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尤,尤拉……尤拉·娜娜加。”
女人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声音几乎是从唇瓣里漏出来的。
“娜娜加小姐,你以前应该是钢琴家,对吗?”
尤拉的身体僵住了,在极度的恐惧下,她完全没想过安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而且,他说对了。
“看来我猜对了。”安瑟轻笑起来,“啊……原谅我的冒昧,但这的确是一双不弹钢琴就像是在亵渎神灵的美丽的手。”
接着,他在尤拉的耳边哼起轻快灵动的曲调,尤拉抓紧暴露的衣裙,下意识惊呼出声:“春,春之协奏曲……”
“你不觉得这首曲子很适合你来弹吗?”
安瑟的五指轻轻点着尤拉的细腰,就好像真的在弹琴那样,同时又在女人的耳边低语着:“想象你穿着一身礼服,盘起长发,那宛如艺术品的雪白脖颈在帝国剧院的灯光下,泛着天使羽翼上的圣洁光芒。”
“你的双手……在掀开琴盖的那一刻,将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尤拉在安瑟的呢喃声中坠入了混沌,她明明能感觉到,感觉到那漆黑,湿冷,黏腻的可怕东西再度缠绕上了自己,在抚摸舔舐着她全身,可即便如此,她却完全……完全不可控制地,好像要溺死在那年轻的,低语时微微沙哑的嗓音里。
——即使在此刻被扼死,她也无法从那黑暗中的一线温暖里挣脱。
“——但,那是假的。”
尤拉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停住了。
少年依然在她耳边低语,只是那暧昧的,温暖的声音,带上了令她窒息的悲悯。
“你知道的,娜娜加小姐,那是假的,你没有那一天了。在被伯爵阁下抓到这里囚禁起来,训练成为供给像我这样的人的玩物,从那一刻开始,那美好的梦幻就已经离你远去了。”
“……咕、呜、啊——”
先是指尖,然后是手掌,手臂,最后蔓延向全身,可怜的尤拉小姐全身无比激烈地颤抖起来,她死死抓住安瑟的衣领,疯狂动荡的眼瞳中有止不住的泪水流淌而下,口中发出无意义的短促音节。
在见到安瑟的第一眼时,她或许还曾庆幸,作为“玩物”的自己能把那最重要的第一次献给这样一个英俊少年。
可现在呢?她感觉到了什么?恐惧?绝望?尤拉不知道,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在短暂而令人沉醉的魔性温暖后,残忍刺入她心口的那份恶毒,将她的自我撕扯成了卑微的碎片。
安瑟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由衷地替你感到悲伤,娜娜加小姐。而我也知道,只是这样,给不了你安慰。”
他单手捧起尤拉的脸,凝视着那双已经找不出任何完整情绪的灰暗眼睛。
“你知道你这双美丽的手,还可以用来做什么吗?”
安瑟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用来开枪,再合适不过了。”
“……开……枪?”
“啊,没错。”少年颔首回答,“开枪,嗯,很简单的,握紧把手,对准敌人,扣动扳机。”
在女人迷惘破碎的眼神中,安瑟笑了笑,蛇首手杖轻轻点地。
下一秒,那庄严冷酷的手杖在机括拧转,钢铁摩擦,零件交错所构成的悦耳协奏曲中,转变成为了一把硕大的……漆黑手炮!
安瑟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赤霜伯爵,面无表情地宣判:
“赤霜伯爵坎特雷尔·赤霜,本检察官将以贪污,逃税,偷税,违规征税,恶意囤积粮食,破坏市场,走私国家储备资源,恶性杀人,大范围劫掠,贩卖人口等共计三十二项罪名起诉你。”
“由于证据确凿,本陪审团成员,审判员,审判长宣布罪名即刻成立,你将被剥夺伯爵爵位,没收所有财产,并当庭处死。”
“处决方式,枪决。”
“行刑人,安瑟·海德拉,以及……尤拉·娜娜加。”
如此宣告之后,安瑟将那漆黑的手炮,塞入了尤拉的掌心。
“不要害怕,娜娜加小姐。”
他温柔地贴着尤拉的面颊,手覆到她的手背,帮她把手指搭到了扳机上。
啊……那种温暖,包容她的,欺骗她的,救赎她的……漆黑的温暖。
“我说过,你很适合开枪。”
这一刻,那种几乎要将尤拉绞死的漆黑感再度袭来。
可不知为何,尤拉几乎已经……不再害怕了。
她的耳边,只有那个人的声音。
“你适合弹琴,也适合开枪。既然伯爵阁下剥夺了你弹琴的权利,那么……你该以什么回敬伯爵阁下呢?”
“我……”
尤拉凝视着趴在下方的赤霜伯爵,这个令她每日每夜都无比畏惧而憎恨的男人,此刻十分奇怪得如同死猪一般动弹不得。
“我想……”女人破碎的自我轻声呢喃着,“我想……”
“想要开枪,对吗?”那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包裹着她,可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安全,这么充实,这么……自由。
“想向那个杀死你的美梦,你的未来,你的人生的人开枪,对吗?”
“……是的。”
那对于尤拉来说有些超格的手炮,在她手中竟然不再颤抖,她那好像碎裂开来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重新凝聚。
无比漆黑的东西。
“我想……开枪!”
