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 第81章

　　所有的美好最后都会消失。

　　三日后，神荷建成了一座雷池，自此，“安逸”二字便从叶弘的生活中消失了。

　　雷池乃是以数百道雷符和重水构成的修炼之地，目的便是为了帮助他以雷劫淬体，锤炼肉身。

　　叶弘体验了一次之后，便觉得像是脱了层皮，剧烈咳嗽了几下，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才强撑着对神荷说：“祖师，此法可行。”

　　神荷默然而立，不置可否，眉眼之间展现出一种尊贵而又大气之美。

　　接着，又听得叶弘恳求道：“还有一事，需得提前禀明祖师，弟子到极限之后，只怕是要化蛟……”

　　言外之意就是提醒她早做一手准备。

　　神荷那双清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明白他指的是何事，面无表情地答应了一声，“嗯。”

　　那之后，叶弘便开始了惨无人道的炼体之路。

　　……

　　神荷只是第一日在雷池前守了一守，等到一切步入正轨之后，便不再露面了，转交给了清漪。

　　于是乎，她就静坐在雷池之前，看着那小贼来来回回的折腾自己，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心态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本来就说不上多恨他，现如今也不算太讨厌，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也就罢了，又那里舍得看他几乎要把自己上绝路？

　　这种感觉很微妙，毕竟是她的徒儿，即是再不听话，也是她第一次收下的徒儿。

　　清漪盯着他看了很久，时常觉得于心不忍，这才恍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和他之间，竟然已到了这步田地，也许她早就屈就自己了吧，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看着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晕过去又醒来了，有的时候蛟魂护主，甚至直接附身，全力攻击想要打破禁制。

　　听着那一声声憾天动地的咆哮，清漪的气血也很难再安定下来，有时甚至浑身燥热，但更多的都是伤感，不忍心伤害他，却必须伤害他，挥着剑鞘一次次把失控的他，打退回雷池里面，到最后也没能越雷池一步。

　　这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清漪脸色一变，无法确定母亲当初是否也抱着这种心态，不过已经那不重要了。

　　……

　　每当修炼结束，她便会将浑身湿透的他从池水里抱起。

　　叶弘也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神情变得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沉默，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了，想要互相宽慰，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过了一会儿，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哈，师尊，你今天好看。”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闭上你那张嘴！”

　　他有些委屈，“哦……”

　　清漪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逼自己，却几乎能猜到他会如何作答。

　　他会说：“因为我要把对手逼死。”

　　另一边，叶婉清将儿子这些日子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不说破。

　　小紫见状，也越来越心烦意乱，说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只是心底就是有那么一股子气在横冲直撞。

　　主要是叶弘现在这个样子，搞得她们有点儿心酸。

　　玉儿很是怜惜他，时常会给他补身子，任由他捧她的身子，狠狠吸住不放，用她美美饱餐了一顿，大饱口福，害得她边哼边喊坏小子。

　　唯独沉鱼和神荷两位祖师都是稳坐钓鱼台，她们已经很少会凭意气或者感情用事。因为她们知道现实不允许自己感情用事，而且很多时候，处在她们这个地位，如果自己心软，极有可能会害得宗门受累。

　　叶弘现如今的情况，在她们看来其实是稳中向好的，至少不是在做无用功，现在需要的便是坚持——要在苦修上获得成功，就必须坚持到底，至死都不能放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这日，清漪终于找到了母亲神荷。

　　谁都没有料想到，竟然是她第一个坚持不下去了，想要中止这场闹剧。

　　面对母亲，似乎有些紧张，但她还是强撑着，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淡，弯腰屈膝的行礼，随后像是质问道：“母亲大人难道觉得他能成功吗？为何要这般全力相助……”简直就像是再说，你知不知道你快害死他了！

　　清漪觉得，母亲她总是这样，似乎从来没变过，总是出现在大人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命令孩子去做什么，不去做什么，打着修炼的名义，却做了伤害孩子的事情。

　　此时此刻，她不光是为了叶弘，也像是为了曾经的自己要回一个说法。

　　神荷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冷说道：“因为他比你强！”

　　清漪咬了咬嘴唇，按捺住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深吸了口气，“他会死的！”

　　神荷扭头看着女儿，眯起眼，目光中掠过一抹嘲弄，“这对你很重要吗？”

　　“……什么？”清漪愣了一会儿。

　　“罢了。”神荷目光平静的望着自家女儿，“多说无益。”

　　“你也曾阅览过《天下雷行诀》，有些事情，不妨自己试一试！”

　　说话的工夫，她突然翻手取出一道雷符，手指轻弹，风雷一朝便至，雷光化作一条雷龙向着清漪冲了过去，而后者咬咬牙，脸色沉静，不闪不避，硬生生吃了这一击。

　　和以前一样，纵然记得雷法总纲和功法运行路线，但她因为没有雷灵根的缘故，并没有像那样功法中描绘地成功淬体。

　　片刻后，神荷的眉头微微舒展，声调轻缓，“你不成，我也不成。”

　　“其实，原本他也不成，但那条孽畜可以。”

　　蛟龙在历劫之后，虽然身死道消，但其上已经有了天地间的风雷道韵。

　　“这就是他的机缘。”

