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ugugugu
甘雨又意识到了什么,而那个真相又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冰冷,就如披拂着棉絮的钢筋,微风稍稍一吹,便露出了其中的铁骨嶙峋。
她的心如陶瓷般布满了细细的裂缝,正慢慢地碎裂开来,而那个真相便是击碎陶瓷的最后一条裂缝。
她心脏近乎骤停了——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如果自己没有来到层岩巨渊,如果自己没有杀死浮舍...
浮舍便能以此身最后残存的那段生命,走到层岩巨渊的尽头,并成功地封印业障。
她是如何射穿浮舍的?明明那时的业障如此强大,她不仅做不到,甚至要反被业障杀死。那一闪而过的破绽,真的是‘破绽’。
甘雨又开始思索曾经在心中一闪而过的疑问,但现在,甘雨心中有了答案。
浮舍耗尽了最后的生命,抑制住了业障,最后一次守护了她....而这样做的代价却是,来世的他,将要承载业障,走完着最后三分二十一秒的路。
这样做的代价便是,浮舍永生永世便要在业障的纠缠中度过。
为了保护她,浮舍放弃了最后的生命,而为了救更多的人,来世的他又扛起了那份不属他的责任,去走那段未尽的路。
因为她,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浮舍永远都不能解脱,永远都无法幸福。
...还能说:‘她没有做错吗?’
她还能够无辜吗?
知晓了一切真相后,她还能逃避吗,她还能欺骗自己吗?
“...因为我吗?”
“因为我。”
业障如此的痛苦!那个少年,新生的浮舍,他能够承受吗?
他只活了二十岁,甚至连二十岁都不到,他的余生,他残存的日子里,肯定...也是在业障带来无穷无尽的苦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甚至他整整的一生,也是在苦难中度过
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份情感,如针般地刺痛着心脏,永远也挥之不去。
甘雨喃喃地道,“因为....我?”
因为她,只是因为她,是她杀死了浮舍,是她打断了浮舍最后的计划,只是她,只有她!
“扯淡。扯淡...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清诺岩在她身边轻轻地斥责般地道:
"这是那个人自己的选择,关你什么事情,无论来多少次,他都会这样选,浮舍也好,他也好,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白痴得要命。"
依旧在安慰她,甘雨感受到了有些恍惚,可她真的能接受这份安慰吗?
正是自欺欺人,她才选择了逃避,正是沉湎于虚假之中,她一直都在逃避,所以一直都在错过。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清诺岩顿了顿,认真地注视着甘雨,“短命鬼的人生便是这样...”
“不要再,”甘雨轻声道。“不要再说了。”
清诺岩安静地看着甘雨。
甘雨低垂着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薄唇,肩膀颤抖着,隐隐有什么晶莹的色泽在闪烁,指甲已然深陷进了肌肤之中,她悔恨么...也许,心中这份情感便该被称之为悔恨吧。
“住..嘴。”她咬着牙道。
这都是她的错。
清诺岩明明什么也不明白。他安慰的话语是如此的令人厌恶,如此的让人不安。
这都是她的错。
“这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会这样选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信任也好,杀死他也罢,一直以来都在逃避也好,自顾自的欺骗自己也好,故意无视所有的矛盾之处也罢,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是我...”
甘雨死死地注视着清诺岩的眸子,眸中闪烁着晶莹的色泽,“你不是他,你不会明白....我甚至,未能再去...为他祈福。”
她低垂着眸子,轻声喃喃地道:“你不会明白...”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清诺岩略有些哀伤地注视着她,眸中的神色很认真,“这是我唯一能确信的事情,而若他在这里,他不愿意你伤心。”
——
ps:大家先别太着急啊...目前为止只是**而已,只是开胃菜啊,真正大的东西还没来呢。
另外,四咕再说一遍,以防再有读者来问,或者传出什么奇怪的谣言,目前为止本书尚未建立书友群,因为建立书友群管理很麻烦,而且也很容易起节奏闹矛盾,四咕也比较懒...就没有建立。
第一百零四章 “师兄,我来见你了” 2.5章
这便是终末了。
最靠近璃月心脏的地方。
他们终于是走到了层岩巨渊的最深处,在这处奇异的空间中,时间与空间地概念都将模糊。
