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野心家 第122章

“夫子曾言：‘粗鄙之人统领农家，欲使君臣并耕，悖上下之序’，对农家大加驳斥。”

“当今农家远离朝堂，安心农作，可见已听从圣人教诲。”

“子房下次与陆纬堂主相见时，从府库中挑一二礼物回赠吧。”

“谨遵大师兄之令。”

张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笑呵呵拱手领命。

‘郦食其是了解陆纬的直接途径。’

‘儒农如今都远离朝堂，从现实角度来看，非常值得结交。’

在伏念与张良手谈棋局之时，陆纬再度来到了小圣贤庄，并与两人的师弟师兄：颜路，在湖桥上相谈甚欢。

“她们二人在农家，过的很好。”

“小言儿七岁了，整日在农家后山中与鱼虾打闹，现在的童年很快乐。”

背着手望着湖泊中游鱼，堂主大人平淡说道。

“原来如此”颜路感受到他表情不似作伪，轻轻点头：“我少时与她们分别，来到小圣贤庄求学后，从此不知故人下落。”

“原来是陆堂主收留了她们。”

颜路的第一个师父，是一位无名侠客，曾被还在罗网的惊鲵追杀。

中途，无名察觉出惊鲵怀有身孕，便以此成功劝说她脱离了罗网。后来更愿主动赴死，以自己的命，暂时换来弟子‘路’与惊鲵母女的命。

于是，少时的‘路’和惊鲵一起走过一段逃亡日子，直至加入儒家成为颜路。

算起来，陆霓与姬言，是这位未来儒家‘二师公’的仅有故人。

这份曾经短暂的联系经历时间流逝，此时未必有多重要，但在回忆起来后，随手帮衬一二双方也不会拒接。

陆纬带来两人的消息给颜路，让后者在本就不厌恶农家的情况下，对他天然又生出几分好感。

“亦是机缘巧合，我那时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陆纬似乎也随着颜路一起陷入回忆：“在农家中小有几分权势，见她抱着孩子来到了大泽山，怀中孩子身体虚弱。”

“恰逢有医家前辈在为农家弟子做着诊断，顺手带她们去了医家驻地，后来她们也就留了下来。”

“原来如此，陆堂主果真心思良善。”

颜路内心深处对这番话信任程度非常有限，但料想或许其中有些小插曲没说出来，整体上应该也大差不差。

毕竟惊鲵的实力，他很清楚。而十四五岁的陆纬，若是前者不愿意，陆纬肯定没有能力阻止她们离开。

“堂主昨日被我家师弟领着已游历过一遍小圣贤庄，今日可还有何处想再看看？”

“不了。”抬眼望着天际那金灿灿的色彩，陆纬牢牢把握着度线：“今日只是来替她们看看故人安好否。”

“时间已晚，我知小圣贤庄夜间还有晚课，便不打扰了。”

告别颜路，堂主大人晃悠悠踩着台阶，与一点点消褪的阳光比着速度下山。

他花费两天，与颜路、张良都有所交流。

郦食其送去的‘孔子观欹器图’伏念肯定已经见过。以他的智慧，不会不明白那幅画的材质对于儒学的重要。

接下来几天，只需安心在桑海城中逛一逛，料想会有人来主动见自己的。

阳光终究没有陆纬的速度快，阴暗被远远甩在了他的身后。

但万万想不到，这狡猾的太阳‘见自己要输’，立刻在半山腰安排了拦路人

‘鲨齿从不挑食.’

心中默默想着这句话，堂主大人准备随时握上腰间吞海剑柄，视线与伫立在面前的长发卫庄对视。

这是场陆纬计划以外的意外

“从你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你认得我。”

垂在胸前的白发随着海风飘荡，卫庄声音中充满了审视意味。

“流沙主人的模样，任何江湖侠客都不敢不认识。”

堂主大人一直保持着眼神对视没有偏开，这是个危险的举动。

“那柄剑很不一般。”卫庄看见了吞海剑：“昨天，相剑师风胡子在评鉴太阿剑后，对在场众人里另一把剑难得表现出了十足的趣味。”

“这件事在整个桑海城中都有流传，据说那把剑的主人，是农家共工堂堂主陆纬。”

“巧合的是，这个名字，最近我才在一位朋友的嘴中听到过。”

“而你”卫庄缓缓拔出鲨齿，火红的剑气从一开始就比太阳余晖还要炽眼：“我们昨天在桑海城的桥上见过，不是么！”

昨天桥上相遇，尽管他们没有面对面，但卫庄能记住一段时间里周围的所有路人。

结合与张良交谈时突然提起的话语，他有理由怀疑这位共工堂主在跟踪流沙。

“我想伱的目标不是我。”

陆纬手掌伸于胸前，凭空将吞海剑吸在手心：“如果你这一步向前踏出，今日流沙计划的任务将会失败。”

“没关系”卫庄这一句话刚说出口，身形向前一跃，竖斩而来。

堂主大人剑锋一转，挡在面前，预判后硬生生格挡住了这一击。

两剑相交，红与蓝的剑气立刻将不算宽阔的山道分成两种颜色：

“大名鼎鼎的共工堂主，值得让流沙去主动失败一次！”

“是么～”陆纬手腕肌肉一推，用力劈退鲨齿。

卫庄接势偏转到他的外侧，翻身横挥，但再一次被吞海提前预判阻止了鲨齿轨迹：“那承担一点点代价，也在你的接受范畴内了。”