　　清漪此时才发觉母亲的态度与以往不同，往日的母亲从未如此咄咄逼人，遇上问题多是用只言片语便可回答，仿佛跟自己多说一句便会累着一般，今日却难得开口解释了这么多。

　　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但这重要吗，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再渴望母亲的关心和照顾，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永恒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由天定

　　时间一晃，不知不觉，竟是到了花宗内门大比决赛之日。

　　仙门弟子之间比试切磋，能者居上，已成常态，在叶弘苦修的这段时间里，上届首席柳若尘以清绝之姿，一路过关斩将，誓要卫冕自己的首席地位。

　　擂台上，双方各就各位，互相行礼，战斗一触即发。

　　而站在柳若尘对面的对手，容貌出挑，身穿红色长裙，头挽飞云髻，形成两个“兔子耳朵”。

　　这一位仙子恰巧也是熟人，正是谢春林和谢芳华两位长老的弟子，上次同叶弘一道去玄火门的那位“呢呢师姐”，本名唤作李玉宁。

　　她的父母都是修士，父亲是宝黄阁的剑师，小时也曾教女儿一招半式，所以在剑术方面，可以称得上家学渊源。

　　拜入花宗之后，玉宁师姐亦是勤修不辍，精进不停，是花宗首席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观战席第一排，坐在宗主李云裳和列位长老，但大家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谈论的也不再是本宗的首席人选。

　　就在昨日，又有一位闭死关创派长老成功突破出关，乃至栖凤山一脉的祖师丁琼华。

　　如此一来，有两位顶级强者坐镇，花宗的地位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坚如磐石。

　　如今这位祖师奶奶就在莲花山上。

　　……

　　沉鱼，神荷还有琼华三人并肩而立，宛如三位天女。

　　琼华祖师单看容貌便是极品，琼鼻高挺，唇形绝美，侧脸轮廓干净利落，肤色虽然微黯，却掩不了形貌秀丽，气质出众。

　　白雪美人千篇一律，黑皮美人却少之又少，便于行动的窄袖短褐衣裳，也因穿在她身上而变得英姿飒爽了起来。

　　在昔日姐妹当中，就属沉鱼和神荷的关系最好，无人能及；而琼华和沉鱼的性情相近，都拥有一副温柔随和的好脾气，故而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十分要好。

　　三人在此相见，便是出于沉鱼祖师的意愿。

　　此事说来话长，琼华昨日出关之后，已经见过了婉清一件。

　　彼时，琼华不言不语只长久地看着她，不躲不避。

　　而更叫后者好奇的是，这位素未蒙面的师叔的眼神是柔婉而痛心的。

　　当叶婉清回看她时，发现这眼神有如细丝，丝丝缕缕地钻进了她的心里，令她的内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看得久了，她甚至从中看出了爱怜之意。

　　一点不夸张，是那种母亲看待受苦的孩子、姐姐看待受委屈的妹妹的爱怜。

　　由是婉清的眼神变得困惑而惴惴不安，于是琼华收回目光，不再与她对视。

　　和两位姐妹的看法相似，琼华也觉得婉清有极大的概率就是莲荷，毕竟修炼《莲华经》进境如此迅猛，除了她本人之外，还会有谁呢？

　　但莲荷自斩前世道果，携子从仙界归来，可以说已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也导致沉鱼她们很难将其完全等同起来。

　　而叶弘作为莲荷之子，同样被她们给予了最大的善意和支持，甚至可以说是只要是合理的不过分的要求，皆是有求必应。

　　只不过他本人还不知道这一点。

　　琼华的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泡在雷池之中的叶弘，开始了这次“专家会诊”。

　　说起来，古时候，大湖其实被称为“龙感湖”，还有个名字叫做“大雷水”，真龙曾经在此留下过吞雷的传说。

　　她们三人自然都知晓此事，但至于传说是真是假，就无从而得知了。

　　而单凭区区一条伪龙、赝龙之属，能否驱策雷电化为己用，几人也很难给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此时此刻，作为几乎修炼到极致的顶级修士此刻也品尝到了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这种无力感是非常痛苦的，因为不仅无法解决问题，甚至世界观都因此受到挑战，从而颠覆。

　　琼华看病极快，只是望上一眼，就缓缓收回了停留在叶弘身上的目光，微微皱眉，方才看得分明，此刻也说得直接。

　　“鱼儿，孩子不懂事，你们俩也不懂事吗？”

　　“他的内腑受损很严重，若是稍有不慎，只怕是要沦为一个废人的！”

　　神荷淡声解释道，“我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事情发展到了最坏的境地，也会有挽救的办法。

　　琼华却不认可这种说辞，“那也不行！”

　　一旁，沉鱼也不拐弯抹角，强笑道：“花花，他并非此界之人，而是完整的仙界之人，师尊不惜沦为凡人，拼尽一切也要将他带回来，其中必有深意！”

　　“你能理解师尊她的做法吗？应该不能吧，我也不能，如果我们都不能理解，那就最好不要干涉，不如顺其自然，瓜熟蒂落好了。”

　　“哎~罢了。”琼华轻叹一口气，再没有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