遇了更大的险境。那庞大的黄道巨兽之躯在一瞬间便萎缩的超过三分之一的程度。哪怕海洲队的精神力者急速变转回归成为人形,一侧的手脚和部分的躯干,也像是碳化了一般变得干枯。

她没有死。

因为在她即将战死的瞬间,从她脚下的阴影中所探出的巨大捕手便先一步将她吞没。而下一刻,珍妮身周的阴影便扩张然后沸腾。化作了一只体长数百米的巨型阴影蜘蛛。

蜘蛛,珍妮模仿贝内文托的形态所塑造出的阴影猛兽。能够吞噬生命的虚空根系对这先前并不在情报列表中的阴影杀戮之力毫无作用。且在同时,巨量的阴影侵蚀效应便在这漆黑蜘蛛所覆盖的领域处生成,这庞大的虚空根系,立时便出现规格不等的萎缩。

珍妮不会死——暴露出来的能力少到难以预估,而想要在瞬间对她完成击杀。还得首先问过在她体表漂浮的月光。

月光。

正如同此刻在塔薇尔体表所浮动着的那些一样。

她的死亡预感并没有成真,咒毒和虚空根系也没能够刺入她的躯壳。因为一重薄薄的青色月光在她遭遇切实危机的刹那便浮现在了她的躯壳表面,将所有的致命危机全数隔断在她的身心外边。

月光守护,苏青月的梦中呓语。即便陷入了沉眠,苏青月的零散意志也在确保那些被她认定是同伴之人的安全。

——珍妮是安全的,我也是。

时间仍在流动,单位是微秒,或者更加短暂。

塔薇尔注视着那在近乎静态中膨胀着的,向外蔓延,律动的虚空树系。能量在她的心脏处不住收束集中。

以西结的印记,以及恶魔与血族的混合之力。金红的铠甲在塔薇尔的体表骤然生成,并伴随着燃烧着的炽热烈火。

——因为有你给出的后路,因为你总是会给身边的人足够的帮助。

手中握紧了枪,雷和火的性质汇集其上。枪的末端有着因果勾连的雏形。就算是未能命中的失手一击,在它的力量下也会起效。

——你会在危机到来之前,便先一步将其排除。

羽翼在她身后张开,依旧是金和红混合的色调。当力量催发到极致的时候,她便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两种不同并且强大,还存在着极高兼容性的血系,正在自己的躯壳之中不住地纠缠碰撞。

——你会在磨难抵达之时,总是准时地施加援手。

塔薇尔很早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体内所兑换的双重血统其实并不能够完全在自己的意志下统合。她的确能够有效地驾驭恶魔之力,抑或者血族之力。并且也可以顺畅地使用它们组合出一些强力的招式。如果对于普通的轮回者,那么哪怕是在第三世代这样天才怪人层出不穷的场合中也该有所满足,但对于塔薇尔来说,她觉得还不够。

她的确有在在存钱——但她存钱并不是真的想要花费四个A级支线从而完成下一阶段的血统晋升。她将自己的血统压制在这一阶段,纯粹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将现有的力量用尽。哪怕此刻的她凭借那卓绝的天赋已然能够和那些真正花费了千百年将自己的血统提升到高阶的恶魔或者血族相提并论,她也不满足。

——我怎么可以停在这里呢?

——我怎么可以说‘差不多就这样吧’呢?

——我怎么能够容许……属于我的东西,有那么一丝,一毫,不能够被我所完全左右?

她努力过,尝试过。无论是用智慧还是用苦练,乃至是借用塔什这等外力。最终所能够起到的效果都没能够满足她的需求——没错,她的确是变得更强了,血能和魔能的储量都大幅上涨,操作精度也直线增加,更是开发出了诸如‘不夜城’这种有别于常规死河的特殊战斗技巧。然而根本就没能够解决她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她体内那些不受控制的,冲突的,拖后腿的部分,只是随着她自己的变强而不住强大。

战力是一百时,不受控制的份量是五。

战力是一千时,不受控制的额度是一百。

力量的确是增加了很多。但是隐患也随即增长。塔薇尔在遍寻它路无果后也曾经支付奖励点数,甚至支线剧情来寻求主神的帮助。然而主神给出的答案却简单得令她烦躁。

【兑换更高位的超凡血统,若该超凡血统不具备显著独特性质。则旧有的血统力量将被整合直至完全协调。】

很简单的答案,只要兑换类似于‘神血统’这样的,不倾向善也不倾向恶,不倾向光明也不倾向黑暗的S级血统。则这点血系上的冲突立刻就会被调和,抹消。保留下先前所拥有的一切优点,并且还可以沿用自己过往所开发的一切技巧。

珍妮就打算这么做,她的守望者血统在A级便抵达了顶峰。而阴影之力也只能够强化到AA阶位的程度。在强化路线上已经没有什么纵向发展的余地,而她的选择便是兑换S级的神血进行泛用的上位更替。

塔薇尔原本也想这样——北冰洲队迟早要进行S级强化的全面换装。从而踏入精英小队所在的世界,这是很快就会发生的事,只要团队不在打击中衰弱,那么或许就是这个世界迎来结束的时候。

但是……

真不甘心。

明明自己一直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明明自己只要努力,想做到的事情都能够完成。可是为什么,偏偏就在这里止步了呢?而假如这就是才能的局限,那么为什么在自己眼前,却有人能够将同样的事情,完成得如此轻描淡写?

