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她无视了这个厄利恩发迹起便一直侍奉泽格家族的老人,径自向前走去,语气漠然:“按照他们的性格,应该有个更加强壮,更有智慧,更加年轻的人来顶替你的位置。”
“小……小姐,老爷和夫人不是这么不讲情面的人。”
管家凯恩连忙起身,一脸苦涩地跟上明芙萝:“请您相信——”
“不是不讲情面?”
离家十余年的女学者冷笑一声:“这是我这段时间挺过的最有意思的笑话。”
老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看着明芙萝的背影,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我……我来为您引路吧,老爷和夫人都在等您。”
凯恩快步走到明芙萝身前,他的步履并不平稳,即使再如何挺直腰板,依然无法掩盖身上的迟暮,并且只顾着和明芙萝交谈,却根本没有向安瑟问号。
凯恩的表现,不应该出现在一名合格的管家身上,即便是震惊欣喜于与小姐的再度重逢,这位老管家也显得过于失态。
他带着明芙萝和安瑟来到庄园中心的别墅,穿过走廊,去往接待室。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仆人相当稀少,泽格庄园虽远不如海德拉庄园来的豪华,但几乎没见到几个仆从在打扫卫生或随时准备工作,显然有些奇怪。
“老爷和夫人在里面等您……恕我先行告退,小姐。”
安瑟看了眼离去的凯恩,而明芙萝的视线则没有任何偏转,她紧盯着接待室的大门,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除了某个魔鬼,除了该死的命运。
“要我帮你开门吗?”
安瑟的声音把明芙萝从记忆拉回现实,她沉默不语地握住把手,将门推开时,脸上唯有冷漠。
屋内,一对容貌气质般配上佳的夫妇坐在一起,他们在听到推声时,几乎立刻将视线投向门口,比起心绪复杂至极的明芙萝,安瑟一眼就捕捉到了这对夫妇,这对父母眼中的复杂情绪。
激动,愧疚,感伤……太多感情纠缠在一起,就好像芜杂丛生,彼此缠绕的藤蔓,让人难以看清那层叠情感之下的真实所在。
“阿萝,你——”
“下午好,海坦纳女士。”
明芙萝的母亲刚激动无比地开口,明芙萝就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未先告知便突然到访,还请原谅我的冒昧。”
那无形的高墙阻隔了泽格夫人原本想要倾吐而出的话语,她讷讷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流露着如此鲜明的悲哀。
“……坐。”
莱登·泽格,厄利恩·泽格之子,明芙萝的亲生父亲,以太院高级讲师,微垂眼眸,语气平静地说道:“不管找我们有什么事,先坐下说话。”
明芙萝并没有反对,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表现出敌对,她想表现的,只有……冷漠,形如陌路的冷漠。
安瑟与明芙萝坐到了泽格夫妇的对面,莱登将视线放到明芙萝身边那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身上,同样淡然问道:“这位是……”
“我是明芙萝的……嗯,朋友。”安瑟笑了笑,无比轻松地说着并非谎言的谎言,“她的状况令我十分在意,所以就自作主张跟了过来,请两位不要介意。”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在泽格夫妇听来信息量巨大,让他们一时沉默,而明芙萝则借着这个机会,率先发难:
“爷爷的墓,一直只有我去扫。”
“……什么?”
莱登先生显然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说,爷爷的墓,一直只有我去清理。”明芙萝如此重复道,那双于其父相近的紫色眼眸中流露出的漠然与疏离,不知是否伤了这两位父母的心。
“从十五年前,直到现在,一直只有我一个人清理。”
反应过来的莱登先生,表情变得很是糟糕。
十指交错,双手握拳的他盯着明芙萝,一字一顿道:“所以,你只是为了训斥我们,才在十多年后愿意重新见我们一面吗?”
“我没有使用任何愤怒,亦或是批判的语气,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明芙萝依然保持着那令人感到不适的平静:“如果你认为我是在训斥你,那应该是你的问题,莱登先生。”
“……呵。”
男人突然冷笑一声:“指望你有所改变,果然是我——”
“莱登!”
海坦纳死死握住了自己丈夫的手,高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接着转而看向明芙萝,用有些哀弱,甚至近乎于卑微的语气,嗫嚅着说道:
“阿萝,我……我们很抱歉,关于父亲的事,我们……”
“我并不在乎你们是否对爷爷的死去怀有感情。”
明芙萝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母亲示弱的态度,但她的语气显然已经有了些许变化,变得阴冷,变得……憎怒:
“就好像我已经放弃去诘问你们的背叛,你们的掠夺,你们的无耻——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接待室里的氛围骤然降至冰点,没有谁的脸色是好的,安瑟也是如此,只不过他心里当然不是这样的。
旁观着这一切的海德拉,正乐在其中地推演明芙萝,莱登,海坦纳三人在命运驱使下的情感走向,乃至……口头的言语。
他将视线放到脸色已经糟糕透顶的莱登身上,心中低语道:
【我难道没把这些给你吗!】
“我难道没想把这些都给你吗!”
莱登愤怒地拔高声调:“金钱,庄园,资源,他为你留下的所有东西,在你成年时,我没有联系过你,让你把这一切全都拿走吗?”
【你以为】安瑟轻点着侧脸,心中低笑【我想跟那家伙有半点关联吗!】
“你以为,我还想跟他有什么联系吗!”
“我只看到结果,结果就是,我拒绝了这些事物,而你们便堂而皇之地选择将其占有。”
“你!”这荒唐的言语让莱登站起身来,“那么你想让我变卖掉所有,你情愿看到其他人占据这一切,也不想让我拥有这些,对吗?”
