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队长，我第一次发现。你其实还挺有当暴君的潜质的。”
“守护之道本来就包含了‘我觉得我是为你好’的道路，我当然可以尽可能地控制我的理念，不朝那个方向偏斜。但在一切得出结果之前，我都会做好受这一理念倾向影响的准备。”苏青月轻轻哼了声，她对自己的心智强度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也罢。
强者之所以是强者，本就是因为强者所做出的决定。弱者无法，也无力将其改变。而强者这一概念群体本身，还很喜欢替自己，替他人做出决定。而当强者强到一定程度时，它就算什么都不做。它也会让附近的弱者自发地做出强者所期望的那一类决定。而对于这一情报，苏青月已然有所认知。甚至于若不是朝仓晴歌有着明显清晰的人生轨迹，她都怀疑守亡狮鹫的出现，是因为受到了自己那理论上已经从道成肉身中流溢出来的道蚀。
所以，暴君就暴君。自己迟早会这么做，不是现在，就是不久以后。
而在现实的轮回广场之中，苏青月也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玛丽安，一言不发，却已然很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坚定立场。
于是注定受庇护的某人也只好叹气。
“看来，我只好竭尽全力地去战斗，才能够避免被你这暴君支配人生的结局了。”玛丽安，忧郁并且深沉地叹了口气。“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么。”
“但就算是这样。我……好歹也是有几分把握的啊。”
光柱垂落。
久违的艾伯伦大地上，玛丽安睁开眼睛——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被鲜血染红的废弃城市。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到底是在一副怎样的战局中离开——诸神从未注视这片大地，而巨龙和妖精们将大地上的一切众生都视作奴仆和玩具。而奴仆们总是渴望挣脱枷锁，于是，人类，类人，还有许多的弱小种族，汇集在了一起并举起了反抗的叛旗。
有意义，但是没有价值。在那一刻还是一位七环诗人兼七环德鲁伊的玛丽安作为一位‘角色’加入到了这场反叛之中。而观剧的妖精，早就将剧本的内容设定成了‘垂死的挣扎，和绝望的牺牲’。
失败是必然的，连一个传奇法师都没有的反叛军。怎么可能胜过能够随意更改天象，修正时序，扭曲命运的巨龙和妖精？最终，龙化的仆从军轻易地便碾碎了反叛者苦心铸成的防线。玛丽安作为断后的施法者竭尽全力地拖延了一段时间。然而她所能顾及的范围何其狭小。在她力竭之前，她所想要保护的同伴便已然死得一干二净。而等待着她的，便是观剧妖精所为她编写的，在绝望中魔力和体力双双耗尽。最后，成为反抗者的头颅所堆积而成的高塔中，最顶端的一枚首级。
当然，她不会死。妖精手中最出色的丑角怎么会死呢？这片大地上迟早还会出现更多的人类，繁衍出更多的文明。而到了那时，舞台上自然需要复用的演员。
玛丽安偏过头——城已破碎，军已撤离，血已干枯，而在破裂的城门之下，腐坏的颅骨堆积如山。
不是如山，而是就是一座山。所有玛丽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类人，或者其它种族的熟悉或者陌生的家伙，它们的头颅，全部堆积在这里。而其中大部分已经腐化，干枯，血肉脱落，被秃鹫和虫蛇啃噬殆尽。而在最顶端，几个生命层级较高的，被魔法所保护着的头颅，还维持着不甘，绝望，恐惧，以及愤怒的表情。
玛丽安认识他们，他们有人和她有过冲突，有人和她意气相投，有人在战场上为她挡过刀，有人暗地里恋慕她，却又不敢开口追求。
但他们都死了——他们的头颅都在此处，而在颅骨之山的最顶端。还有一个需要弥补的空缺。
“你知道吗？我喜欢悲剧，但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完整的结局。演员的中途离场，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扫兴的事情。”
