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野心家 第77章

他扭头看向陆纬：“老弟，你怎么看？”

“这事诡异。”陆纬紧锁眉头舒缓了些：“田虎与他是亲兄弟，让田虎先瞧瞧吧，我们不必管此事。”

“别忘了，今年秋收大会上，侠魁可是会回来！”

“说的也是.”朱家迟疑着点着脑袋。

半晌，田氏猛虎兄弟重新归来，肉眼可见田虎走路虎虎生威起来，面上表情张狂得意，而田猛肃正着脸：

“陆小兄弟，节哀顺变。”

“朱堂主，之前临时不辞而别，实在抱歉。”

“小事小事”眯眼从田虎姿态可以看出，这是真田猛？朱家在瞬间思虑后，决定如同陆纬所说，暂时不动：

“大家都是农家兄弟，我原先只是担心田猛堂主的安全，现在能看见你平安归来，十分高兴”

“我是田家的大哥，自然不会出事，只是周河堂主不知是哪位贼人如此恶毒！”

田猛提到田家大哥的时候，旁边田虎昂着头，虎气十足。

朱家听此，看了眼不说话的陆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聊。”

“不要打扰周河老哥在天之灵。”

感知到三人离开，总管大人给了不远处吕青一个眼神，后者眨眼，带着弟子们也退了出去。

深夜，傍晚时天上乌云密布，明天大概率会下雨，连着晚上都看不到月亮和星空，整个大泽山显的稍有阴森。

陆纬独自在‘周河’灵堂里打坐修炼，只有两边墙壁上一排小小的烛火与他为伴。

咣一声，他身后的灵堂大门被推开个一人厚缝隙，一阵夜风从缝隙吹进灵堂，熄灭了大部分烛火，只留下总管大人头顶的一盏还勉强发着微弱光芒。

一道人影，就在这微茫烛光下显的阴森无比，突兀站在陆纬身后。

“我该叫你什么？”陆纬没有转身，甚至姿势都没变：“田猛？周文？还是周章？”

“我现在是罗网杀字级杀手，秋蟾。”

白天露过面的‘田猛’看不清神色，但年轻的声音显然却与田猛差别巨大。

“你是第几个假田猛了？侠魁对罗网的计划真是层层递进。”

陆纬睁眼，轻轻一笑，也不在乎这是灵堂之前。

“应该是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

‘田猛’望着那对自己不设防的背影，语气淡然：“多年不见，我刚离开时，对我未来回来后的合作对象想象过很多可能性：许秋、许生甚至田仲，但是你的话，倒也不会太意外。”

“但侠魁安排你去罗网当间谍，我却有些意外。”

陆纬回想着多年前自己与‘周文’在第一次去楚国时的初见，眼光闪动：“周河堂主在时，我不好多问，现在周河堂主已经去了六贤冢，我有很多疑惑。”

“你大可现在都提出来，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曾经就合作过一次、十分成功，这次希望也能一样。”

田猛，或者干脆就叫他改后的名字周文，坦荡走到陆纬身前，盘坐下来与之对视。

“罗网会收下你，这可以理解，他们对仇恨的嗅觉一向灵敏，但你是怎么获得他们信任的？”

“因为我展示了我的诚意，并且，上一个田猛做的太失败。”周文展示着自己的罗网佩剑‘秋蟾’，声音放轻：“如果他们还需要那一张脸，就只能由我接手。”

“你给他们的诚意是？”陆纬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

“明面上杀了我的亲爷爷还不算诚意？”

“对普通人来说大概会算，但对于罗网，这还不够。”

“不错，看来你很有觉悟，或许会比我更适合潜伏罗网～”周文开了个玩笑，只是配合田猛那张脸，并不好看：“我们当初在露秋阁商队时，是在楚国地界分别的吧。”

虽然是在发问，但他没有等着回答，而是紧接着道：“分别后，我一边加入罗网，另一边，加入了楚国军队.”

“为项氏效力！”

他右手不断抚摸着‘秋蟾’，眼神一厉：“所以，其实在项氏军营里，我们还见过几次，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项氏.”总管大人与其对视，他想到了什么。

周文顺着他的注视点头：“你现在应该已经猜到，我在罗网升级为杀字级的任务、是策划兵变”

“杀死了项栋！”

第100章 救灾图谋

“项氏一族的仇恨，农家并不好接下。”

陆纬脑子迅速将这条信息纳入自己的谋划分析中，将其中利弊一一与眼前周文相结合。至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只能说在此事上说谎对对方没有任何好处。

“项氏一族势力范围仅限楚国，哪怕他们知道，也不过是对朱家的神农堂复仇，你的共工堂并不会受到什么损失。”

“至于整个农家，设计这场兵变的是罗网间谍秋蟾，农家一样是这位秋蟾的受害者。”

周文知道自己所做之事的意义，但他并不在乎：“原本，我应该在项军中继续潜伏，直到秦楚战争全面爆发才开启破坏.是罗网与侠魁的你来我往，让我这枚棋子同时被双方调动了。”

陆纬嘴唇抿了抿，白天的不吃不喝让他唇边缺水干燥：“尽管如此.如果我是罗网，我不会只凭这两点诚意，就完全信任你。”

“我想也是，但罗网从来不是靠‘忠诚’这个缥缈的东西运行起来的。仇恨与利益的交织，是罗网向七国渗透的基石。”

“那伱可要让自己被这两样的交织，裹的更紧一点～”

“这是我的事。”

“我还有一个问题”陆纬继续发问：“你白天是如何获得田虎信任的。”

边问着，他视线瞧向对方左手。

“天生左右手这一点，我也无法改变。”注意到陆总管目光，周文不做掩饰当着他的面扭动着两手手腕：

“只能与第一位假田猛一样，通过大量的练习让自己左手不是那么笨拙。”

“权宜之计，似你这等细心之人，在长久接触里还是能发现异常。”

“但田虎的话呵呵。”

“至于我是怎么得到他的信任，那是因为侠魁派了一名田氏族人，对我的伪装进行了严苛的训练！”

“我现在，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是田猛的那些日常行为规范.”