见惯了地狱景色的尤拉·娜娜加,从喉间吐露纯粹的憎恨。
安瑟满意地亲了亲她的耳垂:
“那就动手,我的好女孩。”
这一瞬间,尤拉感觉到那漆黑将自己全部包裹住了。
她扣动扳机,毫无犹豫。
“砰!!”
夸张的轰鸣在宴厅中回响,女人修长的手指,苍白的面庞,染上了猩红的花瓣。
最为显眼的,毫无以为是溅到眼睛里的那一朵。
那双……完全漆黑,毫无光彩,但却诡异地如活物一般,狂热至极的眼睛。
尤拉感觉到自己在下坠,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感觉到自己的内脏仿佛都被人掏了出来。
但这一切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痛苦,只有快乐,无与伦比的快乐。
她想要被绞死,现在就想那温柔的五指缠绕着自己的脖颈,用力收紧,想要自己的肉体切实体会到那一瞬的极乐。
她瘫倒在安瑟怀中,甚至连手腕骨折的痛楚都没感受到,抽搐着体会抵达巅峰的快乐。
“恭喜你,娜娜加小姐。”
那黑暗的源头心满意足地说:
“你自由了。”
下一秒,还没来得及宣布行刑结束的安瑟,直接被仍不餍足的娜娜加小姐吻住了,她抓住安瑟的手放在自己的颈上,又像是要把自己揉进安瑟的身体里那般激烈的贴紧。
而安瑟并没有推开她,像是舞会上安抚焦躁莽撞的大小姐般轻揽住娜娜加小姐的腰肢,用无限的温柔包容着她的火热与疯狂。
安抚着重获自由的女人,安瑟瞥了眼整颗头颅都炸碎开来的凄惨尸体,那美好圣洁的海蓝色眼瞳的边界……
燃烧着来自深渊的颜色。
*
当安瑟把赤霜伯爵的无头尸首吊在架子上时,风雪之所以停歇,太阳之所以破开云层,似乎都是因为平民们那狂热至极的欢呼。
阳光照在那个身形挺拔的年轻贵族身上,他的笑容骄傲,仿佛一个兑现了自己诺言的英勇士兵,行了伟大之举,沐浴正义之光。
可谁也不知道,不管是欢呼着的民众,安瑟身边的仆从萨维尔,还是安瑟的父亲,如今执掌帝国猎杀权柄的海德拉,甚至是那已经老迈昏聩,但依然能威慑世间,灭杀一切的皇帝也不知道——坎特雷尔·赤霜本该死在四年后,死在一个注定成为英雄的“主角”手里。
一个注定毁灭帝国,毁灭海德拉的主角手里。
但现在,那个主角还作为被赤霜伯爵送来的礼物正待在安瑟的临时府邸,而此刻沐浴所有欢呼与赞誉的英雄,不是别人,是安瑟·海德拉。
是帝国贵族们交口称赞的完美俊杰,是流淌疯狂之血的残忍猎犬,是深受皇帝信赖的肱股之臣,是在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吞噬了穿越者的世界变异之奇点。
一个试图毁灭主角的恶党,一个妄想杀死命运的狂徒。
第四章·复杂如我
温暖堂皇的客厅里,安瑟将身上的狼氅随手甩到地面,把自己丢进壁炉边的沙发上,没骨头似的懒散缩成一团。
屋外,海德拉的呼声依旧不停,他叹息着掏了掏耳朵:“好吵啊……萨维尔。”
站在客厅一角的优雅老者笑了笑:“我以为您喜欢这样的场景。”
“偶尔看看还不错,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不太能接受。”
仿佛失去了所有邪气与王气的少年慵懒地看着壁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忠犬这种东西,有那么几只就够了,太多可不好。”
“但这是您的义务所在。”
“太勉强了。”安瑟又叹了口气。
萨维尔摇头道:“那还需要您尽早习惯。”
“我知道。”
安瑟满不在乎地伸长双腿,按脑内大图书馆里那个秃头的姿势瘫坐下来:“但那还早,萨维尔。”
“老爷已经时日无多,陛下也是如此。”老人看着自家少爷随性的样子,只能无奈规劝,“就算不是为了责任,仅为了您自己,您也需要尽快掌控八名契首。”
契首,是有关海德拉的特殊存在,这涉及海德拉的本质,也牵扯到帝国内至高无上的飨焰皇族。
传说在万年前,飨焰始祖击败了当时肆虐大陆,无人可挡的终点级魔兽海德拉,并且成功将其驯服,两人在神明的见证下签订契约,成为永世盟友,建立了伟大兴盛的征天王朝,而那就是帝国前身。
当然,安瑟自己很清楚所谓的传说都是鬼扯,虽然飨焰始祖和魔兽海德拉的事情大差不差,但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契约”,跟所谓的神更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契约能束缚他们。
让海德拉在帝国千年历史乃至更早的时代中,一直以臣属身份为飨焰皇族效力的原因,只有一个。
只有飨焰皇族能焚烧海德拉血脉中的疯狂——飨焰始祖,让海德拉从疯狂蒙昧之兽,变成了拥有智慧的“人”。
而智慧,是任何兽类都无法拒绝的,比力量的成瘾性要强上千万倍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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