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玛修就是天啊
“哼，看来也是时候示敌以弱，给那些汉兵一些甜头尝尝了。”
……
当天夜里，丹阳泾县附近的一处营寨之中，祖郎正皱着眉头，看着远处天空之中高悬的明月，下意识的咬着自己的唇角。
自打上个月末，自己听从那个吴郡过来的朱姓商人的建议，将汉廷的小皇子掠来之后，位于他西边庐江郡的太守张彦，果不其然在第一时间便向他发起了全面进攻。
对于这几路庐江军队的战绩，祖郎还是很清楚的。
说实话，林林总总几十场战斗打下来，整个山越累计损失的人口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万余人，甚至隐隐逼近两万人的地步。
换作任何一个势力的首领，这都足够对方肉疼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是此刻的祖郎，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比起这些人丁的损失，显然他更加关注汉军的推进进度一些。
若是进度快了，那他就得调动兵力阻拦一二，防止对方真的杀到自己面前的泾县附近。
而若是对方的推进速度慢了，自己这边也得适当的放放水。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拖字，加上一个骗字。
他的目标，是拖延这些汉军的脚步，并且尽可能的将这些人的视线吸引在自己这丹阳宗帅的身上。
这样，才能方便他与那朱姓商人之间计划的，暗线的实施。
……
至于因此而损失的那些山越……
呵呵，损失也就损失了。
这不是好事么？
祖郎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漠无情的微笑。
……
“这群废物，连挡住一些数量还不如自己的汉兵都做不到，哪里还有资格在本宗帅面前颐指气使？”
“还有那些借着我们大越的名声行事的汉人……”
“呵呵，死了才好，死的多些才好！”
“最好是你们这些家伙全都死在外面，免得整天七嘴八舌的对着本帅指指点点，那才快活！”
……
就和汉人的情况差不多，其实在看似互帮互助，铁板一块儿的越人群体之中，也是有着大量的派系划分的。
就好像汉人之中会自发的分成江东、巴蜀、关中、齐鲁乃至西域等不同出身，彼此之间习惯不同一样，越人之间，曾经不同的国别、如今不同的氏族之间，也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别说是在小事上了，就算是集体对外，面对汉人态度的这种大事上，越人之中也有着极端排汉主义者、中庸实用主义、激进亲汉主义等多种派别派系的划分。
甚至在极端排汉的人群之中，还能够再继续细分出想要复国的，想要维持现状的，想要吸纳整合汉人等多种情况。
以他祖郎所在的派系，能够凭借着现在越人之中的一些盲目反汉情绪，控制一部分极端排汉主义者就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
说的难听些，站在他的立场来看，那些并不属于自己直属的，来自其他地区，其他氏族的越人们……
他们在汉人手里死的多了，才能体现出汉人的可怕。
相应的，自己作为排斥汉人，主张重建古代越国的首领，才能够更受手底下众人的支持。
甚至那些不听话的家伙，他们死的绝了，对祖郎来说也不会有半点儿心理波动。
甚至会偷偷在心底笑出来。
这可是大好事，意味着以后再也没有人和自己唱反调了。
这种族内的不同声音被汉人消耗一些，又怎么能说的上是损失呢？
……
再者说了，退一万步讲，这些人既然会死在汉人的手里，那在祖郎看来，他们本就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而越人是不需要废物的。
祖郎真正的胜算，还是在那些不远千里走水路奇袭的人那边。
他们才是山越之中真正的精锐力量。
只要对方发起进攻……那现在战场上的颓势就会立刻逆转。现在的一些损失，也就完全可以接受了。
……
暂且不提祖郎这边的一系列想法与举动，在如今的丹阳北部，确实是有一大批山越受到祖郎调动的影响，实实在在的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或者换种说法就是，他们被祖郎坑惨了，也被彭式坑惨了。
在祖郎调动北部兵力数日之后，来自各地的山越就已经密密麻麻的出现在了丹阳的治所宛陵附近。
除了还在泾县本部的山越精锐，以及少数几支部队意外，几乎所有的山越主力全都集中在了这里。
一时间，整整七万越人与少量汉人组成大军驻扎在宛陵附近，倒是显得山越风头无两。
只是这都是明面上的，面子上的好看。
只有这些山越自己，才知道这种日子过的有多憋屈。
……
要吃的，吃的，没有。
要环境，环境，没有。
