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宿于壳中阳光下
此时列维也算恢复了理智，毕竟自己老大盛怒的时候，自己最好理智一点，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他赶紧拉着穿过裂隙的凯尔希和卡门躲到一边，然后塞给他们俩一人一支气动注射器。
“这是……”卡门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而凯尔希看到注射器上的标志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拔下了保护盖，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别问，卡门，千万别问，打药，什么都不要问，最好也别看。”
看到凯尔希那样肯定的样子，卡门不再犹豫，立刻学着她的样子，将那支特殊的药剂注射进了自己的身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皮肤如同烈火灼烧一般灼痛。而周围的空气中，一种猩红色的颗粒，正在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回答我的问题，阿戈尔的造物，你只有三十秒的时间。”在阿尔法空出来另一只手，正在上下抛动着一支同样的气动注射器，她冰冷的审视着已经身陷绝境的深海猎人，异刃戟枪尖上悦动的猩红流光，仿佛在落下审判。
“你想要知道什么？”死到临头的深海猎人平静的说到。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二十五秒。”
“……”男性深海猎人不紧不慢的拉下了遮住自己面容的面罩，露出下方已经布满鳞片的皮肤，“我是乌尔比安，深海猎人三队队长，我是来阻止你们对大海的贸然进攻的，大群已经陷入了紧张，这艘战舰继续前进，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是生命之星号反应堆的控制舱，如果不是列维出手阻拦，这个深海猎人至少已经将反应堆关停了，说不定，他的武器会精准的破坏一两组仿星器的环流线圈，然后让等离子体将这辆车搅的一团乱麻。
“呵呵……”阿尔法收起了异刃戟，但是也收起了那支血清，然后她一挥手，弥散在周围空气中的那些猩红的颗粒开始流动，如同汇聚的鱼群，猛然钻入了乌尔比安的身体。猩红蔓延的纹路取代了海嗣化的鳞片，将他转化成了另一种非人的东西。
乌尔比安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淌下，仅仅是一瞬间的接触，全身的皮肤都开始灼痛，旁观了这一切的卡门当然可以想象被那种红色物质直接侵入身体，会造成何种程度的痛苦。但是那个深海猎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海嗣和你之间的链接，已经被我彻底溶蚀，希望你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所掌握的情报，然后再来判断，我是否是贸然对大海展开进攻的。杀死你，没有意义。”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众人全部出现在了生命之星号的车顶，在这里，他们已经能够眺望格兰法洛的海岸线，能够看到格兰法洛的海洋。而这个时候，一头巨大的足以遮天蔽日的鲸影，从格兰法洛远海深邃的海水中跃出。
顷刻间，天地为之异变，笼罩格兰法洛数十年之久的浓密海雾被一阵狂风彻底吹散，消失的荡然无踪，而天空之上，暴风的风眼正在凝聚。无数道落雷劈入大海，甚至在原本灰蒙蒙的海面上闪烁着荧光的海嗣细胞群，都在这搅动狂潮的伟力面前淬灭。
阿尔法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哨子，吹响了嘹亮的哨音，而那头即将重新跃入海水之中的庞然巨物，用洪亮的鲸歌作为回应。一排排导弹从巨兽腹部的发射口弹出，在空中划过压迫感十足的弧线，落在格兰法洛现在的城区和那座近海的灯塔之间的海域，电弧开始无情的悦动，那片海域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开始沸腾。
“……你，咳咳，”乌尔比安一个趔趄，好在凯尔希扶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没有倒下，他声嘶力竭的咳嗽了两声，咳出一片血痕之后，才终于理顺了气息，“你，准备干什么？”
