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眼眸一片灰寂的明芙萝,恍惚着说:“你已经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了吗?”
那刚才所抓住的一缕希望,就这样彻底毁灭了。
“这很难预料吗?”安瑟反问道,“你觉得为什么劳瑞尔会急着加快推动让鹈鹕商会出名?”
“因为他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他想用这些药剂,交换到成为超凡者的机会。”
“他最开始当然没想过找上伊沃拉,他可能想着其他会对这东西感兴趣的大人物,但由于我的约束,没有任何人主动找上他,再加上药剂已经快要用光,所以他不得不放手一搏……想尽办法,将鹈鹕商会加速推向毁灭。”
“而显然……”
年轻的海德拉看着流泪亲吻着那瓶药剂的劳瑞尔,慨叹道:
“他赌赢了。”
“站在我个人的角度。”安瑟双手支着手杖,眼神竟然略带满意,“我欣赏能有这种决意的人,他还算不错。”
安瑟并没有对劳瑞尔的能力多做评价,只称赞了他的胆识,同时也并没有对他最后的这种行为表露出任何不悦。
“而且你觉得……在这个游戏里,追逐超凡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安瑟微微低头,看着浑噩的明芙萝:“农民过于快速的暴动,是鹈鹕商会加速的开端,劳瑞尔那时可没有这个能力,也不会有这种想法,那么……到底是谁推动的这件事呢?”
“答案是我们的沃森伯爵,他同样也希望借此吸引到大人物,尤其是伊沃拉的视线……试图以此乘上她的战车。这段时间他到底在背后出了多少力,谁也不知道。”
“他违反规则了吗?当然没有,他对那片农田,对于药剂药剂,没有任何想法。他这么做,甚至反而还促进了粮食的产量……真是讽刺,不是吗?”
“超凡……超凡。持有它的人渴望更进一步,未能拥有它的人豁出一切也想得到一个机会。”
安瑟把手放到明芙萝的头顶,温声细语道:“你觉得,伊沃拉说对吗,亲爱的明芙萝。”
“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都会做出和劳瑞尔一样的选择。”
“……”
在明芙萝身子一颤的同时,用血焰烧灼伤口的伊沃拉扯了扯嘴角:“你就这么喜欢跟你的小玩偶过家家吗?安瑟?算了……”
那枚子弹撕裂的伤口总算弥合,留下了一道醒目的,正在缓慢蠕动修复的疤痕,但伊沃拉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而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愉快而傲慢地宣告道:
“不管你还想玩什么游戏,但这些小玩意,是他进献于我的。”
女人的眼神中,透出暴戾狰狞的色彩:“你要是还打算挑衅我,那就试试看,我和那个老东西联手……能不能把你们两条毒蛇杀光!”
她扔下这样一句杀意十足,扔下这一句能够将整个帝国甚至整片大陆都付之一炬的狠话,随后化作火焰,消失在了原地。
咚——
明芙萝娇小的身子,终于无力瘫倒跪下,她看着血焰消失的地方,双臂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垂落下来。
结束了。
这场游戏……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本以为会坐视它走向最糟糕局面的人,以那么强硬的姿态差点将结局引向完美,但在其中的受益者,最后却亲手毁了这一切。
伊沃拉拿到药剂之后究竟会做什么,一点也不难猜。
听命于她的强大术士能轻易逆向解析出药剂的构造,然后批量制造这种药剂……既然伊沃拉对此感兴趣,那么她就必然会将药剂用于实际。
当一个随心所欲,绝对自我,对平民乃至超凡者都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暴虐储君,掌握了整个帝国的粮食命脉时……
不……最可怕的不是这个,最可怕的是,当伊沃拉对它失去兴趣,当伊沃拉“玩厌了”,把它随便交给某个人之后……整个帝国,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这场游戏就不应该开始,如果它不开始,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最后也不可能迎来这样的结局,如果一开始就——
“你现在在想,假如一开始没打算跟我玩这个游戏的话,那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对吗?”
安瑟感慨的声音,传入了明芙萝的耳朵。
“明芙萝……明芙萝,你不觉得,这种想法,会显得你更加可悲吗?”
他伸出手,捏住明芙萝的下巴,抬起那张已经完全麻木的脸,怜悯地说道:
“你甚至连你对追逐理想的这个信念,都已经无法守住了吗?”
那双已经晦暗的,几乎已经看不见任何光彩的紫色眼瞳,细微的颤动了一下。
对……不应该,我不应该这么想,尝试实现它是没有错的,只是……只是我……
“还是说,只是你在忽视,在躲藏,在试图逃避,你眼中的‘理想’只不过是苍白的词汇,是空洞的口号,是毫无意义的……幻象?”
魔鬼猛然拽起瘫坐在地上的可怜人偶,原来温和悲悯的神情瞬间一片冰冷,方才柔软亲昵言语的无比残酷,紧握着明芙萝肩膀的手像是要将她的骨骼给捏断,向将毒液注射进猎物血管中的蛇一样,要将他现在所有的恶意与残忍,以痛苦为载体,尽数灌注。
“你在逃避自己根本不曾理解到底该如何实现变革,你在逃避自己为何不知道追逐理想的原因,你在逃避……这份虚假空洞之下所代表的真实,你在逃避——”
“我没有……我没有!”