几万人聚集在一处，那每日消耗的粮草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才抵达宛陵不到三天，大多数的势力就吃完了自己随军携带的粮食，将补给的压力压在了宛陵县的头上。
而宛陵又不是什么富裕的产粮大县，它也只是地理位置居中，这才成了丹阳太守的治所……
这样一来，几乎所有的山越头上，都被挂上了一个补给不足，战斗力削弱的负面效果。
只有少数的几个大营，才体验到了这次集兵一处的好处。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彭式了。
……
在几天前，彭式便收到了祖郎的回信，那回信上不但夸耀了一番彭式的“功绩”，还向他保证，说是已经将整个丹阳郡绝大多数的山越都聚集在了一处，交给他去指挥。
换句话说，彭式虽然打了败仗，但他的地位却比之前要有所提升，已经从钱塘大帅，变成了祖郎不在的时候，一个总辖全军的“代理宗帅”的水平。
手底下的人多了，彭式自然是感觉到自己的腰板也直了，甚至说话都硬气了。
毕竟，不管这些人心底服不服气，但面子上，都是要给祖郎面子的，也就都要给他彭式一个面子。
就像是现在，他并不知晓自己已经隐隐之间成为了祖郎的“弃子”，反倒是觉得自己荣升一等，对待丹阳太守周昕等人的态度，越发的高傲了起来。
……
“周昕老儿，我的粮呢？钱呢？”
“你就给我们这么点粮食，那我们越人这么多的军队聚集在这里，每天吃什么？用什么？”
“你也知道，越人不通汉室礼法，若是我这手底下的士兵连饭都吃不饱，那我可很难向你保证，他们不会做出点什么大家看着都不好过的事情出来。”
“毕竟，你也不希望，自己手底下的百姓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吧？”
……
夜里，宛陵城内的一处宅邸之中，彭式正饮着美酒，搂着美姬，醉醺醺的向着丹阳太守周昕埋怨着对方的“不懂事”。
而在他的面前，除了几个陪酒的当地世家族老之外，为首一人则是显得有些面容枯槁瘦弱，不但在这种环境下没有一同饮酒做乐，反倒是额头冒着虚汗，脸色也有些不大正常。
……
“大帅，这真不是我给贵军送粮，只是这丹阳它……丹阳他本来就不产粮食啊！”
“我已经下令将宛陵所有能征调的粮食都征调上来了，可是……贵军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这七万多人，比宛陵的总人数还多，在下拼尽全力，也实在是养不起了……”
……
有些卑躬屈膝的向着彭式抱了抱拳，那人正是丹阳太守，出身自庐江周家的士子周昕。
说起来，这人还是周瑜的族叔，在整个江东，都还算是有些地位。
只是如今，在彭式的面前，或者说在彭式所代表的山越面前，周昕却非但没有一丝一毫周家在庐江表现出来的超然地位，反倒像是一个被任意辱骂的小童一般，别说是受万人敬仰的太守了，简直和太守家里的奴仆差不了太多。
对，如果说周昕是奴仆的话，那现在的太守，正当是代表山越的彭式才是。
……
“没粮？”
“放你奶奶的屁！”
“老子早就和你说了，让你从丹阳北边调集粮食过来，你自己废物调不过来，关我屁事？”
在周昕的面前，彭式似乎是对于对方的推辞有些不满，便立刻破口大骂道：
“你这老头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我最后给你三天时间，不管你是去偷去抢还是去借，至少十万石粮食，三天之内送进我城外的大营之内，不然我就让将士们进城，自己来取！”
“若是粮食不够，那便拿你们汉人家中的牛羊充数！”
“若是牛羊不够，就那你们汉人的妻子儿女充数！”
……
“反正丹阳人多，你们汉人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每天抓取几百个充数，也够吃上很久了！”
说着，彭式还不忘了一口将杯中浊酒饮尽，随后“啪”的一下，将酒樽掷到地上，发出一阵青铜敲击的脆响。
而听了这话，在场的众人也只是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
或者说不敢多说什么。
这家伙仗着自己背靠着山越这条大腿，整日里作威作福，已经不是第一天了，甚至已经早早的忘记了自己的汉人身份，张口闭口就是一副“你们汉人”、“我们大越”的样子。
最开始的时候，众人还有考虑过要不要反抗，可没办法，人多就是人多，整个郡县之内的山越战兵聚集在一处，那别说是他们小小的一个丹阳郡了，就连江东第一大郡豫章，恐怕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如今，似乎是听到对方提起要入城作乱，这事情确实有些太过严重，因此隐隐之间，也能看到有不少人窃窃私语着，似乎是在讨论，连夜将自己在丹阳的家产运出，弃城而逃的可行性到底怎么样。
至于太守周昕，那个有些枯槁的小老头，则是皱着眉头，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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