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她们的死亡倒计时 第18章

北条悟懒得计较，接过找零和膏药贴又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

这才第三天，宫岛青鸾伤口的感染就已经严重起来了，而疼痛之后，还有更严重的症状等着她，今天之内就要入院治疗！

可问题是，正规医院一看到是枪伤会立马报警……那么问题来了，一开始以为杀人鬼是成年男子，可真实的杀人鬼宫岛青鸾会被判死刑吗？

答案是一定不会。

第一，她未成年。

第二，犯下的案子争议巨大，即便成年后也不会被判死刑。

月见里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就知道那些消息，其实警方已经打算在近几天公布了，政府的无能让恐怖的杀人鬼逍遥法外小半年，已经造成了不小的恐慌，甚至爆发过一两次游行。

杀人鬼五次作案在五个不同的区，东京有23个区，在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眼里，是否每个区都要有一位受害者？如果再压下去，就不是鞠躬道歉这么简单了。

直接引爆舆论警方肯定会被骂的更惨，可再怎么样也比被逼宫好。废物又不是第一次当了，七七年毒可乐无差别杀人案现在还没破呢，还不是照样挺过来了？

而关于警方为何不透露受害者信息，或许各大媒体都已经嗅到了一些味道，只不过没有确切消息不敢乱猜。

举个例子，即便媒体不知道其他三人，但两个学生的死是瞒不住的，毕竟他们俩干的破事都有报道过。

也因如此，昨天放学前随手一条类似制造话题的‘好奇’讯息发过去，月见里才很快就搞到第一手资讯，毕竟这些‘秘密’本就是该向公众汇报的，短短几句话就能交代清楚，连卷宗都不需要碰……

不知不觉中，北条悟跑到了家门口，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刚想过去，却被一股既视感硬生生的拦住了脚步，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那个夜晚也是背着她停在楼下犹豫，最后决定将她背回家，地点，角度，误差甚至不超过一米……

貌似……又到了原点？只不过现在是上午，那天是半夜。

北条悟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盒……一个念头突然从心底升起。

自己这么火急火燎的，究竟在干啥呢？

任务已经算失败了吧，神秘少女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了。

现在的宫岛青鸾，除了报警后进行刑事强制治疗没有任何办法能让她活下去。

可报了警不仅这几天彻底白忙活，自己也要遭殃。现在已经不是三天前的情况了，那时还能交代清楚，现在怎么说？

可不报警她又稳死，相当于自己做了一笔失败的投资，现在手里的钱都没多少了。

看着她不仅自己血亏，还要处理尸体。

这件事比较麻烦，但网上搜一下‘前辈’的经验应该能管用……自己家是安全领域，绝对不存在暴露的风险。

北条悟眉头深皱，站在楼下陷入了沉思。

宫岛青鸾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不是自己的亲人，更不是爱人。做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到现在为止她甚至连句谢谢都没有。

北条悟表情变得淡漠了几分，望着手中的药盒，目光阴晴不定。

手里捏着的是一个药盒，布洛芬缓释胶囊，非处方止疼药……因为宫岛青鸾疼的意识模糊，因为她那句‘你看起来很累，所以我没叫醒你’想都没想就跑出门。

为了这盒药，跑的气喘吁吁不说，还被一群傻逼当猴看。

虽然不在意那些，可总感觉很不爽。

好像莫名其妙就变了，自己一开始只想要平淡的生活，但现在简直一地鸡毛。

北条悟缓缓抬头，再次望着自家紧闭的大门喃喃道：“我是……圣母吗？”

不是吧……不至于为了个陌生人，辜负了这辈子养育自己的父母，作死接这个坑爹任务的初衷，不也是为了老妈吗？

北条悟思索的表情变得有些迷茫，拳头却的死死的……歪着脑袋在楼下昂着头看着自己家大门发呆，可下一秒，眼角的余光被某个东西吸引，猛地扭过头去。

二楼03号房间门打开了，一位年轻女性走了出来，她踮起脚，将手中的公仔在门框上挂好，然后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最后满意的点点头走回了房间。

