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野心家 第199章

作者:小心翼翼啊

既然是谈判,双方都要有所退让才是,需要把握好程度:如果现在一次性将焱妃喂饱了,后续的控制可就麻烦了。

东君大人绝不希望自己被控制,她想要保证自己拥有随心所欲的自由。而堂主大人自然是想要对她进行严格的控制,当做四小弟那样的属下一样可以随意指挥。

两边的想法都无可厚非,但两边的想法也都不现实。

调子先起高,后面一点点的退让才有空间在。

为了利益最大化,彼此肯定要适当进行让步,最后的合作里控制与自由之间,会存在着一股最大限度的平衡。

“那么东君大人想要什么样的条件呢?”陆纬心平气和的看着对方垂在胸前的如云鬓发,抬手示意她继续说着。

“我们之间的误会,什么也没发生。陆堂主只是与阴阳家一见如故,自愿想帮助阴阳家获得楚国的苍龙铜盒、以及后续对墨家的攻伐,这一点想必堂主没有什么意见吧。”

焱妃的第一个条件是一段废话。

这是要给接下来的苛刻条件创造良好氛围,陆纬完全能一口答应下来,但他没有:

“我当然与阴阳家向来是朋友,不过,我与墨家中也有多人为好友,怎可有违道义的参与进对墨的攻伐呢如果仅仅针对燕丹一人,这条我没意见。”

“好!”这条本来就是无所谓的条件,焱妃本来也不需要外人参与进自己的复仇,因此对方要改要删其实都可以。

这第一条就改了,下面对方再改总要收敛些.

“第二,关于陆堂主的内气”

半个时辰后,陆纬从焱妃房中走出。

对阴阳家东君大人的关押还没有结束,不过这关押从一开始也没锁门窗,只由月神每天加固对其穴道的封印。

没有一身阴阳术的焱妃,不需要坚固牢房,只是普通房间,她也理智的没有逃跑。

自己出面得到了对方合理的合作条件后,焱妃接下来还必须要展示她个人的诚意才行。

焱妃本人的承诺再沉重,那也仅仅是口头上的言语,她必须要确保自己不能回头、无法再背叛陆纬的阵营。

这一点,只能由月神去接管。

焱妃的价值基本只在于阴阳家那边,阴阳家日月星的问题主要还是涉及阴阳家本身,那是她们内部的事。

自己无意中在寿春帮助月神完成了对日月星的和谐,虽然连锁反应下对他有利,但这不是陆纬来到寿春的主要目的,只能算是无巧不成书的支线。

不过,答应给焱妃的好处,还要记得同等给星魂一份,不能让其产生自己厚此薄彼的感觉。

星魂很骄傲,需要给予尊重,不能因为无视导致他产生有可能的生变.

怀着对利益的追逐去维持‘朋友’关系,实在是麻烦,必须时时刻刻都要注重各项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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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放回寿春城中,身着七海蛟龙甲的项氏少主突然有几天没露面了,这让各方大大小小势力都有所怀疑。

据小道消息流传,据说这位‘少羽’在‘天香楼’处理一起游侠斗殴事件时,不小心被误伤以至于从七楼坠下窗户.

好在项氏一族派了高手在他们少主附近负责保卫、及时接住了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即便项氏少主那次没受伤,却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说不定要就此恐高了,因此需要调养身体,才久久未出。

项氏一族在楚国的特殊地位为他们吸引了不少目光。影密卫章邯调查完农家后、才计划让手下试图去对那位项氏少主动手,对方就不巧的出了事。

这也无可奈何,哪怕项燕领兵在外不在府中,只靠二十个影密卫想要潜入项氏大将军府也是痴心妄想。

不得已修改计划让影密卫们只就墨家的行动信息进行调查记录后,章邯随意在寿春街道上走着,试图能不能碰见线索自动撞上门来。

忽然,一名坐在路边的目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位衣衫破损、头发嘈乱的约摸十岁上下年纪的孩童。

其正是受楚南公吩咐、蹲坐在路口观察行人的韩信!

