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老家伙们愣了一下，随后愤怒地站起来。
“我就知道你信不过！”圣乔治把随身携带的黑色箱子拍得巨震。
他把一沓照片丢在守夜人脸上，守夜人怪叫一声，以他这个身材简直违背常理的动作和速度飞起一脚把躲在门后角落里偷听的男人踹了出来。
“我叫你放左边那一摞！左边那一摞！”他吼叫着，芬格尔连滚带爬像只灵活的流浪狗一样躲开雨点般的老拳。
“你也没说是你那边的左边还是我这边的左边啊！”他一边中气十足地惨嚎一边在狭小的空间里逃窜，“再说了我以为你把我叫回来是为了想开了要开银趴呢！搞点黄片活跃一下气氛也没问题啊！”
“够了！”圣卡德摩斯脸颊抽搐，用一声怒吼强行终止了这场闹剧。
“把东西拿出来，我们自己看。”他瞪了一眼芬格尔，然后看向守夜人。
老牛仔嘟囔着“我就知道这条败狗留在古巴还更省事一些，非得叫回来……”，打开了壁橱后面的暗格。
里面果然有两沓文件。
守夜人选了一沓分给在场所有人，“这里面是弗罗斯特在遇难之前留下的调查证据和他这些年在加图索家族内部的发现。”他说，“上面有他的私章，只要用血统唤醒就能辨别真伪。”
“是弗罗斯特留下的。”圣乔治说，他已经按住文件左下角的隐晦印章，金色的光线从那个印章中水一样流出来，填满文件的每一个角落，随后迥异于原本内容的字体就浮现在金色的光泽上。
片刻中钟楼里只剩下风声和纸页翻动的声音。
芬格尔目光闪烁隐晦地扫视着出现在这里的元老和校董，嘴里如守夜人一样叼着一支雪茄。
这些人其实并不喜欢弗罗斯特，相比老家伙们的决意和年轻人的浪漫，他更像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只是在加图索家族的讣告中弗罗斯特死于光荣的事业，在奥丁对学院的袭击中这个被人看不起的家伙毅然决然的选择用自己的身份和一部分龙骨十字将那位神引到天谴之剑的落点。
这样荣誉的死亡足够抹去他曾留下的所有耻辱。
几分钟后一团团火焰燃烧在每个人的指尖，文件被焚烧之后的灰烬零落到已经发黑发霉的橡木地板。
钟楼里寂静得只能听到树叶在风中狂舞的沙沙声，所有人都沉浸在弗罗斯特留下的恐怖信息中。
“庞贝就是奥丁。”守夜人说，“亲爱的夏绿蒂其实一直知道这件事情对么？”
“嗯。”夏绿蒂小姐的眼睛上蒙着白纱，是那位寸步不离的管家从她的头顶垂下的。
这样就能避免守夜人那些颇有些年代感的色情片污染了小姐还算纯洁的眼睛。
“如果庞贝就是奥丁，作为龙王的他为什么要斥巨资支持学院的屠龙事业？”圣乔治居然显得很平静，他安坐在那张软椅上，十指交叉，目光深邃得像是一片金色的湖泊。
“都是人类，为什么德三要对犹太人搞大屠杀？”守夜人冷笑。
大家的眼神都有些闪烁。
当年德三的支持者不在少数，包括贝奥武夫和卡德摩斯在内其实都是德三的忠实拥趸，只是后来元首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一个疯子没办法领导他们进入新时代，所以后期所有的援助才彻底终止。
“龙族的世界并非相亲相爱和谐友善，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龙王做梦都想着杀死自己的兄弟姐妹吞掉他们的尸骸融合两者的权利走向更高的王座。龙这种生物如果愿意放下成见团结在同一个领袖的麾下，为什么人类能在数千年来一直处于弱势的情况下依旧能够走上世界食物链的顶端？”守夜人痛饮满是泡沫的啤酒，发出畅快的呻吟。
“难道你们不好奇为什么历史上密党从未有过对龙王真正的胜利，可是近几年来却在与龙类的战争中屡屡得手？芝加哥终结青铜为火之王诺顿、BJ杀死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用天谴之剑将白王伊邪那岐和赫尔佐格钉死在东京湾……每一次行动都是有预谋的、有情报优势的。可实际上在座诸君谁不知道龙王觉醒之前和人类根本没有区别，除了同位龙王的同类谁能找到尚且还未孵化的他们？”老家伙拍拍肚子站起来，用睥睨群雄的眼神扫过烛火所能招摇的边缘，每一个和他对上视线的人都低下头去。
在屠龙战场上接二连三的胜利已经冲昏了校董会的头脑，他们明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没办法锁定龙王的人间体，可还是一厢情愿认为所有的胜利都近在咫尺，终结龙族的那一天已经就在眼前。