再用太威仪盘增幅此处空间,并将其永久地封印,璃月所有的污秽便会永埋在最深的层岩中。
少年抱着浮舍的残躯,俯视着脚下万丈的深渊,壑下幽深万里,似有重重的黑暗涌动,苍青色的重岩推叠着惶惶鬼影,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溢出的部分业障纠缠在少年身上,他咬着牙齿,面颊分泌出细汗来,咳出血水。
甘雨怔怔地注视着浮舍——那个人好像睡着了,嘴角依然还噙着笑意,苍青色的长发垂落于地,直到师兄永远睡去了,甘雨才蓦然地发现,那个人真的老了。
无论是眼角的细纹,还是手指指节上厚重的老茧,亦或是两鬓微微泛白的白发,都在说明这个男人已经很老了。
那个人操劳了一辈子,如今终于可以安详地退休了。
“甘雨。”
清诺岩不怎么会安慰人,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
甘雨平静地道,“我真的没事。”
“更何况,我的事与你无关。”
她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接受了这个事实,肩膀也不再轻轻颤栗了,眸光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她看了清诺岩一眼,道:“我很好。”
“凡人,此事与你无关。”
从见到浮舍被杀死的那一刻起,甘雨的情绪便是空白一片了,心中空落落的,整个人也感觉是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柔软和空无的棉花一样,没有半点实感。
没有实感。
现在浮舍就在她的面前。
她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似不愿再看他一眼。
可就在她侧身的那一刹那,少年松开了手,那具身躯便随之坠落。
甘雨能感受得到,她的心脏也在随着那具身躯不断地下沉,不断地坠落,深渊中的黑暗覆盖了浮舍的面容,慢慢地将他吞没,同时,甘雨觉得自己的内心也沉入那无尽的漆黑之中了。
“我真的...没事。”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启动太威仪盘了。
应该怎么做,人理已经把相关的技艺传授给少年了。
这仙器甚是奇特,需要同时以仙家与凡人才能驱动,浮舍修行六百年,又受夜叉业障侵蚀,他的这具身躯便能称得上‘仙家法蜕’了,这是仙人。
而他以凡人之身重走凡尘,这便是凡人。
太威仪盘轻轻地颤动着,发散出隐隐的辉光,这份光芒与层岩发出了共鸣。
随着浮舍的不断下沉,沉睡在其躯壳中的业障越发的躁动,它们在躯壳中不断地乱窜,滔天的污秽在争夺浮舍的桎梏,这番堪称是可怖的景象倒映在甘雨的眸中——
浮舍在燃烧,在坠落中燃烧。
业障撕扯着浮舍的肌肤,混沌的黑暗自七窍中蔓延而出,鲜血在岩壁上拖曳出漫长的血痕,浮舍的面容已是模糊不清。
甘雨的心脏也似在燃烧,她终于是找到实感了,她忽然想要最后在看浮舍一眼,哪怕是见他最后一面也好,可她再也做不到了,浮舍的身躯化作了灰烬,消融在了空中,犹如融化的细雪,融入了璃月的土壤。
不...
直到此时此刻,她终于是感受了莫大的哀伤。
数十万的业障破开了桎梏,滔天的污秽冲杀而上,它们狰狞而癫狂,太威仪盘的封印尚未完成,业障将要破封而出。
‘镇’。少年平静地注视着即将破封的业障,
岩石裹挟着滔天之势,镇在了无穷无尽的业障之上,上千吨,上万吨,上亿吨,一枚又一枚的巨石堆叠在了一起,裹成了最盛大最厚重的山峦——那道山峦便是浮舍的仙蜕所化。
从山中来,他便要从山中去。他热爱这片土壤,也终将成为这片土壤。
人死了,就要埋进坟墓里,埋进土里,在漫长的时光中,全身上下都被分解,最后与大地融为了一地璃月将其称之为‘落叶归根个’,这是人的一生,也是浮舍的一生。
这既是封印业障的仪式,也是浮舍的葬礼。
我名浮舍。
——意为浮生一刹,万般皆舍。
业障嘶吼着,癫狂地嘶吼着,一层又一层的山岩碎裂,它们能粉碎浮舍的这具大山,但它们再也无法抵挡深渊之外了,时间与空间再增幅之下不断地模糊扭曲,空间是无穷,时间是无限,在无穷无限中,它们永远也无法触及到那层封印。
业障自下跌落,山的尸体砸在它们之上,碎石堆积成了新的山,甘雨怔怔地注视着那座巨山。
那座山就在她的面前。
她低垂下了眸子,眸子深处的鎏金色泽愈发浓郁。
如此的厚大。
如此的...美丽。
浮舍死了,埋进了土壤中,大山是他此生的墓碑。
巍峨耸立,那坐山扎根在璃月最深的大地中,镇压着璃月最深的苦痛,从今以后的百年,千年,万年,它将永远地护卫璃月,它将永远践行自己的誓言。
面对那座山,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所有人都不再言语了。
也许该叫做...葬礼默哀。
钟离先生低垂下了眸子,为自己的友人默哀,死寂般的沉默在蔓延,层岩巨岩没有一点声音,连空气都仿佛停滞了。
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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