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更鸟保护协会
路麟城没有立刻回话。
他步履平缓地走向矩阵的中心。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圆柱形水银池，整个炼金矩阵的水银全部都经由这个池子流出。
不知是因为炼金矩阵产生了热量，或者是水银池中浸泡着魔鬼的缘故，池中数十万吨的水银正在不断冒着气泡，像是在沸腾。
路麟城走过了横亘在水银池上方的特质金属桥，来到了水银池的正中央。
四根断裂的青铜巨柱突兀地矗立在水银之中，铜柱上雕刻着难以名状的图腾，每根铜柱的顶端都熔铸着赤金色的锁链，一个苍白色的人形生物被锁链吊在正中央。
一根扭曲的暗金色长枪刺穿了那人形的心脏，幽蓝色的水银从人形的周身各处徐徐流下，露出了诡异而灰白色的皮肤。
从体型上来看，这个灰白色的人形大约只有十二三岁孩子大小，脸上带着死一般的灰白与尚未脱去的稚气。
透过防护目镜，路麟城目光平静地看着那苍白色的魔鬼。
“零号，你做好准备了吗？”他轻声开口。
“你应该知道，我很讨厌这个名字。”苍白色的魔鬼抬起了头，淡金色的瞳孔放射着冰冷如刀的寒光，“叫我路鸣泽。”
说到这，路鸣泽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出了一个极具嘲讽意味的弧度。
“或者你更想叫我明非？就像是哥哥刚出生的时候那样。”
“那时候你可是一直都把我们两个弄错啊，那个叫作乔薇尼的女人可比你聪明多了。”
“她每次都能认出我，然后哭得歇斯底里，喘不过气。”
“有一说一，实在有些聒噪，真想捏碎她的咽喉。”
“说起来乔薇尼已经叛逃末日派了，还带走了所有的贤者之石，身为末日派的领袖，伱不应该将这叛徒挫骨扬灰吗？”
“还是说，你还没有找到这个内鬼，需不需要我帮你提供一些线索？”
路鸣泽的话语又快又急，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冰冷的血腥气味，像是地狱魔鬼的低语。
但面对着这番伤害性很大，侮辱性极强的话语，路麟城只是保持着沉默。
隔着厚厚的防护面具，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零号，你做好准备了吗？”
路麟城又一次轻声重复了这句话。
闻言，路鸣泽脸上的表情骤然冰冷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路麟城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耗材不够，这具身体距离彻底恢复还差不少。”
“你不需要担心这件事，只需要做好准备。”路麟城的声音依旧平静。
“呵，你难道是想再派人出去搜刮活人？我可不觉得你手下那批废物能躲过周轩的眼睛。”路鸣泽冷笑了一声，“或者你想亲自离开这个龟壳，然后去和周轩碰一碰？”
“与其用这种方式自取灭亡，不如你直接跳进水银池吧，可能……”
说到这，路鸣泽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看向路麟城的瞳孔微微一缩。
“哦，原来是这样。”
第389章 路鸣泽：路麟城，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避风港内还有快一万人，对吧？”
路鸣泽的脸上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看向路麟城的眼神中燃烧着愉悦的火焰。
闻言，路麟城沉默了片刻，而后淡淡地说道：“你说的没错。”
“能入住避风港的居民全部都经过严苛的审查与检测，他们都是血统万中无一的精英，对世界树成分的适应能力远远强过那些劣质耗材。”
说到这，路麟城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如炬：“应该说，他们就是最好的耗材，足够了。”
“下一次见面，我就会拔出昆古尼尔，到时你将彻底重获自由。”
“零号，你做好准备了吗？”
面对路麟城第三次重复的这句话，路鸣泽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冷嘲热讽。
他看向路麟城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或者说，这是路鸣泽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个人类身上产生如此重的疑惑。
当年在他还是零号的时候，当时还是末日派领袖的陈君，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将其捕获，而后将真正的昆古尼尔刺入了他的心脏。
不同于其他的模仿品，这柄真正的昆古尼尔来自黑王尼德霍格，据说是黑王从世界树上亲手斩断的一根枝干。
