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野心家 第274章

墨家诸统领以及新晋精锐弟子中，有太多与燕国有联系的地方了，因此虽然墨家与燕国的深入交织仅仅发生于六指黑侠收下燕丹的这二十来年，但这二十来年在‘两代’巨子控制下，墨家与燕国已经密不可分。

有着这个仇怨在，要墨家去联合流沙本是不可能之事，咸阳的始皇帝陛下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会对流沙给予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将前锋秦军全部交由卫庄指挥。

但现在，张良突然揭发出墨家这些年的新巨子其实还是前任巨子燕丹一事，纵然很多原因高渐离等人还不可而知，可燕丹这个人物瞬间复杂起来。

不论功绩的话，燕丹的死，有太多人付出了太多。

而现在却说燕丹假死，即便是事出有因，墨家弟子们一直广受兼爱与天志教导，不能做到对那些因为‘燕丹之死’而发生的牺牲无视。

将普通人的生命只看做数字是这个时代众多权贵、君王的‘良好品质’，可这个‘品质’无法施加给所有人、或要求所有人去理解。

只从最简单的角度来说，这违反了墨侠规矩。

而且，知道更多信息的高渐离从这里深入联想的话，燕丹死前在机关城的布局，其实是可以看做他蓟城假死的重现：燕丹与流沙的交易里，普通墨家弟子们成为了像蓟城燕军那样的微不足道牺牲品。

流沙仍然是敌人，但如果这个敌人是自家老大主动‘请’来的，墨家弟子们心中复杂程度纠缠不清。

猜测新巨子是燕丹和已经确认巨子是燕丹是两个概念.

此时墨家机关城外尚有秦国大军压境，迫切需要六国义士继续推动青龙计划。而张良、逍遥子是六国义士中不可或缺的力量，盖聂卫庄作为鬼谷双剑，世间大多数人连与之其中一个为敌都不敢去做

现在这四个人要求墨家接纳流沙

墨家一方顿时陷入沉思，而张良这个时候，将目光又放到姬言身上：

“姬堂主以为我所言如何？”

显然，他想要趁着今天机会拉农家一起下水：“我所言的‘选择决定着天下命运’，是将姬堂主也纳入考虑之中的。”

“承蒙高看，不过我的回答张三先生恐怕是要失望了，农家并没有要加入你们讨论的打算。”

姬言见自己变成话题，一点不怯场，淡淡笑道：“此前已经说过一次了，我此行来此目的是为了胜七，虽然无意间算是听到了一些不错的故事，但这并不代表农家就要成为你们的一员。”

“难道农家事到如今还要隐藏自己么？”张良对此没有意外，所以也就没有失望，只是提高声音道：“我与你们陆侠魁姑且属于旧识，多少明白些他想要保全大泽山的良苦用心。”

“农家十万弟子目标太大，一旦反叛之心暴露，便会招惹来秦国大军压境，因此陆侠魁的小心谨慎从他还是共工堂主时就已经开始了，至今持续时间已不少于十年，陆侠魁少年时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良素来有所耳闻。”

“他会明白良今天做法的原因：我们不是知己，但在某些问题上都清楚彼此态度。”

“姬堂主是由陆侠魁一手培养，应该也知道他在做什么吧。”

“张良先生言重了，我们侠魁一向只会去做农家侠魁该做的事。”姬言面容不改：“倒是张良先生作为小圣贤庄的三当家，不知态度是否在代表小圣贤庄呢？”

张良是齐鲁三杰之一，但要代表小圣贤庄，他还没资格，所以姬言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正是在询问‘资格’：

张良不能代表儒家。

同样，逍遥子也不能代表道家，而且他不仅不能去代表道家天宗，甚至连道家人宗都不能完全代表。

最后的墨家，失去巨子的他们接下来要如何选出新巨子也将是一个难题。

但陆纬不同，陆纬真的可以代表整个农家。

也就是说，在场的这些江湖义士，没有一个是在地位权柄上能与陆纬对应，而张良在如此场合下言谈间直接论及陆纬可不符合江湖规矩。

张良听出姬言意思，摇头道：“今日在场的义士们都是意志坚定之辈，所以我们的谈话不会被任何外人知晓，尤其是秦国知晓。”