她叫福泽立美，一位化妆品销售，本人因超喜欢熊猫所以会买大量公仔。门框上这个就是她用来当吉祥物的，虽然有好几次被偷的经历，可她每次都会乐此不疲的重新买来挂上。

熊猫啊……熊猫。

远古的记忆在挑拨着北条悟神经，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又慢慢放大，然后笑了出来。

能看着宫岛学姐继续痛苦吗？明显不忍心的，虽然一开始的反感厌恶，到排斥，再到现在的理解并倾佩。

只认识了她三天，但没办法放不管不顾了，毕竟她是自己扛回家的啊。

宫岛学姐虽然没说过一声谢谢，但那句‘你很累’真的很打动自己。因为你很累，所以我被疼醒了后继续装睡，从半夜到上午十点，不发出声音，不发出呻.吟。

这不是圣母心，而是恻隐心，人都会有恻隐心理……任务和钱……失败了就失败了吧。

自己倒是活的太小心了，功夫熊猫中的龟大师不是说过嘛，‘你患得患失，太在意从前又太担心将来，有句话说得好，昨天是段历史，明天是个谜团，而今天，是天赐的礼物。’

‘像珍惜礼物那样珍惜今天。’

想到这里，北条悟突然摇了摇头，笑着抬腿走向了公寓，有时候，顿悟只是一瞬间的事。

爬上二楼路过福泽的03号房时，还伸手轻轻抽了门框上挂着的吉祥物，小熊猫摇啊摇雀氏可爱，难怪被偷那么多次了。

走到自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进入后，宫岛青鸾依旧保持着自己出门时的卧姿。

因为钻心的疼痛，她左手轻轻耷在右胸上，瞳孔布满血丝，洁白的贝齿死死咬着发白的下唇，浑身发抖。

倔强、耿直、呆板、严肃……以上的形容都是误区，宫岛青鸾心思细腻，洞察力敏锐，仅仅只是性格冷淡，不大喜欢说话罢了。

不过她还是有可爱点的，在说‘你看起来很累’的时候有些可爱，但只有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北条悟关上房门，先将膏药撕开‘啪’的一下贴在自己脖子上，然后走进厨房将电饭煲插座拔掉，走到宫岛青鸾身前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杯水和两颗药丸。

宫岛青鸾没有吱声，但目光一直锁定在他身上。

“头孢菌素昨天你吃过的，是抗生素和消炎药，布洛芬是止疼药，这两种可以混合食用，我不知道能有多大效果。效果最好的是中枢性药物，例如吗啡之类的，不过那些东西是监管品，市面上是买不到。”

“你……”

“先吃药。”

北条悟将手心里的两颗药丸塞进宫岛学姐嘴里，又小心翼翼的托起她后脑勺，直到她喝了半杯白开后才笑道：“宫岛学姐，我答应过要救你，但我真的无能为力。”

闻言，宫岛青鸾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生。

右侧脖子上贴着纱块，左后颈部贴着外用药贴，他脖子向一侧歪着，但一点也不好笑，因为无论是纱块还是药贴，都是自己给他造成的。

“今天晚上，带我出去。”

“有人接应吗？”

宫岛青鸾摇了摇头，“把我放在某个下水道，或者公园附近。如果不幸被捕，我也不会透露关于你的任何信息。”

“决定了？”

宫岛青鸾微微点头，做出这个决定后，眼帘微微下垂，布满血丝的眸子也暗淡了些许。

“不是让我帮你体面些吗？”

宫岛青鸾闭上眼睛，淡漠的语气似乎回到了她握刀时的状态，“将死之人，是没有尊严可言的。”

北条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在下水道里浸泡着污水被蛇虫鼠蚁啃咬，直到发黑发臭，肉体生蛆，孤独的腐烂在某个角落，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你努力活了十七年，就是为了这一刻？”

宫岛青鸾睁开眼，表情有些错愕，似乎有些不理解他反常的行为。

“或者被流浪汉、不良、瘾君子发现，被他们侮辱致死。第二天，所有新闻头条都会刊登你打了马赛克的裸.尸图片，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宫岛青鸾眼眶慢慢瞪大，她其实有试想过无数种可能性……这种似乎并不是夸张的说辞，这块区域的瘾君子太多了，而玉姬公园里已经扎满了各色脏兮兮的帐篷。

