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玛修就是天啊
这男人虽然浑身衣装朴素简单，一副寻常农人的打扮，但一举一动却有礼有节，不像是个种田的农夫，反倒像是个读书的士子。
在他的身后，则有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与他同坐一桌，也不知是这男人的孩子，还是他子侄辈的亲人。
不得不说，三十多岁的年纪，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说不上小了。
按照东汉的惯例，三十岁以上的男性读书人已经可以被尊称为公。而若是女性，在这个年纪很有可能已经抱上自己的外孙子了。
要知道整个东汉的人口平均寿命期望才不过22岁，东汉末年更是低到了只有20岁的地步。
一个寻常的农户，能够无病无灾健健康康的活到快四十岁，这已经值得法正去尊重了。
很显然，那店家也和这老者算得上是熟稔。在笑着和对方点了点头之后，那店家便开口解释道：
“呵呵，是庞公啊……您今天又来我这儿了。”
“不必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更不是有人强拆强占百姓居所。在这一点上，咱们庐江，咱们皖城可没有人敢这么干。不然若是被那些监察司的人听说了，可不会放过这种送上门来的业绩。”
说罢，那店家还转身看了法正这边一眼，轻轻和他点头示意了一下，显然刚刚是听到了法正和孟达两人刚才所抱怨的内容的。
这倒是让法正的脸色有些羞红，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还好，这店家倒也不是什么坏脾气的人。
或者换种说法，能在这个时代依靠“第三产业”吃的上饭的，脾气都不会太差。
他只当是法正刚到庐江不久，对庐江的一些事情还不太了解。因此反而态度更好了一些。
……
“庞公，你也在咱们庐江旅居了一段时间了，那肯定清楚咱们庐江的官吏做事的风格的……”
轻轻向着那名老者挤了挤眼睛，那店家虽然这话是对对方说的，可话里话外，却好像又并非如此。
而那老者显然也是人精一个，只看那店家的动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确实。”
“想我去年从荆北旅居此处，也有快小半年的时间了。这期间除了带孩子们北上颍川访友之外，几乎一直都居住在庐江，这庐江的官场风气，确实和其他地方不同，值得咱们老百姓信任。”
说罢，那老者还用余光瞥了法正一下。
果不其然，法正在听了这话之后，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喜意。
而那店家更是趁热打铁，向着众人，尤其是向着一旁的法正解释了起来：
“刚刚那边的情况我也问过了，百姓聚集并非是发生了什么动乱，反而是个好事，各位不必多想，众人那都是在庆祝呢。”
“至于庆祝什么……”
“诸位都是在我皖城居住有了一段时间的，刚刚那名桥家的公子也说了，如今咱们庐江的太守正在大举翻新道路、兴修水利，这难免会占到一些百姓的房子。”
“就刚刚那边的邻居街坊们所说，大抵是民政署确定这一整条街道都要被占用，那些百姓们不但会因此而分到一处新房，甚至还会因此而得到一笔不菲的拆迁补偿款，这对于咱们普通人而言可是一件大好事。”
“至于那些人哭哭啼啼的，也大多是些喜极而泣的妇人，无需在意即可。”
……
片刻之后，法正便带着他的好友孟达一起离开了这处摊子。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一会儿还要去拜访一下自己同乡的士子，在庐江太守府下任职的好友马钧。
一方面，马钧和法正、孟达三人本就是同乡，又都处在士子阶级。虽然马钧的出身比起他们二者要稍微低一些，但在扶风那个偏僻地方，倒也的上是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就今年过年的时候，马钧从庐江返乡，还特意去两人家中拜访了他们，他们如今到了这里，自然要回上一礼。
另一方面，法正现在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入仕的心思，想要看看能不能让自己这个老乡帮忙说说话，给自己引荐一番。
若是法正没有记错的话，马钧现在混得似乎还算不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了，还在皖城有了自己的府邸和官印……
照这么说的话，对方最低也得是个食俸四五百石的县令县长了吧？毕竟，再小的县尉、县丞之类的，可是没有资格开府设衙的。
第五十七章 法孝直与孟子敬 下
在刚刚听了那店家一番话之后，法正就逐渐改变了自己心中原本的想法，对于张彦这位庐江太守的存在，也升起了一丝淡淡的好感。
不论如何，或许执政的官吏可能会受到统治者的控制或者蒙骗，但百姓的态度是不会作假的。
一个地方统治者做的好与不好，往往只需要看他治下的民心就可以看得出来。
在来到庐江之前，法正对于张彦的存在还是有些忌惮的。说实话，像是马钧之前对他说的事情，难免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一个以剥削压榨而闻名的大奸臣大贼子的义子，居然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可能他确实很有能力，但若说他爱民如子……这听起来就好像是诈骗一样可笑。
但从他昨天进入皖城，这短短一天时间的见闻来看，说不定，马钧所说的那些还都是真的。
张彦说不定还真是那种让百姓歌功颂德的好官。
对于这一点，法正异常的重视。
……
“子敬，怎么说？”
“等下陪我一同去见见德衡吧。刚刚听了那几个人一番话，我还真想在这庐江试一试水。”
……
和纯粹的世家子弟不太一样，法正是谁？他是整个东汉最顶级的名士之后，家学家教之严格远非那些唯利是图之辈可以比拟的。