“诺顿的人间体会在那一天出现在六旗游乐园这个情报是加图索家族传递给昂热的，而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在北京地铁尼伯龙根中苏醒的情报是由某个ID为太子的家伙发布在猎人网站上的……你们猜猎人网站的管理者是谁？”守夜人走到圣乔治的身后双手按住这个年龄够当他老爹或者祖父的老人肩上，微微俯身。
“Nido。”伊丽莎白低声说。
“把那个单词倒过来。”
“odin……”卡德摩斯皱眉，吐出灼热的一口气。
“可是密党的档案里储存着庞贝从出生到今天的所有资料，包括他在某年某月上过哪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那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记得清清楚楚。”圣乔治抬头去看守夜人的眼睛，“我还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还曾来我的家族中拜访过，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像是个毛球。”
“说真的从您这种人嘴里说出女人的内裤这种词真是有种禁忌的刺激感。”守夜人抖了抖身子，
“可还记得我说过群青殿就是一个巨大的炼金矩阵么？”
圣乔治忽略了守夜人的冒犯，等着他的下文。
“那个炼金矩阵没有被弗拉梅尔一系和高廷根一系记载过，但勾勒的线条带有强烈的宗教感，充斥着各种宗教符号，应该是中世纪左右诞生的产物。”守夜人看向夏绿蒂，“我们的推测是什么来着？”
“好的，弗拉梅尔导师。”夏绿蒂小姐点点头站起身来，她先是向在场诸位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轻声说，“群青殿是炼金矩阵的眼，他们用那个覆盖范围巨大的矩阵创造了一个王国……并非现实领域的王国，而是炼金术的至高成就之一、七大王国中的精神置换。”
所有人都看向守夜人。
他们说不上尊重这个老混子，但在炼金术的领域弗拉梅尔导师确实是当今世上成就最高的那个人。
“一言两语说不清楚，但我猜加图索家族的每一任家主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守夜人耸耸肩，坐回自己的位置。
沉寂了一瞬，窃窃私语的声音回响在狭小的空间中。
“奥丁的传说最早出现在斯堪迪维纳半岛，后来北欧神话随着基督教会的兴趣而衰亡，同一时间加图索家族的先祖、活跃在古罗马帝国的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逝世。我的推测是那位主神从这时候开始就已经把自己藏在这个家族的血脉中了，他靠着精神置换来夺走每一任加图索家主的身体，直到最合适的那个孩子出生，他就重现世间加入诸神黄昏的战场。”守夜人说。
“据昂热留下的情报我们已经知道奥丁最初现身是在2007年的中国，如果按您所说，那位至尊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伊丽莎白说。
守夜人眯着眼睛。
“恺撒啊，还不清楚么？看看加图索家族那些老家伙对那孩子的热忱，我简直都要怀疑他们是群患有恋童癖的变态痴汉了好么？”他说。
伊丽莎白被噎了一下，放弃继续深究。
“你们应该大多数人都见过群青殿里那些用希腊字母来命名的老怪物吧？他们中有的人年龄超过300岁，还有的人年龄超过500岁，用邪恶的炼金技术和工业革命之后的科技产物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在面对一次又一次变革加图索家族站在历史洪流的分叉口时，这些人总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们几乎从不产生分歧、思想统一的简直像是一个人。”守夜人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言灵和能力，因为知道这一切的人都被抹去了。”