北条悟没有继续开口，而是与之对视……诡异的沉默在两人间弥漫开来。

一秒……十秒……一分钟……三分钟……

宫岛青鸾腮帮微微动了下，下意识咬牙的动作不怎么明显，一层不变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挣扎，她见过死亡，也亲手制造了死亡，死亡是最丑陋的。

而被随意丢弃的尸体呈现的姿态……她有些动摇了。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极其丑陋的死态呈现在公众视野中，真正的丑陋会被永久掩埋呢？如果你死了，警察不会公布受害者信息，至少美香案绝对不会被公布，那个秘密不管对警方还是政府，都是天大的丑闻……这个国家从来都不敢直面错误，他们甚至试图篡改历史。”

宫岛青鸾猛地一惊，她从未考虑过这些，她本就不是为了当英雄去做的那些事，但丑恶被金色的马克笔涂成了正义的颜色，那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

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正义笨蛋，北条悟突然升起一股惋惜感。

无奈的叹了口气后，伸手朝学姐伸出了手。

轻轻抚顺她额头被汗水粘住的发丝，柔声说道：“丑陋的被永久埋葬。真正美丽的，却以被亵渎后最丑陋的姿态展现于世，学姐，你是个美人，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宫岛青鸾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生，被梳理发丝触感并不觉得讨厌，只感觉他的手很轻，目光陈垦而真挚，突然感觉他还蛮顺眼的。

突然，宫岛青鸾猛地想起他进门后的怪异感了，是因为态度的转变，不是前天惜命又搞怪的跳脱，不是昨天刻意装恶的可气，更不是今早刚醒来时的乐观与活泼。

他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让人很舒服。

“我……是……美人……”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当面夸自己，他的眼睛里倒影的是自己的样子，头发还是黏在一起，眼窝有些病态的红润，皮肤暗淡无光，面色却惨白如纸……和三天前完全是两副面孔。

北条悟扭头看了眼窗外，今天是阴天，但不见要下雨的样子，这种鬼天气很压抑。

“你死后，他们会口诛笔伐，他们会破口大骂，还会放肆赞扬着虚伪。却不知道，是谁听见了来自三十年前的哭声。”

宫岛青鸾张了张嘴，布满血丝的瞳孔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氤氲，喃喃的重复道：“是谁，听见了三十年前的哭声……”

“你有没有想过，人们对着你的尸体欢呼的时候，在全日本1.26亿的人口中，有那么两三个人会哭到呼吸困难呢？”

宫岛青鸾似乎想到了谁，又想到了什么场面，她微微张开嘴，苍白的唇瓣有些颤抖。

“你……帮不了我。”

“我救不了你，也知道学姐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不想去猜你为什么不愿意见一面家人，但我能做的，是能让你最后一刻保留一丝体面。或者说我也会幻想，幻想奇迹的出现，其实我不希望看着你死，毕竟再怎么说，你也是我抗回来的，对吧。”

“为……什么。”

宫岛青鸾一共问了两次为什么，这是第三次，所以这次北条悟决定认真回答。

于是，他笑了笑轻声说道：“因为想通了一件事。”

宫岛青鸾没有再开口，怔怔的望着他的笑脸，突然，她伸出了还能动的左手，在北条悟错愕的目光中，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

她的身材是极美的，光滑而紧致的皮肤，令人无数人侧目的伟岸，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几乎作弊的腰臀比，以及那修长到极致的大长腿。

不过，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完整的，洁净无暇的白，暗黑色的血痂如诅咒般，将这份唯美增浸染上了凄然。

“我还未与异性有过交往。”

杀人鬼小姐目光闪烁，带着湿润的氤氲，语气也有些不自然的沙哑，“如果不嫌弃，请先帮我清理干净……”

她话音未落，表情又逐渐凝固在脸上，他转瞬即逝的惊诧后，清澈而透亮的瞳孔本能的，下意识的扫过自己的身躯，然后瞳孔立刻回归清澈，又回停在自己脸上。

为什么，他昨天为自己剪开缠胸布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不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她再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