与陆纬一样,章邯首先注意到的,是这个孩子的眼神:那不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眼神。

更不是整日只能将精力全部花费在求生中的普通人该有的眼神。

‘是个人才,或许能挖掘进影密卫!’

章邯注意到了韩信,韩信也注意到了章邯。

虽然隔着很远,但这个在道路上突然停下脚步的游侠,一瞬间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让韩信察觉到:此人的真实身份绝非只是游侠!

两人深深向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共同错开目光:

‘值得派影密卫调查背景。’

‘这就是南公所说的:肩负特殊任务目标了。’

双方各怀心思,互相第一次反方向走开。

第225章 李信战败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小圣贤庄中,伏念听着下面弟子摇头晃脑的朗读课文声,抬眼不经意间扫视他们一眼,学堂中一个个立刻将音调拔高到愈发铿锵有利。

满意的“嗯”了声,他从面前桌案一角拿起卷竹简,摊开浏览着。

小圣贤庄内对纸张的使用已十分普及:藏书楼内半数典藏都已用农家精品雪花纸抄写成册,普通弟子所需用粗纸也有着固定配给。

尽管市面上对于农家这种书写工具的仿造也有些眉目,但大都是些小作坊,品控不严。

齐国官府工匠所的仿照成本也较大,无法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大批量生产,且所产之物基本只能供应都城临淄一地。

不论从成本、质量还是道义上来说,小圣贤庄的正式纸张采购还是在共工堂桑海分部定点。

伏念是儒家掌门,他日常所用已经很少有竹简了,现在手上所持竹简,还是在外的儒家弟子寄送回来的。

其中内容是事关道家之事。

当头是句简短的话:北冥子大师的关门弟子晓梦子已正式闭关。

按辈分算起来,北冥子是伏念师公那一辈老人,因此这八岁的晓梦子与小圣贤庄中的荀夫子同辈,还属于伏念的前辈。

依照天下之势的发展,伏念作为儒家掌门,未来少不得要与诸子百家中的精英往来.无论对方是敌是友。

伏念本觉小圣贤庄在乱世之中,恪守职责,无论为即将大一统的帝国出不出仕,倒也不会有什么重大危机。

但自从去年在秦国朝堂上愈发受信任的李斯回来却被荀子逐出师门后,伏念心中就生出了一场危机感来。

荀子逐李斯是对是错,伏念不会评价。可作为小圣贤庄掌门,他必须要防微杜渐、让小圣贤庄生存下去。

李斯此人能力出众,却内心擅妒,如此丢脸后,纵然面上似乎不在乎,但会不会做出报复行为,不可不有所准备。

晓梦之后,竹简上又提到了道家天人论剑结果。

道家天宗赤松子年近七旬,已连续两轮执掌雪霁,相较他的老对手逍遥子,赤松子的心理优势可以更加从容不少。

逍遥子本身经历也足够精彩。在三十岁前他热血江湖快意恩仇,有关中第一豪侠美誉,后来一朝悟道遁入道家,成为人宗弟子。只是在天人论剑的雪霁争夺战里,天宗近十年优势极大。

今年的太乙山观妙台,获胜的终究还是天宗赤松子。

道家天宗人宗的道统之论,天宗现在全面占优。

这是道家自己的事,伏念了解后,威容无有改色,卷起竹简将其丢到一旁,恰好此时堂下弟子也读完了他圈画的内容,于是继续上起课来。

季节快到冬日了,桑海近日有降温迹象。

课程结束后,走出学堂,张良就候在门外的走廊边,手中同样握着一卷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竹简,看姿态是在等他。

“掌门师兄!”张良微笑着拱手行礼,

“子房有何事要说?”伏念点头,两人并行着从走廊来到四周一望无际的湖桥上。

但凡有弟子看见这两位长辈在,都会远远避开,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是秦楚之战的事,对小圣贤庄或许会有影响,因此特意来向师兄汇报。”