苏青月——她所轻易做到的事情,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其中所具备的难度和风险。灵能,精神力,念动力……偶尔还会包括神能和气势场。这些力量在她的意志下被轻易地转换,融合,简直就像是喝水吃饭一般便利。可放眼整个轮回世界,还有谁能够像她这样把自己的随便什么力量都轻易地融入它者的身心,不造成哪怕一点点,甚至是基因锁层面的后遗症,而且即使是在沉睡中都能够自如运行?

简直离谱。

而苏青月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有多了不起。甚至不知道当她随手做成一件事时。其它人却在为了这个相同的目标而付出了万倍的徒劳努力。

假如在过去,塔薇尔还可以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说苏青月也只是在强撑。她背后还不知道做出了多少辛苦努力。然而,当预料之外的变故抵达,当苏青月去做‘只有她能够做到的特殊的事’,并在还未完工之前,便引发天体规模的异动之时,一切的谎言都无从谈起。

在那一刻的格兰塞法上,塔薇尔才意识到。在那时候,北冰洲队中站在自己位置上的人是谁都无所谓。然而苏青月所在的地方,不是她就不行。

——我变得泯然众人了。

——我成了‘众人’中的一人。

——多萝茜不在乎我在降下地表后如何行事,是因为我的极限,我的变量,在她眼中都是影响不到大局的些微细节。她们将世界作为棋盘,而我只是一个有着浮动数值,或许强大,但也算不上意外变量的棋子。

——我不要这样。

过往的一切,在塔薇尔的眼眸流转。一些老旧的记忆翻腾了上来,然后,停在了自己刚进入轮回世界不久的某一天。苏青月向自己伸出手的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握住了她的手。虽然她那时候看起来傻乎乎的而且怎么都像是在强撑。但那时候的自己,也没有什么上进的冲动。

但是现在……

于近乎静止的时间流淌中,塔薇尔举起了手中燃烧着的长枪。

——我并不讨厌你,苏青月。在我认识的人中,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但是,我拒绝你。

认知出现了谵妄,记忆中的自己,并没有握上那只友好的手。

于无声之中,体表的青色月光被自身的决绝意志给断然驱除。而下一刻,金红的火焰从血肉烧蚀到了骨髓之中!

——全部,都烧掉吧。

本来能够维持数分钟,甚至更长的超频战斗状态。在这一刻急剧缩短到了数秒。在真正的死亡危机之下,两重并非不兼容的血脉就此炽烈地燃烧。

咒怨的化身们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犯了什么蠢,但她的确在一瞬间用掉了所有的底牌。因为那凛冽而决然的战意,并不方便临时作假。

原本是杀不掉她的——但是现在能够做到了。

而只要她一死,连锁反应也会立刻爆发。

于是,下一刻,原本只是‘看上去很危险’的虚空树系,在这刹那之间真正意义上地显露出那蚀骨腐心的杀机。本来只是试探情报一般的攻势,在这一刻真正的锋芒毕露。

气咳的声音不断传出,不止是德拉克和约瑟夫,就连许多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川又伽椰子也大批量地出现,拖延着帆心雨和珍妮的脚步。而在树系的中央,咒怨梦芸也释放出了更多的强力咒术。

一百道致命的诅咒。

一千个强大的怨灵捕手。

一万条蔓生肆虐的虚空根系。

它们相互交织,只为了捕捉到那一道在虚空树系中横冲直撞的金红火流。

计算是正确的,这个突然发了神经的北冰少女,就算是竭尽全力,翻开所有的底牌也没可能和咒怨的化身们正面对抗。死亡的阴影很快就找上了她,并将她拖入毁灭之中。

手和脚都在崩碎,以西结的烈火也被束缚。不知道多少重虚空树系在塔薇尔眼前化作焦枯的粉末,然而在它们之后,却还有同样数量的‘不知道多少重’。

她没有时间多想。

她也没有时间思考。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生死关头整合了血脉的隐患,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秒可以活。

——我做得到。

诅咒所化的锁链追上了她的身体,撕扯着她的血肉。包裹全身的金红火焰,逐渐如同萤火一般黯淡微弱。

这应该很痛,痛到哭出来的那种痛。

但是塔薇尔感觉到的,却不止是痛。

她感觉到了火焰熄弱时的,不甘而又虚弱的哀鸣。

她感觉到了虚空根系在大气中生长时,枝条内发出的欢欣。

她感觉到了那缀在自己身后,终于切开了自己肌肉和骨骼之咒刃的喜悦。

她感觉到了弥漫在四面八方的恶意,杀机。以及从远处传来的,关切以及焦急。

她感觉到了身边的世界。

而最重要的,感知到了不受情谊拘束,也不受责任庇护的自由。

——我正在做。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