一个声音出现在玛丽安身后，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声音——是她的母亲，是她的养女，是她的姐妹，是她的追求者，恋慕者，是她所曾经相信的，所恐惧的，所亲近的，所憎恨的一切。而她也知道，自己只要回过头，肯定能够看到一张最让自己难受的脸。
“我是来反抗你的。”玛丽安没有回头，而是仰望着眼前的颅骨之山。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反抗？啊……我的小洋娃娃也长大了。九环的法术或许给了你很多信心，但你那可笑的掌握度让你根本配不上你的施法等级。是某种奇物？某种祝福？还是某个讨厌鬼越了界？啊……无所谓，尽管向你的主人反抗吧，或许，这会是一出更加有趣的戏剧。”
她背后的声音带着期待，带着戏谑，带着嘲讽，带着藐视——她从未被妖精视作有资格反抗，而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对于权能堪比神祇的妖精们而言，区区一个连传奇法术都未掌握的九环施法者，的确也不过就是一只较大一点的蝼蚁。
“嗯，你就期待着吧。”
所以，光靠自己不行。
玛丽安伸出手，在她捧起的手心之中。一团在先前被魔镜本质所掩盖着的，昏黄色的小小火苗，便在她的手心显现。而当它出现的瞬间，无尽的扭曲，暴戾，疯狂，绝望，便向着四面八方延展而出，充斥了这片天地周遭的一切！
“这是什么！你做了什么！？”波澜不惊的声音，在一瞬间便化作了惊怒。作为规则的具现化，扭曲的秩序无疑能让妖精动容！
“这是火花，古老旅法师的火花。我的晋升之基，也是我为了向你，向你们复仇，所能够付出的代价。”
古老旅法师，S级的顶级强化。对于玛丽安来说，她并没有足够多的资源，将其买到。
所以，出现在她手中的，是她所购买的AA级奇物——被污染的古老旅法师火花。火花是她的传奇仪式主材料。而向主神定制的污染，则是她用以战胜不可击溃之敌的武装。
“我呼唤你们的降临。”于是，玛丽安念出了只有轮回者才有资格发出的祈祷。而当她开口的瞬间，来自天穹之外的震颤，便席卷了这个世界。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强大的，可怕的，恐怖的东西要来了！那是堪比，甚至超出上古邪物的异界憎恶。而它们即将在此降临！
慵懒的巨龙们悚然而起，俯瞰大地的妖精们，目光纷纷投入玛丽安所在的区域。无数法术，幻术，甚至灵能朝着她蜂拥而至，然而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
多萝茜说得对，她只有将一切都毁灭殆尽。才能短暂地安心。
所以……
“以这繁荣的世界作为代价，我呼唤你们的降临，尽情享受这无边的盛宴。”
“所以……”
“现身吧！奥扎奇的始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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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稍事休息 : 第515章第四百八十三节·超越万识之物
奥扎奇，出典为‘万智牌’世界观的古老神系。它们的塑造显而易见地参考了克苏鲁神话中，外神体系内的三原柱神。它们具备腐化，扭曲，侵蚀的性质，并且也在背景设定中侵吞了不计其数的位面和文明，将它们作为自己肉身的养料。
奥扎奇们究竟有多少？不知道，它们栖息在位面之间的黑暗虚空之中，永无休止地扩张，永无休止地繁殖。其中比较著名的是三个进入了万智牌故事线的，被称作始祖的完全体奥扎奇。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有山峦一般庞大的身躯，搅动无尽能量潮汐，让地水火风尽数焚灭坏的能力，以及宛若克系外神一般，只要目视就会被腐化，只要触及就会扭曲的混乱本质。
它们是破坏，也是混乱。而对于一个没有神祇投来注目的，或许是奥伯伦，或许是奥伯伦的衍生平行世界而言。它们无疑是致命的。