他发声打了个补丁，表明自己没有故意诱导农家与秦国决裂之意。

尽管实际上机关城里有这么多人在场、谈话内容不可能不流传出去，可外人想要拿到足够确凿的证据不易：人多嘴杂的流言版本将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内容在江湖上流传，只靠留言里的说辞没什么用。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姬言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低眼对地上胜七道：“还不随我回去接受农家的审判。”

她正想要走，却被逍遥子轻飘飘挡住：“姬堂主何必着急，我对农家一向尊重，但姬堂主不请自来的到了墨家机关城，又听说到这么多秘密，一走了之只怕难以服众。”

张良闭嘴，他确实与逍遥子有着某种联系，因此哪怕对于逍遥子的行为有着不同看法，也不会当众与他发生冲突。

张三当家只目不转接看着高处对峙二人，随时准备救火。

盖聂瞧了眼师弟卫庄，发现小庄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冲上去一起质问姬言，若有所思更重。

面对这种情况，姬言没有发挥舌辩之术，或者说她从头到尾都不想在机关城里说太多话：机关城里该做的事农家基本完成，再说太多就有可能会暴露出某些秘密。

所以惊鲵剑果断拔出，姬言昂着下巴，意思十分明显：“逍遥先生要与我为敌么？”

名剑出鞘后，吸引来了许多单纯对这把剑的关注，逍遥子也不例外。

但此时此刻，他还有些骑虎难下：因为被这把剑指着的，只有他自己。

面色阴晴不定，逍遥子沉默数息后，不得不主动侧身让出道路：他不可能真的与姬言交手，这无关是否打得过，而是姬言毕竟是农家堂主，身份特殊，逍遥子本意是想要带动其他人一起以势对姬言进行威逼尝试。

然而没想到的是，即便逍遥子已经当了出头鸟，他所希望的盟友却一个都没有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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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胜七离开机关城，姬言当然没有要按照她自己说的那样将其继续带回大泽山审判，两人很快分开。

胜七还要等城内吴旷出来，这对兄弟机关城任务完成后要继续以独行侠身份在江湖里闹腾，至于姬言，她直接离开了机关城地界。

直到深夜，姬言才在一间乡野客栈中等到了陆纬。

小言儿不需要介绍自己的收获，侠魁大人之所以会晚了半天才出来，就是去继续探查机关城里的联合情况了。

这次机关城的收获从短期来看，要紧的无非是青龙计划与逍遥子异常。

首先是青龙计划，这个计划的轰天动地实施始于刺秦，也将会终于刺秦。

陆纬与姬言白天一起进入了青龙密室，亲眼见到了机关青龙两只！

机关青龙是墨家祖师爷制作的最神秘机关兽，其中所使用的复杂技术哪怕是公输仇来也要研究数年才会有成果，让陆纬姬言去完全掌握其中技术自然是天方夜谭。

但不能掌握技术，不代表就不能看出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墨家青龙计划里在世人眼中暴露最多的线索就是泰山，这是青龙计划的最终地点，罗网已经探查到了他们想要在这里再次刺秦的打算。

而刺秦的道具，就是青龙机关兽！

两只青龙里较大的一只款式老旧，体型也过于显眼，大概率要作为这次机关城谋划的最后一步去摧毁机关城，并与来攻的秦国军队同归于尽。

这样带来的作用有两个。

一是给予秦国造成直接的打击：数千精锐伤亡要补充起来并不容易，这些士卒不是那些拉壮丁的县城捕役，他们都是千挑万选的咸阳精兵。

二是在明面上将机关青龙与机关城都毁了。

人们会惊叹于机关青龙破坏力的同时，也将对失去唯一青龙的墨家产生小视，如此当第二只由燕丹、班大师这些年不惜代价仿造的第二只小青龙抵达泰山后，会给予那位皇帝陛下的出行一个巨大惊喜。

