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更鸟保护协会
倘若将最初的世界比作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那么所有人类的足迹便是落在其上的尘埃。
那些尘埃或黑或灰地落下，或早或晚地被后来的尘埃覆盖，一层覆过一层，愈来愈深，直至再也找不见踪影。
但它自始至终依旧存在，只等待一双寻求真相的手掌将其捧起。
不巧的是，周轩发现了苏恩曦所留下的那颗尘埃。
那颗血红到发黑的尘埃。
在从乔薇尼那里得知了世界各地皆有“羊羔运输”的事实后，周轩当即动用了手头上的所有资源，开始彻查这项罪恶污浊的交易。
在日本，是赫尔佐格帮助路麟城运送羊羔。
那么在世界各地，又是谁帮助他做了这桩运输工作？
在这二十余年间，路麟城为什么需要这么多活人？
成百万上千万。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周轩决定刨根问底。
凭借着EVA和辉夜姬，以及他自身遍布于五大洲七大洋的人脉，周轩很快查到了那批船队的线索，查到了那些货轮所属的诸多公司。
周轩零零总总一共发现了三十二个小型航运公司从事过这笔买卖。
那些公司的负责人全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无名小辈，显然只是明面上负责背锅的白手套。
如有必要，用后即焚。
大概类似于领导开公司，冤种当法人的情况。
周轩深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他在将这些公司全部连根拔起之后，委托“全能战士”芬格尔师兄，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大记忆恢复术和满清十大酷刑。
最终，周轩得到了一个名字。
或者算不上名字，而是一个代号。
黑金天鹅。
华尔街的黑金天鹅。
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华尔街那些金融家的口中，黑金天鹅的“黑”，从来不是单指她在金融场上的心黑手冷。
在获悉了这一真相后，周师傅沉默了很久。
他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苏恩曦。
不过，这位黑金天鹅小姐却自己送上了门来。
半小时前，苏恩曦给周轩发了一条短讯，约他见上一面。
而现在。
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叩，叩，叩。”
瘫坐在沙发上的周轩没有起身，只是轻声说道：“进来吧，门没锁。”
“哟！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原来靓仔你也睡不着！”
薯片妞的声音依旧像往日那般轻快而不着调。
她的穿着打扮也和往常一样随性懒散。
一件宽松的纯色T恤覆盖在玲珑有致的娇躯之上，一条深色的热裤将那如玉般白皙的长腿映衬得熠熠生辉，有些晃眼睛。
苏恩曦顶着一头散乱但不失慵懒的长发，抱着两袋韩国烤肉味薯片，大大咧咧地坐到周轩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食薯片吗？靓仔。”
苏恩曦将一把开封的薯片递向了周轩。
周轩缓缓从沙发上坐起身，看向苏恩曦的目光有些幽深。
面对着周轩的目光，苏恩曦没有任何躲闪的动作。
皎洁纯净的月光透过玻璃，倒映在她清澈透亮的眼眸之中，凝聚成了一片月色的汪洋。
“害怕我在薯片里下毒？”
苏恩曦的声音忽然有些脆弱，但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往常的不着调。
“戚！不吃算了，我还不稀得给你。”
一边说着，苏恩曦一边将拿着薯片的手往回缩。
然而，在她刚有动作的下一刻，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便拿过了那袋薯片。
“其实我蛮讨厌韩国烤肉味的，还是番茄味的薯片比较好吃。”
周轩将薯片攥入手中，没有将其打开。
“不过，我更讨厌的是那所谓的冷暴力。”
周轩目光平静地看向苏恩曦：“我一向认为沟通是人必须要掌握的技能，这是解决一切矛盾与问题的开端。”
“所以尽管我此时此刻，确实不清楚该问你些什么，或者又想要从你那听到些什么，但我还是选择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废话，以表达可以沟通与交流的意愿。”
听着周轩的话，苏恩曦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了晦涩难明的笑容。
“真是既温柔又残酷的一番话呐。”她的声音很轻，“该说，不愧是你吗？”
说罢，苏恩曦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子埋入了松软的沙发之中：“既然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就听我说吧。”
“讲真，在得知你查到是我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卖惨。”
苏恩曦的声音中透露出了些许狡黠。
“就像是动漫和小说里的那些老套桥段，罄竹难书的恶人在水落石出之时，开始回忆他悲惨至极的童年，无能为力的青年，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遭遇。”
“好像只要他们这么一回忆，他们的苦痛就能凌驾于其他人的苦痛之上，而后顺理成章地被洗白，被招安，说不定还能圈一大票的粉丝什么的。”
说到这，苏恩曦歪了歪脑袋，看向周轩的明亮眼眸弯成了可爱的月牙。
“而你，靓仔。”
“有一说一，虽然生猛得完全不像是人类，连龙王都能当鸡杀，本事硬到不能再硬，但伱的内心却软的令人匪夷所思。”
“见不得人间惨事，见不得那些无辜羔羊的遭遇，见不得孩子被囚禁在深山的教会学校里……”
“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所以呀，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你卖惨。”
苏恩曦轻声笑道：“只要我抱着你的大腿，声泪俱下地控诉一下我被老板压迫的凄惨经历，多讲一讲身为一个弱女子是多么的无助且悲惨。”
“然后再表达一下我之后绝对会和老板划清界限，弃暗投明什么的，你那时候一定还会面黑嘴硬，但内心却已经准备放我一马了。”
“怎么样，靓仔，我说的对吧？”
苏恩曦俏皮地眨了眨眼，给了周师傅一個明艳的wink。
周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他手中的薯片已经被彻底捏成了齑粉。
他直视着苏恩曦的目光，久久没有说话。
墙面上挂钟的指针一刻不停地滴答作响，发出单调又聒噪的声音。
这时，周轩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想要……”
“激我杀你？”
第387章 苏恩曦：周轩，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
周轩的话音刚落，苏恩曦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阵隐晦又剧烈的波动。
她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周轩的目光，但却又梗着脖子，强行让自己目光笔直，直面周轩。
“我难道不该死？”
苏恩曦紧咬牙关。
“我帮老板做这件事做了十五年零九个月。”
“单单是一个非洲，经我手送往末日派的，就有六百七十二万三千两百四十九人！”
“我难道……不该死！？”
苏恩曦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但语气中却多了些许莫名的高昂与愤怒。
“不过！我向你保证，长腿和三无从来没有参与这件事，她们不知道这桩事的任何信息。”
“她们是无辜……”苏恩曦狠狠地咬了咬下嘴唇，目光一黯，“不，她们只是比较幸运。”
听到这，周轩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揉了揉眉心。
他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为什……为了什么？”
为什么和为了什么之间只差了一个字，其中所包含的意思在此刻却大不相同。
前者对事，后者对人。
苏恩曦听出了周轩话语中的意思，明白他在问自己为了什么要帮老板做这种事。
她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混沌，像是有无数过往的记忆在脑中如蝴蝶般翩飞而过。
苏恩曦脸上的所有神情逐渐消失，最终只剩下了面无表情的冷漠麻木。
“一开始只是为了活命。”
“你也知道我老板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不应该将他称之为人。”
“魔鬼怎么会在乎人类的存亡？对他而言只有利益与损失，有用与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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