“我准备，为身后这片养育了无数生灵的大地，杀出五十年的和平。”
78.肃清
格兰法洛的街道上，正在和阿尔法手下的战斗小队一起清扫还在活动的深海教徒余孽的大审判官达里奥和他的小徒弟艾丽妮，当然也看到了海中的异象。
那只机械巨兽从海中腾跃而起，随着它的到来，天地为之色变，仿若无穷的伟力，肆意的宣泄在格兰法洛这片天地之间。
期初，大审判官正在和一个相当勇猛狂热的深海教徒缠斗，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巨兽的样子，还以为是某个强大的海嗣个体，准备发动袭击。这个时候拿着借来的视窗的艾丽妮赶了过来，用准确的射击帮师傅解决掉了那个深海教徒，而这个机会，才让两人看清楚了那个东西的完整面目，那片飞射而出的重型导弹，将格兰法洛小镇和不远处灯塔之间的整片海域煮沸，无数的海嗣在躁动的海水之中死亡，比小镇中的这场杀戮更加夸张。
狂风从海洋中吹起，笼罩格兰法洛滨海数十载的浓雾一夕之间消散殆尽，那狂风也送来了沸海之中的气息，滚沸滚开的海水将蛰伏在大海之中的海嗣，煮成了一锅惊悚的热汤，空气之中尽是令人作呕的浓厚肉香。
“戴上这个。”处理完整个东城区的塞雷娅找到了两人，将防护用的过滤面具递给了他们，“全熟的海嗣造成不了危害，但是考虑到身心健康，你们还是戴上吧。”
也就在这个时候，城镇北方传来了响亮的汽笛声，那是行动计划中约好的，和生命之星号之间的联络信号。正在继续清扫的所有小队都开始撤退，只给海嗣留下一地根本无法回收的残骸。
达里奥和艾丽妮便也跟着一起来到了小镇北部的路口，在这里，浑身你挂满战斗的痕迹，轮胎上都有几道夸张的斩切留下的印子，可惜发起攻击的人的武器根本没能贯穿星际材料制作的重防护轮胎。
此时生命之星号的后货仓已经打开，一台台造型酷似门框的机器人走了下来，大审判官看到那些会走的门框身上挂着厚重的附加装甲，头顶上还挂着某种类似武器的东西。
阿尔法这边新生产的门框子头顶上集成的武器，是一台模块化的视窗激光器，各项参数都与配发的步枪版本一样，不过使用门框子的高性能超导电池供电，而且安装在门框的武器站上，配套的冷却器组多了整整两组，火力持续性更强。
就在两人还在好奇的打量那些自己跑起来构筑阵地的门框机器人的时候，阿尔法一手握着异刃戟，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浑身瘫软的，穿着深海猎人打扮的壮汉，从生命之星号车顶上跳了下来。然后她随手把那个男人放在一边，开始下达自己的命令。
“卡门先生，达里奥先生还有艾丽妮小姑娘，麻烦你们现在把所有镇民按照居住的街道社区进行分组，然后带到附近路口或者小广场上设置的检查站。我安排的这些门框，携带了专门针对海嗣细胞的特殊扫描仪，可以快速检测感染程度，然后进行区分。”
审判庭众人没有异议，快速的动了起来。格兰法洛的情况跟盐风城不同，虽然这里实际上已经被海嗣完全占领控制，但是为了不引起审判庭的注意，深海教徒们的活动极为低调，他们甚至没有主动的教化当地居民，更专门净化了水源和食物，避免感染扩大，暴露自己的存在。
而他们生前的这种谨慎，就给了阿尔法巨大的便利，她可以凭借体内海嗣成分的多少，轻松的分辨一个人是当地普通人，还是深海教徒。
而之所以选择将居民们按照街道社区分开检查，就是为了减少即将被发现的深海教徒鱼死网破，可能造成的连带损害。
“卡门，”在圣徒老人转身离开之前，阿尔法叫住了他，“此时正当乱世，用重典。”
卡门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作为当年强力推动伊比利亚教会改组为审判庭，以强力保证伊比利亚在海嗣渗透面前的洁净的那个掌舵人，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
东城区的街道，跟随生命之星号破开的通道进入的惩戒军士兵，和塞雷娅的战斗/洗消小组，以及构筑了战斗阵地和检查站的门框机器人一起，开始着手对这片城区的几百位居民进行检查。
当地居民已经被刚才的血腥战斗吓得魂不守舍，原本对于审判庭就积攒已久的怨念此时此刻变成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惩戒军的出现，意味着这座小镇的情况已经极度恶化，他们必然已经包围了整座城镇，要跑，那必然是无路可跑的，就算想往海上跑，现在整个格兰法洛临海的海水都还在沸腾，海边那些破旧的老船早都跟着一起被炸沉了。
不管跑不跑，当地居民没有人愿意去触惩戒军的霉头，那是送人头，但是那些外来的，带着奇怪标志的雇佣兵一样不好惹，或者说他们更不好惹一些。审判庭和惩戒军使用的还是传统的重装铳械和刀剑，而那些雇佣军穿着先进的装甲，他们手中那奇怪武器，连枪声都没有，指到谁，谁的脑袋就当场炸成一团浆糊。