这柄真正的昆古尼尔拥有着一种匪夷所思的恐怖伟力。
即死。
触之即死。
除了黑王尼德霍格之外，任何接触昆古尼尔的生物都会瞬间死亡！
在被昆古尼尔刺入心脏之后，就算路鸣泽是残缺的尼德霍格，他在瞬间丧失所有的行动能力，只能靠着消耗自身的底蕴勉强对抗即死效果，强行维持着这具身体的一线生机。
然而，这样有出无进的负隅顽抗自然没有办法长久。
就像是在海洋深处凭空出现了一个虫洞，只要时间够长，再浩瀚的海洋也终将枯竭。
根据路鸣泽的估算，约莫两百余年，他的这具身体就将彻底死亡。
虽然这次死亡并不意味着路鸣泽就无法归来，但命定的终焉之日已经迫在眉睫。
流传在龙族中的灭世预言，正一步步地变作现实。
路鸣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然而，在这颇为危机的关头，命运女神的垂青时隔数万年，又一次落到了路鸣泽的肩头。
以陈君为首的末日派委员会，妄图篡夺龙王的权柄，想要以路鸣泽的身体为根本，辅以炼金矩阵，凭借这些来构建一个属于末日派的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的构建并不依赖于地火风水任何一元素，它是精神层次的奇迹，是将精神元素发挥到极致的结晶。
在黑王尼德霍格死于王座之上前，只有它与白王有构建尼伯龙根的能力。
关于这些龙族秘辛，末日派的人们自然没能力知晓，路鸣泽当然也不会好心向告。
于是乎，路鸣泽平静而讥讽地看着末日派的科学家们切割他的身体，挥霍他的骨血。
像是高天之上的神明俯瞰着虫豸般的人类，拼尽一切地奔赴灭亡。
就这样，伴随着尼伯龙根的一步步构建，一步步完善，路鸣泽的潜意识，或者说是精神体，也随之一步步笼罩了整個避风港，一步步地挣脱了枷锁。
终了，在末日派的尼伯龙根落成之日，路鸣泽的精神体重获了自由！
尽管他的身体仍然被昆古尼尔钉死，力量依旧被完全封印，但他已经具备了覆灭整个末日派的力量。
魔鬼最擅长的从来不是大开大合地亲手杀戮，蛊惑人心才是他们的专长。
身为精神体的路鸣泽不费吹灰之力，就获悉了末日派的所有秘密。
陈景和千疮百孔的尸骸、凭借着疯狂获得尼德霍格注视的陈君，以及世界树成分的培育。
这三者皆令路鸣泽感到了久违的趣味，但最令他惊喜，或者应该说是狂喜的，则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路麟城和乔薇尼的孩子，路明非！
路鸣泽难得的有些无法理解。
为什么路明非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种地方，又一次地与他重逢？
真是命运女神的垂青，还是谁人放下的鱼钩？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路鸣泽都没有理由放过这送上门来的馈赠。
他没有选择毁灭末日派，而是又一次寄生在了路明非的身体之中，像是曾经数千上万年一样。
然而，在路鸣泽寄生路明非后不久，那对年轻的父母就发现了他。
或许是因为路鸣泽本就没有多少隐藏的意思，又或许是因为出于为人父母的直觉。
总之，自从黑天鹅港外的全军覆没之后，路麟城和乔薇尼又一次见到了零号。
路鸣泽。
乔薇尼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执行部的强悍战士，但她最终还是接受不了这残酷又荒诞的现实。
曾经杀死了她所有亲密战友的魔鬼，寄生到了自己刚出生的儿子身上。
现实的重击加上产后的身体激素紊乱，让乔薇尼倒下了。
她只能靠着一把又一把的精神类药物，强行压制着心中拥抱死亡的冲动。
而身为父亲的路麟城，却在某一天单独找到了路鸣泽。
路鸣泽至今都还记得这个男人当时的眼神。
冰冷而决绝，冷静又疯狂，眼球充斥着血一样的鲜红。
“我没有把你寄生明非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而且我已经取得了陈君的信任，他让我看到了那棵树，看到了尼德霍格。”
“我不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但我的能力远超你的判断。”
“我会掌控末日派，我能帮你的身体复原甚至强化。”
“等时候到了，我会帮你拔出昆古尼尔。”
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路鸣泽冷笑了一声：“那么，伱想要什么？”
想要让我离开你儿子的身体？
呵。
别开玩笑了。
然而，令路鸣泽没有想到的是，当时的路麟城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路鸣泽，看着他的亲生儿子路明非。
眼神幽深且复杂。
混沌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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