“侠魁啊”陆纬想起田光那张粗犷脸：“教导你田猛日常习性的那位田氏族人，就是第二位假田猛？欺骗朱家堂主的那位？”

“不错。”周文点头，面露赞可：“第一位假田猛，永远留在了吴越之地的湖水里。”

“我大概明白侠魁的做法了”陆纬这时候缓缓站起身，转身走到门口：“最后一个疑问。”

“你觉得你们的这个谋划，真的能瞒过罗网么？”

“那你又觉得罗网想要什么呢？”周文沉默两秒，反问着：“只能大部分力量困守在齐地的十万农家，罗网真的想要彻底将它完全掌握？”

后世罗网加速对农家渗透，是因为农家与昌平君的关系被他们察觉，为了削掉昌平君的外甥扶苏在江湖上可能的助力，农家才成为必须目标。

这是一场秦国内部的权利纠纷波及大泽山，而现在，农家并没有那么大动力让罗网全力以赴，眼下交手，不过是他们下棋落点的习惯性安插.

对于其他几个诸子百家，罗网大概率也是相似设计，只是农家体量太大太明显，相较之下更容易渗透。

周河遇刺，田猛归来两件事对大泽山影响不一，一个月后，田蜜与司徒万里收到大泽山中风云变幻消息，急忙放下手里事物，紧急赶了回来。

至此，过去一年空虚的农家高层中，五堂堂主重新坐镇各堂，农家人心迅速稳定下来。

而稳定下来后，田氏三堂主对外姓三堂的联合逼迫内斗又开始了

田虎原先在周河死后那段时间与朱家、陆纬相处的还算和睦，现在‘真的田猛’一回来，他身上田氏烙印果断重新占据上风。

为了对付这个局面，朱家召集司徒万里与陆纬，又一次在神农堂讨论此事。

“周河老哥才刚刚去世，田氏就这么迫不及待，未免对农家兄弟之情也太不放在眼里了。”

司徒万里才回来不久，对局势把握只能依靠印象发表着无意义的言论，作为抛砖引玉。

“斗一斗也无所谓，这些年本就习惯了。”

朱家坐在长桌上，以他的身高，如此却也不显得突兀。

“从弟子汇报来看，这次田氏的发难风声不大、雨点更小，秋收大会前，不会有大事发生了。”

‘周河’的棺材下葬了，陆纬这些天白衣却还没换。远在蓟城的侠魁田光早先几天将七星珠草交由弟子送来了共工堂，吕青正操办着即将开始的继任仪式，总管大人近段日子反倒悠闲。

“不错，所以我这次找你们过来，主要是为了几项三堂间更细致的合作～”

朱家语气中的‘眉开眼笑’之意十足：“只要我们内部不分裂，与田氏的争斗就只会浮于表面～”

他说到这儿，跟司徒万里对视一眼，后者转头看向陆纬：“陆兄弟，朱堂主话说到这儿，我也就直言了。”

相较于后来者陆纬，朱家与司徒万里有着几年的打交道经验，彼此更加熟络：“陆兄弟去年在赵国收服了檀台？”

总管大人点头：“是，檀台与司徒老哥业务有冲突？”

“不是司徒老弟，是我神农堂这边。”

朱家语气与刚刚相比没有变化：“去年，我委托司徒老弟在魏国帮我神农堂属下的醉梦楼扶持起来，不想与赵国那边扩张的檀台有些小摩擦。”

“倒也不严重，双方发现彼此都是农家身份后，互相克制了，恰好司徒老弟就在附近，他调查一番，才发现是一场内部误会。”

“我去年在赵国，与‘小平原君’公子义有所接触，檀台扩张，确实是巧合.不过朱家老哥的醉梦楼，据我所知，那并非乐舞坊？”

“嘿嘿，醉梦楼不像檀台那般高雅，但什么业务也都做一点。”

“会的多确实更容易赚钱，可是”陆纬笑吟吟，眼角微扬：“只区区一风月楼阁，值得朱家老哥如此郑重的在这样场合与我商谈？”

“确实什么也瞒不过陆纬老弟～”朱家听此苦笑一声，说出实情：“其实倒也没什么大秘密，坦白些也无妨。”

“神农堂业务一向不包括这种莺莺燕燕场所，这醉梦楼，还是我去年在楚国时、那位大贵族安排的。”

“醉梦楼表面上依附于神农堂，实际上是与我为合作关系。”

“它真正负责人，代号花影姑娘，约摸刚刚二十岁，是楚国一名贵族之女。”

“这可奇怪”，总管大人心中顿时另有他想，面上却嗤笑着：“让一名风华正茂的贵族之女去经营风月楼阁？这等侮辱是楚国权贵所能接受的？”

“这不是老哥我管的了的。”朱家摇着头：“醉梦楼刚在魏国落脚，老弟的檀台就扩张过去了，这位花影姑娘见当地农家弟子不配合她行事，便向大泽山送来信件。”

“神农堂、共工堂去年合作无间，这等小事若不是牵扯到楚国那位权贵，老哥我肯定不会向老弟你开口。”

“现在正巧你我都在，所以老哥我厚着脸皮趁机问问老弟你的态度，沟通一番，以免双方产生矛盾。”

“老弟放心，此事你如果另有安排，老哥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区区一个醉梦楼，放弃掉也不会影响大局。”

“朱家老哥都这么说了，我自然要给你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