明芙萝嗓音嘶哑尖叫起来,曾永远冷静,永远坚定,永远不可击垮,难以摧毁的她,现在如此不堪,如此凄惨的在安瑟手下挣扎着,发了疯一样想要脱离安瑟的钳制,但换来的,只有更加剧烈的痛楚。
理想主义者本身是难以被毁灭的。
即使被阻拦,被击垮,被打倒,再如何遍体鳞伤,也只会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燃烧起绝不屈服的斗志。
既然如此,那就不毁灭他们本身,而失去毁灭……他们的理想。
“你的坚持没有由来。”
“你对变革一无所知。”
“你期望的拯救最后带来了更大的灾难。”
“甚至就连你想要拯救的人,都不愿领受这样的恩情,反而亲手将一切推入深渊。”
年轻的海德拉轻轻挥舞起冰冷的刀锋,将明芙萝·泽格的存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肢解,将她的人格拆分得支离破碎。
“告诉我,亲爱的明芙萝,亲爱的……海伦。”
魔鬼的话语又变得温柔,变得怜悯,如此极端而分裂的切换,让他的面孔在明芙萝眼中变得恍惚,变得重叠。
到底哪个是要毁灭自己的魔鬼,到底哪个又是能教育指引自己的……父亲?
“你愿意承认自己的虚无吗?你愿意接受自己……如何改变一切,一无所知,愿意接受自己的软弱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个在这段时间里,耐心,温和地指引,教导她的少年,似乎又重新回来了,他轻抚着明芙萝的脸颊,关切无比地呢喃着:
“我就给予你,改变这糟糕结局的机会。”
“……!”
明芙萝的唇瓣不停颤抖,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朝自己露出温柔笑容的少年,死寂的眼瞳在数次希望和绝望的反复之间,迸发出最后一线飘摇的,易碎的光彩。
“改变……机会?”
“没错。”安瑟柔声道,“我会想办法,把那些药剂,从伊沃拉的手中取回,但代价……很有可能需要你自己支付。”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在吞没一切的狂风暴雨中寻得陆上灯塔,于浩然无际的黑暗中瞥见一线天光……一无所成,一无所能的可怜人偶,见到了能够实现救赎的可能。
即便在崩溃的那一刻都没有流出眼泪的她,此刻泪流满面地抓紧安瑟的衣袖,哽咽道:“如果能够阻止伊沃拉,如果能改变这个结局,什么代价都好……什么代价都好。”
“代价?不不不,我问你是否愿意,不是指代价,代价是伊沃拉会向你索取的,我向你索取的可不是代价,海伦。”
安瑟温柔地擦拭着明芙萝滚烫晶莹的泪水,用最细腻关怀的声音,吐露着最残忍恶毒的言语:
“我只想得到,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
——如果我能认识到粮食暴涨后会带来的一系列的影响,就能在游戏开始时选择干预,如果我能从中干预,那么整个局面,就不会这么疯狂的加速到现在的地步,伊沃拉也不会将视线投向一个在帝国到处都是的普通领地,那么那个恐怖的未来就不会发生。
如果我能了解这场变革会带来什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都是……我的错。我就像安瑟说的一样,即使追逐了理想十五年,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将其实现;我就像他说的一样,到现在也没找到自己坚持至此的理由。
我就像他说的一样……虚无。
“我……”
凝视着那双温情的,真挚的海蓝色眼眸,明芙萝发现自己在接受这个事实时……并没有那么绝望。
她明知道这是安瑟的诡计,这是安瑟在趁虚而入,可她却没有任何拒绝的办法,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这是为了……拯救,为了避免让结局,落入不可挽回的境地。
这是最后的,唯一的,不可错失的机会。
安瑟的注视,和这样的结论,让明芙萝心中的那份恐惧,一点一点消散了。
当她伸手触及到那份不敢面对的空荡与虚无时,她发现……这个事实,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这漫长的痛苦经历,早已为今日做好了铺垫,这段时间以来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推动着她,承认这个事实。
“是的……”
不再流泪的明芙萝轻声呢喃:“我……什么也不曾理解,我既不理解什么才是变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追逐着它。”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芙萝感觉到的……只有放松。
缠绕在她身上的重重枷锁,随着这种近乎自毁的崩塌,一同粉碎了。
她扯了扯嘴角,竟然有些想笑:
“我就是……这样的虚无。呵……呵呵呵……就是这样的虚无。”
安瑟凝视着她许久许久,最后扬起眉宇来:
“但即便如此,你似乎还没有放弃最后的坚持……呵呵,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听到我想要的了。”
他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明芙萝的唇瓣:
“放心,亲爱的海伦,也会得到你想要的。”
“这一次……”
魔鬼意味深长地说道:“就是最后了。”
*
砰!
曾在小鹈鹕城对蔑视众生的大皇女扣下扳机的安瑟先生,此刻被前者按在了床上。
“混账东西……”
女人面色阴沉地指了指脸颊上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疤痕:“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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