历史的洪流滚滚而来，没有哪个家族能够长盛不衰，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可加图索家族自西西里岛的黑道世家发迹以来从没做过错误的选择，在轴心国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选择背刺德三、在工业革命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选择逆流而上将所有的产业抵押给银行然后投资那些新兴的科技公司。
到如今这个家族的掌舵人已经成为了混血种世界的摄政王，校董会和元老会亲手用手中的黑卡将庞贝投上了皇帝的宝座。
“老怪物们的思想被那个炼金矩阵连接在一起了，他们的能力也得到了共享，所以他们不能出手，出手就是龙王诞生时的元素乱流。”守夜人说。
没有人反驳这句话。
“加图索家族发展到今天血统稳定、占有巨量的财富，他们的成员应该数以万计，可你们看见过那些除了恺撒之外的加图索成员么？”守夜人的声音微微发冷。
哪怕坚强如卡德摩斯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们已经从白王赫尔佐格的口中得知了那位远古的白色皇帝原本的计划，她让自己的血裔在日本开枝散叶，然后等到成长起来就收割他们的基因用于补全自己……群青殿也在做这件事情，只是他们不是补全自己，而是让奥丁的基因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抗衡那位命运中注定归来的皇帝……每一个加图索家族的老人都是这个补全计划中的一员，他们是奥丁留在人间的重要节点，剖开他们的胸膛就能看到那颗心脏早已不是人类的色彩而是龙类的模样……”
“证据呢，我要证据。”圣乔治粗暴地打断了守夜人的话。
副校长舔了舔唇。
“你们不是好奇为什么贝奥武夫没有出现在这场议会中吗？因为他和昂热是老朋友了，昂热在出发前往日本之前就委托他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杀死加图索家的一个元老，我们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守夜人轻声说，眼睛里渗透着锐利的光，“你以为他们不遗余力地追捕路明非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掉他的价值让自己进化成更究极的生物么……”
第587章 命运之死
炼金武器喷薄威力的余韵散去之后灰色的云霾像是莲蓬一样被击穿了十数个透出朦胧天光的孔洞。
已经冲到023号城市最外围直观感受这场战斗的路明非几人惊呆了，他们终于知道了那道腾空而起的光柱究竟是什么。
每一台穿梭船的下方都铭刻着水银流转的炼金矩阵，这些炼金矩阵进入西伯利亚开始就为必然发射的那一击在充能，直到现在已经威力超乎想象。
那些武器发射的时候剧烈的爆炸几乎同一时间就在贝奥武夫召唤的言灵神躯上被掀起。
那些炮管喷吐出的并非漆黑的弹丸，而是如超大号焊枪发射出的锐光。
像是决堤的熔岩大河迎面撞在了贝奥武夫的巨大神躯上，那具狰狞威严的躯壳每被炼金武器击中一处，便以光束的落点为中心荡起巨大的涟漪，银灰色光束编织的甲胄寸寸龟裂，最后恍若全身上下都密布着蛛网。
旋即一道接一道如刚才路明非在歌剧院中所见到的光柱那样从贝奥武夫的神躯上腾起，那是稳定的元素潮汐被撕扯被乱流旋转着升上高天时的表现。
随着越来越多的炼金武器加入战场，那道光柱越来越庞大、色泽也从苍白逐渐被渲染为赤金。
周围的山岭和被冻结林木的积雪都被照得惨白一片。
“看贝奥武夫。”楚子航握住村雨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那具巨大发光人影的脚下贝奥武夫已经被银灰色的丝线完全包裹，但此时那些丝线变得暗淡，显然被连续的炼金武器命中还是让他消耗了太多的力量。
如巨人身体的表面一样，贝奥武夫的皮肤上也全是蛛网般的裂纹，让人想起在大理石地砖上摔过的瓷娃娃。
裂缝中渗出刺眼的金色光芒，这让老人看上去像是从内而外的被点燃了，谢谢燃烧的烈火要把他的血肉和骨头都烧得赤红。
他背对着路明非他们，向着远方一字排开陈列的穿梭船队高举拳头。