张良笑吟吟说道,他的语气激昂向上,并没有过多遮掩自己的情绪。他的出身大师兄知道,以他的立场,坦诚些不失君子作风。

“楚国赢了?”伏念沉声问道,在接过张良手中竹简前,从自家师弟情绪表达以及其来找自己这件事本身中、他就能猜到结果。

“是,而且是大胜。”张良抬头望着远处天空,觉的今天的蔚蓝比昨日更好看一些:“秦相国昌平君在陈郢城起义投楚,使得秦将李信、蒙武不得不改变既有攻势掉头平乱。”

“楚将项燕的楚军主力一直微妙的与李信保持着距离,即不急求交战也不远离,给予了李信秦军巨大的压力,在昌平君举起义军后,尾随秦军方向,突然发动反击。”

“双方激战了三日,李信大败,损失不可预估,但仅仅是楚军的情报里,就斩杀了七名秦军都尉。”

“哦?”伏念对军事指挥研究浅薄,对军阵更是陌生,但他知道都尉是各国部队里的中高级武官,再往上便是将军,这次居然会损失七个,秦军的损失毫无疑问是一场真正的惨败。

展开竹简将其中具体记录的信息亲眼浏览了一遍后,伏念背手看了眼张良明亮的眸子:“昌平君是秦国右丞相,地位崇高,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反叛。”

伏念对昌平君为人并不了解,但‘秦国右丞相’这个身份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放弃位高权重与荣华富贵,只为心中道义而叛秦归楚,昌平君的选择确实令世人意想不到。”

张良赞叹感慨着,他前些年在陆纬那里得知燕丹和流沙合作后,便对诸子百家的反秦势力进行过一波分析。

新郑之乱的爆发,张良一开始听闻后并不认可。这场起义空荡荡看起来毫无意义,只是在无谓的牺牲宝贵反秦力量,还让旧韩国之民再遭受了一次战争迫害。

可现在看来,新郑之乱的意义绝对很大,它是蓄谋已久反秦计划的一个起点。

那次秦国派出去平乱的,正是昌平君。

而因为此功,昌平君又被安排到昔日楚国旧都陈郢安抚旧楚人民心,这才有了如今的突然叛秦行动,令秦军攻楚计划惨败而逃。

“子房刚刚言昌平君‘归楚’?”

伏念没有表现的很动容,昌平君的行为可以像张良口中那样伟岸光正,也可以用罪不可赦的逆贼来形容。

这位儒家掌门只将自己看做中立的齐人身份,对这种战争谨言慎行。

“不错,据子房的了解,这位昌平君本就是楚人!”张良轻声回答:“他是楚考烈王之子。”

权贵的各级亲缘纠缠,如果不在那个圈子里,就很难去了解诸多事宜,伏念对权贵的了解就远不如张良。

“如此之事爆发,战乱又要多持续几年了。”伏念一怔,先点头表示了解了后,却又忽然摇摇头:“但这与我小圣贤庄无关,子房是如何觉得它能影响到儒家的呢?”

“师兄以为,是一个统一的秦国对儒学发展有利、还是原本七国并立的局面对儒学有利呢?”

张良沉声问道。

“子房。”伏念面容本就严肃,在张良话语问出口后,更是面沉如水,厉声呵斥道:“儒家不能因为一时的私利去选择大势,我们所追求的,从来都是一个君王贤明、大臣恭敬、百姓安居乐业的天下。”

“你站的角度错了!”

“.”张良脸上淡笑消失了,整个人一紧绷,对于师兄的训诫,他理解,原本他所想要做到的也是百姓安乐,可是

张良的‘张’,毕竟属于韩国啊.

他是韩国人,且世代相韩,国仇家恨,与书上的那些大道理相比理智上自己是应该如同师兄一般坚守大义,但才二十来岁的他,终究不够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