而且那些拿着奇怪武器的雇佣军极为专业，他们第一时间占领了所有有利的地形，并且找到了所有的地道和地窖。
但是当地人又不愿意配合他们的检查，刚才的战斗实在是太血腥残酷，许多平日里和众人生活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家伙，甚至就是某些人的家人，朋友，就那样横尸当场，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同时，还要被喷上让遗骸快速腐烂的药剂。
哪怕在战斗中，他们身上展现出的那些来自海洋的怪物的特征相当明显，还有许多海怪和他们沆瀣一气，多少在传说故事和审判庭的行动之中，知道那些怪物的存在和危害的民众们，能够理解这场杀戮的必要性，但是从心理上，他们没办法轻易接受。
更不用说，在见到了那些丝毫不讲情面的杀戮之后，人人自危的民众们，都担心，自己会被审判庭的人错认成深海教徒，然后被当场枪毙。
……
但是不管怎么样，面对闪着寒光的刀刃和黑洞洞的枪口，深知自己惹不起的镇民们，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从家中走了出来，然后在惩戒军士兵的组织下，排成两人间隔两米以上的稀疏长队，挨个经过那些设置在街道巷口的奇怪门框。
只不过……
蒂亚戈镇长是东城区最后一个从家中走出来的，他将一个阿戈尔年轻人护在自己的身后，这位头发花白的镇长此时面如死灰，因为就在他们视野之中，有一个阿戈尔人被拉了出来，推到墙角，随后……
他想把乔迪藏起来，藏到地窖里，藏到随便什么地方，好让那些残酷的刽子手找不到他，哪怕自己会被判包庇，哪怕自己会因此而被杀。但是两个身穿重甲的雇佣兵闯进了屋子，他们直截了当的找到了他把乔迪藏进去的那间地下室，然后把他这个蒂亚戈一直视若己出的无辜孩子拉了出来。
那一瞬间，蒂亚戈觉得什么都完了，小乔迪的脑袋在他面前炸开的凄惨景象已经在他的眼前一遍遍的上演，又惊又怕的老镇长几乎要昏厥过去，但是想象中的惨状并没有发生，那两个雇佣兵并没有开枪，他们反而跟乔迪闲聊了起来。
“这不是灯塔机械装置的图纸吗？”令蒂亚戈惊讶的是，那个冷酷无情的雇佣兵，说话的声音竟然是还有些稚嫩淘气的女声。
“嗯。”惊魂未定的乔迪不自觉的回答了其中一个人的提问。
“小火龙，你咋知道这玩意是灯塔组件的？”
“我在深靛小姐的法杖上，见到过类似的结构。”
“那玩意那么复杂，你是咋记住的？”
“没有啊，外形结构还是很好认的。”
79.伊比利亚之眼part.1
“滴滴……”被称作小火龙的雇佣兵拿着某种仪器对着乔迪一通扫描，然后满意的拍了拍乔迪瘦弱的肩膀，“老哥你真健康，没有海嗣细胞，没有矿石病，没有脏器和组织问题，甚至体脂率都是阿戈尔健康研究建议的最佳标准。”
“哈，哈……那真的，太好了。”乔迪舒了一口气，这两个家伙如果不是来哄骗自己打消疑心的话，那间至少说明，他们不是随便抓着阿戈尔人就杀的疯子。
乔迪这个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街坊，另一个阿戈尔人，在那些士兵的凝视下，穿过了那个门框，门框上亮起了绿灯，随后那些士兵如释重负的把人放了过去。至少，自己应该不是个例吧。回想起当时在教堂广场上看到的那几个阿戈尔人，乔迪虽然还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理智告诉他，自己不需要担心太多。
他们在抓深海教会的余孽，深海教会是哪些跟海洋里爬上来的海怪有染的人，而乔迪很清楚自己的经历，也很清楚自己的清白，他相信自己不会有事。
倒是老蒂亚戈还在担心，这位抚养了自己多年的老者身上满带着不满和怀疑的情绪。乔迪想要劝慰他两句，但是看他的表情，他就知道，老家伙这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
虽然那两人已经检查过自己，但是他们表示自己还是得从那个门框下面走一趟。乔迪很坦然的走了过去，等待那门框上的设备将光束从自己的头顶扫到脚下。最后不出所料，亮起了绿灯。
“没事就好……”乔迪听到了蒂亚戈老爹这样一声轻叹。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检查完没有问题的人群那边传来了一阵骚动，跟着走过去的乔迪发现好像是某个大人物出现在了这里。乔迪踮起脚尖，越过人群，发现那是一位审判庭装束的老人。