致命，但却遥远的——因为万智牌和龙与地下城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宇宙。正常情况下，就算展开了规模再宏大的祭祀，准备了再甜美，再丰厚的诱饵，抑或者祭品。这群被称作奥扎奇的虚空邪物也不可能抵达龙与地下城系列的世界观中。因为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无法，也不能够相互对应。
但轮回者不一样……轮回者从来都是特殊的，因为它们在被主神选中的瞬间，便拥有了凌驾于常规单体宇宙的本质。穿行于多元宇宙之间，这令无数受困于天地限制的大能眼红嫉妒的能力，对它们中的大部分来说甚至是嫌弃到不行的日常工作。而主神也的确做得出创造一个宇宙又将其毁灭或者闲置，只为了满足一个轮回者花费奖励点数的兑换这种诡业。
玛丽安是轮回者，她手中那‘被污染的古老旅法师火花’则是源自主神的兑换——主神为了满足她的要求，专门制造了一条万智牌的世界线，并让在原本的剧情故事中，成功囚禁奥扎奇三祖的古老旅法师们在命定之战中折戟成沙。而最终的结果，便是那个被称作‘赞迪恩’的世界被彻底吞噬，古老的旅法师们尽数战死，而其中一朵遗落的火花，便也如玛丽安所需要的那般，染上了奥扎奇们的污染，失落于无尽的虚空之中，并于此刻，出现在她的双掌之间。
轮回者的身份就是如此高贵——可惜绝大多数的轮回者，都没有足够的自我认知。
而当玛丽安在此使用，并呼唤火种中的污染源头之时。宇宙和宇宙之间的间隔便也就此开启。不是旅法师的位面穿梭特性，更不是奥扎奇们的虚空潜行能力——它们的确很强，但还不资格跨越世界观从而在上位的泛多元宇宙中穿行——门之所以能够打开，只不过是主神履行了奇物被赋予的特性，让两个宇宙能够相互联通，让奥扎奇们，也只有奥扎奇们，能够短暂地降临到此处而已。
啊，没错。正是如此。主神赋予过轮回者们以权力，让它们的力量能够不受限制地在随便哪一个世界观中运作而完全不需要搭理当地的物理规律以及宇宙秩序。而现在……只不过是让一切如常运行。
于是，黄昏色泽的门扉洞开。跨越天穹的幽暗触须探出，然后刺入这个位面的深处。象征着位面规则本身的妖精贵胄们在一瞬间便尖叫着扭曲发狂。而当那庞大的，不定型的，宛若旋风，宛若海啸一般的血肉团块降临到这世上的瞬间，无数曾经庞大的巨龙们便在尖锐的狂叫中双眸炸开。然后头颅被血肉和蔓延的根须所纠缠覆盖。
破灭已经到来了，万物都将很快毁弃——在世界本身的痛苦哀嚎中，名为‘奥伯伦’的古老巨龙便从大地内部崛起，并向着那黄昏的门扉释放吐息。然而只在交锋的刹那，无数跨越天穹的粗壮触须便轻易地贯穿了这等同于位面壁本身的古老龙鳞，而这世上最强大，也是最古老的巨龙，便在痛苦的嚎叫中干枯，腐朽，化作可悲的骸骨。
世界最后且唯一的统治者，死掉了。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方天地的命运。
象征着秩序的妖精贵胄们连做出像样反抗的资格都没有便尽数因本质冲突的一面倒而全灭。而那些被扭曲腐蚀的巨龙们也纷纷堕化成奥扎奇们的奴兽。围攻起它们那还未扭曲的强大同类们，直到将它们的血肉和魂灵都吞噬殆尽。
世界即将毁灭——或许还要几分钟，或许还要几秒。
玛丽安捧着手中的昏黄火苗，将其轻轻送入自己的眉心。她慢吞吞地转过身，注视着身后那曾经给她带来无数梦魇的观剧妖精最后的结局——而也正如她所料的那般，最后呈现在她眼前的那具燃烧着的妖精亡骸，有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这就是妖精最后的挣扎，或者说报复。也是玛丽安预估中最有可能的结果——最后的欺诈，最后的玩笑。哪怕身死魂灭，也要在玛丽安的心中留下阴影，留下怀疑，让她在未来的某一刻，因为这点心理漏洞而走向灭亡。
但是她猜到了。
“我以为……你会更加熟悉我一点。”玛丽安轻轻地叹了口气。预料之中的变化，便是没有什么威胁的变化。她很清楚，无论观剧妖精最终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彻底死去，然后再度活过来之前，自己在内心深处都会抱有这样一份疑惑。而妖精本来可以用另外一种出乎她预料的方式来为她塑造更大的痛苦。
她猜得到，便没有什么用。而至于剩下的……