如巨神兵一般伫立起来的神躯身上的涟漪渐渐被抚平了，片刻后他举起元素汇聚的长刀，刀刃对准远方被风托举起来的老人。
局势已经很明了，这个曾经叱咤北欧统治一个时代的老人最终也没有臣服，他和他的荣誉一起压抑忿怒装作听从庞贝的命令，却又在真正的狩猎队即将找到路明非的时候反戈一击。
甚至连执行极光行动的那一批人中也有些专员早就站在他们这一边。
他们咆哮着去到战场然后被几千度的焰流焚烧成灰烬，灰烬从天空落下的时候像是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穿着防寒风衣的老人们剧烈的咳嗽着从扬起的雪尘中走出来，他们看见路明非一行人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是你？”为首的老人死死盯着路明非的眼睛。
“是我。”路明非点点头。
子弹上膛的咔擦声在他们耳边响起，老人们以匪夷所思的同步拉响了枪栓。
“贝奥武夫没有料到他们能动用这么多威力惊人的炼金武器，哪怕已经提前准备了太阳圆盘强行让他的言灵领域稳定在巅峰状态现在也濒临崩溃了。”老人和路明非握手，他的手掌苍老纹路粗糙，肌肉坚硬得像是某种已经干枯的树根。
“我叫瓦连京，很多年前和朋友们为尼基季奇家族的狩猎队工作，后来十月革命中最后一代圣多布雷尼亚被革命军杀死，家族衰落，我们就成了自由的雇佣兵，一方面依旧为过去的屠龙事业献身，一方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自我介绍，老迈混浊的眸子里像是只能装下路明非一人。
多布雷尼亚.尼基季奇，在近现代又被称为圣多布雷尼亚家族，和贝奥武夫、圣乔治、卡德摩斯等元老一样，都是从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古老族群。
这个家族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太阳公弗拉基米尔一世时期，第一代圣多布雷尼亚在普柴河杀死了长有三个脑袋的龙戈里尼奇。
这是斯拉夫人中最具代表性的元老家族，但十月革命当这个族群永远失去了圣多布雷尼亚，在后来漫长的几十年里这个国家一直没能诞生足够份量的混血种机构，所以最终沦落为暗面社会的第二梯队。
“我以为您……是来逮捕我的。”路明非很尊敬这些从另一个时代的活到今天的老人。
“我们找到龙的时候狩猎队就被召集起来，一个团队成立的同时它的领袖就被确认了……更多的声音只是增加伤亡，所以我们从来都遵循领袖的号令。贝奥武夫是这支狩猎队的队长，他的话比校董会更管用。”瓦连京说。
他和周围的老人们举枪四处瞄准，远方可以看见雪尘的下面穿梭船的舱门洞开，成群的士兵们列着队鱼贯而出。
楚子航和恺撒对视一眼，他们正在被这些老人裹挟着回到023号城市，而城市中的战斗远远未到结束的地步。
不管是真正的布宁招募用来守卫王城的卫兵还是老布宁从莫斯科带来的为了时间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他们都是人类在军事领域中精锐的精锐，如奥金涅茨之流甚至曾参与过卫国战争甚至十月革命，手中沾染着纳粹德国和沙皇政权的鲜血。
和这种对手抗衡，哪怕是执行部的精锐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甚至因为这原本就是一场以摧毁目标为目的的军事对抗，交战双方所使用的都是致命的武器，哪怕偶然间射来的流弹也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贝奥武夫先生的目的是什么，他为谁工作？”路明非问。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这片战场上划分出敌我，以他如今的力量和手段不管加入哪一方对局势来说都是压倒性的改变。
以路明非对人类政治格局的浅显了解，很难说贝奥武夫和那群正使用炼金武器攻击神躯领域的家伙从目的上来说大相径庭。
可能他们只是利益产生了分歧，所以爆发了流血冲突的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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