“对。”明芙萝毫不犹豫地答道,“因为你没资格。”
一记戳穿父亲心底最深处伤痛的残忍攻击,安瑟在心中如此慨叹。
如他所感慨的那般,莱登似乎对“没资格”这三个字敏感万分,他脸上勃发的怒意,眸中燃起的怒焰,还有暴起青筋的双拳……所表现的一切,都不像一个正面对着女儿的父亲。
“……”
用那愤怒的眼神凝视了明芙萝许久,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的莱登,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颓然而疲惫地坐了下去。
【明芙萝,我果然不该对你抱有期待】
托着下巴的安瑟如此在心中自语,同时眼眸微微眯起。
然后……就该是第一个关键节点的到来了。
他用手撑着额头,低声说道:“明芙萝,我果然……不该对你抱有期望,你早就疯了,疯得彻底,跟他一样。”
这位父亲在此刻流露出了深深的无助和苦痛,言语中的那份沉重的无力感,即便是明芙萝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
女人的心中……由此闪过了一缕十分微小,但却能撬动她思维的犹豫。
她的父亲此刻流露的感情并不像是伪装,为什么……
“疯了?您确定吗,莱登先生?”
而恰好在这时,一直沉默无言的,明芙萝小姐的“朋友”,突然开口了。
“我知晓厄利恩先生的事,我敬佩他的才学,他的理想,他的勇气……您怎么能将他所做的视为疯癫,又怎么能将继承他理想的明芙萝,同样贬斥为疯狂呢?”
安瑟的话语让莱登微微愣神,但很快反应过来的他,完全没有对此感到惭愧或别的什么情绪,只有深深的,深深的愤怒。
“你在说什么!你又懂什么!”
一个外人对自己的家事指手画脚,任何人肯定都无法忍耐,况且泽格家族的问题有如此让人……痛苦,自认为饱受其害的莱登用力拍在桌上,声调再次拔高:
“伟大……伟大?那种愚蠢狂妄,不切实际的想法也配叫做伟大?他只是用那天方夜谭的理念,来证明自己的才能凌驾在所有人之上,我告诉你……厄利恩·泽格从来不是什么伟人,更配不上伟大!他就是个疯子!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账!”
明芙萝心中升起的犹豫瞬间消失无踪,剩下的,唯有冰冷。
“最后的那句话。”她漠然说道,“用在你身上比较合适,莱登先生。”
“盗走爷爷的设计,出卖给以太院,在那谋求一身半职,苟全自我……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脸面,批判爷爷自私自利。”
第二个节点。
安瑟十指相抵,嘴角上扬了些许。
亲爱的阿萝已经不会再听进她父亲的任何话语,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
“你!”
“阿萝!”海坦纳焦急按住了莱登的肩膀,她看着明芙萝的眼睛,无比哀求道,“我们那时候没有选择……父亲,父亲已经独自研究了九年,很多人都害怕他真的做出那种东西,我那时候刚怀上你,我们不能冒着风险……”
优秀而理由充足的感情牌。
纵览明芙萝人生的安瑟,不由得为命运的“巧合”发出感慨,也许在二十一年前,命运就为这场对话提前做好了准备。
“……”明芙萝的神情果然微微凝滞,她沉默片刻,随后低声道,“但背叛,就是背叛。”
“背叛……背叛!”莱登显然已经有些愤怒的失去理智了,“所以呢?所以你要让海坦纳,还有未出世的你,全因为那个疯子的疯言疯语而死,非要这样,你才满意,对吗!”
父母保护孩子是根植于生命中的本能,假若那时的泽格家族的确在风雨飘摇之时,莱登和海坦纳的行为,也无可厚非。
而这样,就给明芙萝与自己父母的和解,埋下了关键的转折。
——但恶毒的魔鬼,显然不会让命运如此顺利的,将棋子就此布下。
“嗯……我并非有意冒犯。”安瑟再度开口道,“假若厄利恩先生当时真的有了能让其他势力凶狠到……去刺杀五阶炼金术士家人的成果,那是否说明他距离成功仅剩一步之遥?既然如此,帮助厄利恩先生,不是比背叛他,来的更好吗?”
“在他的保护下,两位的生命安全,也没有那么……危险吧。”
这句话,再度让接待室陷入了沉默。
海坦纳看向安瑟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怨毒,可捏紧拳头的她,似乎还想向明芙萝解释:“因为……因为……”
“够了,海坦纳。”
莱登打断了自己妻子的话语,他冷冷地说道:“你还妄想着她会叫你母亲,把自己当作你的女儿吗?在她眼里,我们就只是两条蛀虫,两个叛徒,两个苟且偷生的卑鄙小人而已。她不是来和你我叙旧,是来践踏,批判,羞辱我们,她是来……复仇的。”
“巴别塔被海德拉阁下看重,从此一步登天,再也不用受以太院的打压,她终于有机会向我们倾吐憎恨了。”
两次可能产生转机的,隐晦无比的情感流向,全被安瑟以十分合理,以朋友身份站在明芙萝立场上的话语……彻底击碎了。
而安瑟的疑问,和莱登刚才的话语,也毁灭了明芙萝心中升起的,最后的念想。
“……我只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明芙萝站起身来,凝视着自己父亲的眼睛,即便他已不再愿意和自己对视。
“莱登先生,爷爷死后,你是否思念过他?哪怕一次。”
“……他是我父亲,明芙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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