法家最早可以追溯到齐襄王田法章，他的父亲司徒掾法衍、祖父法真、曾祖父法雄都是东汉最顶级的臣子，而他们所追随的，也都是东汉的明主，可以说主仆之间的相性，在法家的家学之中异常的受到重视。
就连法正，也是自小就接受的那种寻天下明主而事之的教育。
什么叫明主呢？有能力，有德行，又会用人，仅此而已。
在前往庐江之前，或者说在去年之前，法正一直都觉得目前天下各地的主公之中，坐拥益州的益州牧刘焉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刘焉自己本身就是汉室宗亲出身，又曾经担任过太常，位列九卿之一，能力上肯定是不用多说的。
再加上去年的时候，对方向汉朝天子刘宏提出“废史立牧、可得一方安定”，通过派遣汉室宗亲的方式镇守中央无法触及的边疆地区，更是让原本濒临崩溃的大汉皇权似乎又恢复了那么一丁点。
也正是这一点，更是让对方在法正心中的地位攀升到了巅峰。
君不见，现在东汉一十三州之中，凉、并、幽北境三州年年受游牧侵扰，荆、交、杨三州虽然地幅广阔，但却自身实力不济，连境内的少数民族都无法有效掌控。
至于青、徐、冀、兖、豫、司这中原六州，更是年年陷入黄巾战火，几乎摆明了一副统治者无能，让百姓备受压迫的模样。
在这诸多同行的衬托之下，百姓安居乐业、被称为天府之国的益州，也就将自己的优秀完全凸显了出来。
这样一个受到自己子民爱戴的官员，又怎么可能德行不过关呢？
总而言之，要不是因为自己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祖父法真病死的话，法正在去年就已经动了起身前往益州投效刘焉的心思。
只不过后来因为自己作为孙辈要守孝至少一年，这事情才拖了下去。
一直到去年的年末，马钧在过年期间返乡看望家人，法正这才在对方的口中得知了庐江的存在。
……
“庐江？”
“什么化外蛮夷之地……”
……
老实说，在初次从马钧口中得知庐江现在的情况之后，法正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庐江那是什么地方？
百姓安居乐业？他有那个能力吗？
没有！
整个庐江过去十几年的历史，就是当地少数民族和大汉皇权之间的斗争史。特别在最近的这几年，当大汉的权力进一步被削弱之后，更是有不少反贼借着少民的名头在江东为非作歹。
这些事情法正都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而你若是说短短的一年多时间，这个偏远的城市就发展成了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甚至还成立了一处专门供天下士子研读进习的大图书馆……
法正只能说，若是这张彦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将整个庐江肃清的话，那这人甚至能够说得上是他的“梦中情主”了。
张彦这人……他法正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过。
但是你要是张彦的义父张让，那他可真是太熟悉了。
自己的祖父法真活着的时候就以清高闻名，若是说法真是一个清流的话，那毫无疑问，张让便是所有清流派人士最极端的对立面，他法正又怎么可能没听过呢？
假若马钧所言皆实的话，那张彦出身于张让这样的顶级大贪污犯之手，却能体恤民情，还为了启发民智传承耗费巨资修建大图书馆，再自带干粮到庐江剿匪……
那这样的人，已经不仅仅是出淤泥而不染这样简单，甚至能够在当今的汉廷称得上是圣人了。
只是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法正的心中难免要打一个问号。
话虽如此去说，但法正的心中难免还是对于张彦的存在生出了一种期望。若非如此的话，他也不会放弃益州之行，带着自己的好友千里迢迢的跑到庐江这个化外之地。
而在昨天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到了那大图书馆的存在，确实从外面看显得宏伟异常，想来内部也不会太差。
今天早上的经历，更是让他的心中澎湃难忍。
转身看了一眼身旁的伙伴孟达，法正微微抖了一下，同时也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有着马钧已经在前面探好了路，这庐江很可能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自己的地方。
……
“嗯……你确定吗？”
在他的身旁，孟达微微顿了顿，低头思索了片刻之后才转身看向了他。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这么快做决定比较好吧，人这种东西，总要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各自的秉性的。”
“再者说了，就算是张彦太守很适合你，但他手底下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手下，你这样的外地士子，未必能够得到重用的，也未必能和那些本地人相处的愉快。”
慢悠悠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孟达的语气有些抵触，又有些拿捏不准，但他看向法正的目光，却无比的坚定。
“不过，如果孝直你一定要在这边入仕的话，我也可以陪你一起。”
第五十八章 尾声 庞尚长的计划
“嘿嘿，庞公，您今天怎么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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