利用机关青龙完成荆轲未达成的事业，是青龙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杀死嬴政本人。

不过，这一步在陆纬已经安排星魂下毒情况下，显的有些多余，且大概率也不会成功。

青龙计划从昌平君熊启手里开始、一直到燕丹死前的修正为止，作用十分有限，只流传出一个名字让大秦有所忌惮。

至于逍遥子的异常，这件事早些时候陈平有些汇报，不过他也很久没有回太乙山了，并不知道具体细节。

简单分析的话，张良会结识到四处游荡的逍遥子并不值得奇怪，但能让他们走到一起且成为坚定盟友，这其中玄机巧妙。

而这个玄机所在按照陆纬已经掌握的线索，认定其很可能与除了燕丹、田光外，另一个同样实施了假死的人有关！

假死，真是个好手段~

身份显赫的人物只要藏到暗处，就可以去做原本身份所不能做的事~

327.第327章 故技重施

闭关，是专注修炼、追求自我修养的一种方式。

除了人们最常知晓的冥想外，读书、绘画、剑道等等需要精神力集中的活动一样是闭关之人常选的活动。

所以在外人眼中的单调，对于闭关者本身来说自有一番自我精彩。

而且，虽然说闭关一般要求是在静谧的庭院或者偏远的山洞中修行，可在能真正做到随心所欲的求道之人那里，无时无刻不是‘闭关’，在达到最高境界后，他们不再对外在条件有着苛刻要求，而是将自身融入此方天地，与天同息。

已经闭关九年多的晓梦一直想要达到的至高追求就是如此，因此在度过初期的严格深入浅出阶段后，她偶尔有时会一个人在深夜于竹林中舞剑，又或者正午时分使用着‘和光同尘’隐秘行踪从闭关地走一趟太乙山脚。

这都是求道的一部分。

但要达到那传说中的境界，晓梦仍然没有什么头绪。

皓月当空，望着明月，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或许该出关了。

道家新一轮天人论剑时间不远，她修行天宗的思想已过十年，对其中内容深以为然，但在论剑开始前，晓梦还需要亲自去看一看人宗同门们在修行什么。

能击败自己的师兄赤松子，人宗所修不该是完全的错误学说。

当然，如果是，自己将他们纠正过来便是

太乙山的宁静多年不变，而机关城里，六国义士们个个红着眼眶，看着被血整个染红的墨核密室，一半愤怒之外，不可避免的还有一半心凉.

全死了！

除了跟随假扮巨子的张良前往纵横处的高端战力以及跟随班大师去重启各地机关的少量墨家弟子外，继续藏匿于墨核中的中层墨家弟子以及六国权贵里的韩城、田安、安陵君等等，俱已成为冰凉尸体。

机关城本是最安全的世间乐土，墨核密室则又是这‘乐土’中最安全的核心，但现在，它却成为了.

张良在白天团结了大多义士后，又促成了流沙与墨家的合作。

这等同于燕丹原本的设计，被他通过抓住时机继续进行了下去。

虽然没能劝服农家姬言，可在机关城的这个时间点他也没打算会让农家坚定下场，只是简单的尝试几句说辞罢了：有用是意外之喜，没用也没有损失。

张良当然知道农家的一切重大决定都是由陆纬亲自拍板，四岳堂主姬言尽管这几年声名显赫，在农家内部大概率依然不具备能影响陆纬决断的能力。

而至于该如何与陆纬当面谈论反秦，他并不心急：张良坚信当墨家、道家与自己的小部分儒家势力联合，并与六国残余贵族合作后，农家一定会主动找过来。

但看着眼前的尸体们，张良的计划破产同时，一个最重要的疑问也随之诞生：墨核密室内当时确实没有留下高手，可秦军究竟是怎么进入墨核的呢？

这一点检查机关的班大师给出了答案：墨核密室内有奸细，那名奸细破坏了金属门的开关，放入秦军进来。

此判断一出，反应灵敏的张良、盖聂、逍遥子立刻看向流沙当中的黑麒麟：

要论奸细手段，世上大概没有比这一位要更精通的了。

不过只扫了一眼，这些人陆续又收回视线：卫庄没有动机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何况才与流沙合作，这种时候不宜再生事端。

如果真是黑麒麟做的，卫庄自己应该会有思路。

卫庄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黑麒麟的能力，同时他还是一名高深的剑客，在场尸体身上的伤口除了那些长戈伤外属于普通秦军士卒造成外，有还有着两种剑伤来自杰出的江湖好手。

只是这两位江湖好手并没有使用什么高深的剑法，更没有使用特殊的剑，只是非常的普通的平砍与刺击，这种伤口无法凭空寻找到杀人者。

只能判断他们武功不错，可远达不到顶级行列，这点线索让目标更是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