老人穿过人群，走到了他的身边，目光短暂的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向身后走去，“蒂亚戈镇长，我有话要跟你说。”
乔迪的心里顿时一凉，小镇里出现了这么多的邪教徒，身为镇长的蒂亚戈老爹，不会要被问责吧。
但是事情已经不容得乔迪思考了，另一位身穿护甲的雇佣兵走了过来，她的护甲跟之前见到的那两位战士的深色护甲有所不同，使用的是一种灰白色的涂装，外部的装甲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厚重，她没有戴头盔，只是带着一个过滤面具。看得出这是一位高挑优雅的女士，而且她也是阿戈尔人，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阿戈尔人。
女士微笑着问乔迪，“你是乔迪·方塔纳罗萨吗？”
“是，我是。”乔迪不敢隐瞒，他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有什么手段，只好如实回答。
“你好，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对伊比利亚之眼灯塔有一定的了解，对吗？”
听到这个问题，乔迪沉默了片刻，他对于那座奇迹的灯塔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早已过世的父母留下的那些泛黄发旧的图纸和资料，但是那些东西，在格兰法洛，也已经不多了。造船厂和筑塔人早都已经淹没在历史云河之中，仅剩的那些，也早已垂垂老矣。
“我看过一些祖辈留下来的图纸。”乔迪点了点头。
那位女士笑了笑，她的过滤面具遮掩下的笑容，十分温柔，“阿尔法女士和审判庭的几位审判官想要找您咨询几个问题，能烦请您跟我们来一趟吗。”
“好。”乔迪知道，自己没有可能拒绝。
当他跟着她离开东城区街道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些平日的邻里，在他背后的恶毒议论。
“那小子怕不是首犯，被带去闻讯的。”
“我看也是，老蒂亚戈老婆完了，现在干儿子也要完蛋。”
“阿戈尔人死了活该。”
“喂喂，你特么闭嘴，没看到带走乔迪的那个女人也是阿戈尔吗！你想死别连累我们！”
走在前面的女士摇了摇头，“别害怕，乔迪，我们不会伤害任何无辜的人，你可以放心，哪怕他们在背后议论中伤我们。”
“……谢谢。”
突然，女士停了下来，她转身看着乔迪，发现这位年轻人此时此刻不仅面色有些消沉，而且不自觉的驼着背，在那些议论声之中，越发的惶恐不自在。
“站直了，乔迪，阿戈尔的血统不是任何人的原罪，没有人生来就低人一等。”
这句话轻盈却恳切，字字清楚，振聋发聩，乔迪不由得看向了对方的双眼，女士没有丝毫的掩饰，她的眼神中闪烁着自信和真诚的色彩。
“我明白了。”
……
“麻烦你了，絮雨。对了，东城区那边怎么样？”
“抓出来四个，有一个是浅信徒，让惩戒军带走了，剩下三个就地格杀。”絮雨点了点头，她对于那些主动拥抱海嗣的家伙没有任何的怜悯。
海嗣就是那寄宿在她灵魂深处，挥之不去的恐惧感的源头，那即使无数次的遗忘一切都忘不掉的黑暗。跟着阿尔法久了，已经找到了对抗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的办法——握紧枪杆，相信炮火。现在她已经轻松多了，当时被一丝巨兽的气息吓得魂不守舍，现在她背着视窗，就算海嗣的神明亲临，她也准备对着祂脑袋来两枪。
恐惧的本源是火力不足，只要你的火力充足，就没有什么是好怕的。阿尔法这话说的虽然糙，但是在理。那些背叛人类，拥抱海嗣的叛徒，子弹就是治愈他们异化的最好良药。
“乔迪先生已经过来了。”简单结束了刚刚的话题，絮雨把还有些懵逼的乔迪拉到了这几位散发着抛瓦的大佬的面前。“阿尔法，这孩子还年轻，别吓唬他。”
“嗯，我知道。”
“那我去帮赫默医生的忙了，你们聊。”
“你去吧。”
叮嘱乔迪要坚强的絮雨女士走开了，剩下他自己面对着那几位充满了抛瓦的大佬。
“你好，乔迪，你可以叫我阿尔法。左边这几位，是来自阿戈尔的深海猎人，右边两位是审判庭的审判官，这位是罗德岛的凯尔希医生，有些关于伊比利亚之眼的事情我们想要向你咨询一下。”
……
与此同时，在遥远海平线之下，已经被暴风驱散阴云的海面上，一艘孤独的巨船，正在狂风巨浪之中摇曳。这艘数十万吨级的巨舰，在机械巨兽，龙王鲸“克希拉”搅动的狂潮之中，显得那样的渺小，仿佛一叶扁舟。数十年来，她一直在这里徘徊，不曾靠近或者远离，但是这次，她的命运即将走到一个新的交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