玛丽安扭过头，看向这个世界。她所珍视的一切都已经崩坏，而所憎恨的一切都即将走向灭亡。而就在她切换视线的那一刻，观剧妖精的残骸也焚烧殆尽，连一点灰都不剩下。
世界就要死了——而她是召来死灭之人。
她是轮回者，也是世界中的一个组成。当奥扎奇们将这片大地侵吞殆尽的时候，不会因为她与众不同便放她逃生。
那不定型的庞然巨物已经将视线投向了她。而她也并不抗拒，而是期待着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
——我杀死了一个世界。我总要为之付出代价的。
——那么，来吧。
下一刻，从玛丽安的眉心深处，一道黄昏色泽的火焰骤然迸发。而在同一瞬间，一条从天而降的触手朝着她径直压下，将她从头到脚，都碾成破碎的渣。
主神的腕表从断裂的肢体上跌下，闪烁，然后消失。很快，整个世界都在奥扎奇们的进食中崩溃，破裂，彻底衰亡。
一切都消失了。
心满意足的奥扎奇们满意地离开——或许去探索龙与地下城体系中的其它国度，然后被强盛世界中的众神和英雄们一通暴打。或许是踏上归途，折返到更加适合自己生存的故乡环境之中。总之，这群异界来客虽然强大，但在这个宇宙中也并没有强到所向无敌的程度。而在漫长的岁月流逝之后，它们在这方宇宙中所留下的痕迹终究是尽数消除。
时间过去了很久。非常久。
久到这曾经被称作奥伯伦的位面被世人所遗忘，除却古老诸神的秘库之中，再无任何记录。
久到就连位面间的旅行者都重新为这片空无寂静之地重新命名，并且设置警告，让后来的旅者们不要轻易步入其中。
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土地，没有大气，没有生物，没有遗迹——这里只有一片空无，和因为空无而召来的，四处翻涌的能量涡流。
没有人来这里，也没有人在乎这里。
而这样的时间，又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时间本身，都要失去记录的意义。久到连诸神的秘库，都不再保留这里的记录。
于是，终于有一天。从能量的涡流之中，有一团黄昏色泽的火花闪烁。
一个活物出现了。一个像是龙，但却又有着复数的腕足。一个像是虫，又有舒展的双翼。一个像是游鱼，却又有宛若食肉动物一般狰狞面容的异物。
像龙又不是龙，像妖精又不是妖精，像异种而又不是异种，更加不能归类于人或者神之中。
如果有资深的学者在这里，那么它或许在绞尽脑汁之后。会得出一个‘神孽’的结论。然而它实际上连神孽也不是，因为它并没有神的成分。所以，如果非要给它冠以一个名称，那么，它便应当是——
——‘超越万识之物’
它从火花中诞生，它在睁开眼眸的同时。心中便有繁杂的事相涌动。
——我是谁？
它向自己发问。
——不知道。
那么……需要弄明白‘我’是谁吗？
——似乎没有必要。
而既然不需要，那么，‘我’需要的又是什么？
——需要一处容身之地。
——地。
一个念头，一道火花。名为旅法师的概念在思维深处闪烁。超越万识之物，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需要什么。
——我需要一张牌，一张地牌。
它伸出腕足中的一支，足的末端有着像是人类的修长五指。而下一刻，一张绿色边框的卡牌便出现在它的手掌之中。
“艾伯伦的人民生活在巨龙和妖精的压迫之下，他们必须团结一致，才能够守护自己的土地。然而即便如此，他们所拥有的土地，依旧是最为荒芜偏僻的那一种。”
卡牌中出现了内容，那是一片荒芜，贫瘠，一条小河横跨其间，而两边有着稀稀拉拉的树林的土地。到处都是石块，丘陵，太阳时而毒辣时而冷漠，河流之外都是干裂的土。
——横置地牌【荒芜平原】。
卡牌横置，然后消失。而下一刻，一片漂浮在虚空中的大地便出现在这超越万识之物的眼中。广阔，但却荒芜。从遥远的地方时不时投来威胁的目光。有限的水源周边，是有限的林木。
——然后，我需要一张生物牌。
“艾伯伦的人们虽然生活困苦，但却依旧有着乐观的精神和坚定的意志。他们努力地劳作，开垦荒地，驯养牲畜，即便是在这穷山恶水之中，依旧能够建立起自己的城镇，自己的安乐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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