堂主大人脚下一蹬，主动推着这位来到山崖边、借力空间狭隘的流沙主人越出山道！

两人没了脚下踏实，落崖间彼此还是剑来剑往，铛铛的沸腾金属敲击声被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浪掩盖近无。

他们照这个势头下去，百来米的高度不做应对将会被无穷无尽的自然之力拍死在沙滩上

鬼谷横剑工于技！从高崖顶落到海面时间十分有限，卫庄知道落到底后这场战斗就结束了，所以他果断用出‘横贯四方’！

陆纬对此的回应，是鲸饮剑法中第四式‘百川入海’！

横贯四方似简实繁，百川入海似杂实一，两招相交的一瞬，剑气交锋提前胜负已分

第145章 儒农互礼

陆纬平静的回到客栈后，照常打坐修行内功。

夜色早已降临，桑海夜市格外热闹，人群熙来攘往。与卫庄的战斗持续时间很短。之所以从黄昏拖到日落以后才回来，更多的功夫还是耗费在由海边回到城里的路上。

内气消耗倒是不大，吞海剑归鞘后没过多长时间便自行恢复了。

精神损耗稍大一点点。鬼谷横剑术经历这么多代鬼谷子修改进步，特点上狂如风、猛如浪、气势震天、快如闪电、变化多端、招招致命而不给交手敌人留下喘息机会。

加上卫庄天赋奇才、将自己与鲨齿剑的特点融合进剑法之中，即便此时的他还未到十年后的大成阶段，但也仅仅只相差半步之遥，很不好对付。

面对这样的剑术，大多人很有可能甚至都适应不了他前几剑节奏就人头落地。

‘但好在，还是我略胜一筹～’

堂主大人在心中不吝言辞吹了对方那么久，就是为了最后默默补上这样一句来夸夸自己～

观海崖，赤练和白凤各自解决了自己击杀目标后，等到焦急万分、正想外去寻找之时，才看见全身湿漉漉且仍淋滴着海水的卫庄缓步走来。

“庄”赤练吃惊的想上前一步，但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中途又停下脚步。至于白凤，他早已将视线看向别处。

“你们的任务都完成了，这很好。”

卫庄没有运气蒸发掉身上积水，而是任由它们紧贴着肌肤，感知着今日失败感。

杀气腾腾的横贯四方剑招，对方剑势只‘一而破之’，最终自己不得已收剑格挡、被打向了大海方向。

由于环境原因，这一战结束的很快。若是在平地上，他只是受剑气波及气息微微不畅，还有着很大反击余地。

可败了就是败了，卫庄的骄傲能让他不那么甘心的接受失败，却不能有一点为自己落败的辩解。

从海水中回到沙滩时，陆纬已经离开。他无心追上去继续交手，而是爬回百米山崖的小圣贤庄外边小道上，将正好走下来的惊恐目标斩杀、完成流沙任务。

‘我输了第一阵，可你认为我会因此完不成任务的说法也没有实现。’

回忆到这儿，卫庄用跟身上海水一样冰冷温度的声音给两位部下下达着后一步指示：

“还剩下两个目标，尽快解决掉。”

他不必向任何人解释自己会变成如此的原因。

无需回应，白凤、赤练无声离开。在走出十来步后，赤练终究忍不住回头看着那永远笔直宽阔的背影，望着冷冽海风如今已吹拂不动的湿透白发与拖地大衣

这个背影，是她要用尽一生去追随的方向。

桑海城地价相较邯单阝城、蓟城的某些区域还要更加昂贵不少，来这里久待的读书人实在太多。

在这个时代，普通人没钱的话可没有资格安心脱离生产专心学问。

即便堂堂陆堂主身上携带金钱竟然都不够买下他心仪的城中三层小楼只好写信让信使加快速度送回大泽山、吩咐吕青派遣弟子护送钱币过来。

桑海城的递信差使是由小圣贤庄亲自运行的。由于这里有着从六国来此的游子求学、出于方便所有学子都能稳定与家中联络考虑，桑海差使能去往六国各地。

因此在差使价格上有些许昂贵也能理解。

原本堂主大人还想着自己辛苦这么多年、难得来一趟桑海城。待买下农家据点后，怎么也要去海月小筑中欣赏‘海水共长天一色’、品尝盛名之下‘鱼翅熊掌’、好好享受享受一番。

但如今看来，自己终究不够富裕，还没到喜爱什么东西从来不需要询问价格的地步

还是现实些去有间客栈吧，那里菜肴价格虽亦不便宜，可客栈老板庖丁是墨家统领之一，统帅着整个桑海城的墨家力量。

从庖丁的名字、以及他能负责小圣贤庄的伙食来看，这个人大概是此方世界最出色的厨师。

但是，堂主大人对他兴趣更大的还是他所代表的墨家身份。

美食属于生活调味品，价值永远不能排到重要行列。

念端作为天下第一医师值得陆堂主精心谋划良久，而眼前这个天下第一厨子就只需自己人在桑海时偶尔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即可。

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可惜之情。

‘若让未来桑海分部的农家弟子盯着这儿，便能一定程度上掌握着墨家消息。’

不动声色在有间客栈中找个桌椅坐下，陆纬感知着客栈前台和店小二身上明显不弱内力，清楚这些人都是墨家弟子。

现在这个时间，他们的伪装还是浅薄了些。恐怕只有等到秦国旗帜插进桑海后，墨家才会谨慎的进行更深层隐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