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泰坚
莫塔里安沉默著浏览著穆斯贝尔之刃战斗群的调查报告，暗暗心惊。
真理修会对异形科技与历史的研究之深入，掌握的信息之隐秘，是他从不曾知道的。
大远征时期的帝皇对一切异形的历史、科技、艺术、知识…都只有一个态度，那便是彻底摧毁，一切试图了解异形的行为，任何形式的研究，都是被严令禁止的。
帝皇从未向自己的属下甚至是儿子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他所唯一要求的便是让大家都信任他，并照他说的做。
因为帝皇是正确的，所以听从帝皇命令的自己所做的事情也一定是正确的，这是大远征时期大多数人的心理写照，所有人都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哪怕他们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莫塔里安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
莫塔里安继续阅读调查报告的后半段内容：
加里尔星群中有著大量蕴含黑石矿藏的星球，这些星球以2颗沉睡中的死灵墓穴世界为核心有规律地分布，调查队的学者认为，这两颗墓穴世界便是整个驱灵死域的中枢节点，掌控这两颗星球便能获得整个加里尔星群的黑石阵列控制权。
这两颗墓穴世界分别被命名为：阿尔贡、俄勒冈。
对阿尔贡星球的占领行动十分顺利，凭藉古斯塔夫教授编写的病毒代码，真理修会成功入侵了阿尔贡星内部的墓穴网络，墓穴中数以万计的太空死灵被人类入侵者在睡梦中杀死，人类联邦获得了这颗墓穴世界的完全控制权。
意外发生在俄勒冈星。
在勘测‘俄勒冈’星的过程中，地面部队遭遇到了大量亚空间恶魔的袭击，混沌知晓了真理修会将加里尔星群的亚空间裂口再次关闭的企图，源源不断的恶魔大军阻挠著人类舰队对这颗墓穴星球的占领行动。
穆斯贝尔之刃战斗群在这颗星球上与混沌展开了长时间的拉锯战。
正是在人类与恶魔的僵持阶段，以太巨虫·比蒙，来到了俄勒冈星的所在星系，腹背受敌的穆斯贝尔之刃战斗群被迫向法雅发来了求援信息。
这就是加里尔星群的总体局势。
一段地面战争的战斗录像被全息投影展开播放，莫塔里安静静地注视著画面中的一个个真理修士奴役著大量的灵族士兵，与源源不断的混沌恶魔持续激战，还有穿戴重型零素护甲的不可接触者士兵在战场中机动，各种重型战争机器轰鸣咆哮。
天空中，源源不断的孢子空投囊从天而降，大量泰伦虫族战兽如潮水般涌向人类与恶魔的交战区域一通乱啃，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但是忽然，莫塔里安的瞳孔微微收缩，在混乱不堪的地面战场中，他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俄勒冈星的星球地表有著大量人工开掘的矿坑甬道，那是联邦陆军使用掘蟒以及赛伯勒克斯战体挖掘出来的，用于入侵墓穴的入口。
这些密密麻麻的坑洞、石窟、天井都有著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从外往内’凹陷的整体形状，这是工程机械的挖掘方向所致。
但在一众内凹的坑洞中，却有著一处向外凸起的巨大裂缝，显得格格不入。
这不是人类的工程机械挖掘出的矿洞石坑，也不是冰川地质运动挤压出的山体崩裂，新鲜的土质说明这这处裂缝才刚刚诞生不久。而它诞生的过程是从内至外的。
就像是一处小小的花坛里被种下了一棵树苗，随著树木的不断长大，不堪重负的花坛被膨胀增生的树根从内往外涨裂、撑开，一道道的裂缝不断张开。
莫塔里安注视著面前的战场画面，他看见一条条如章鱼触手般蠕动的树根，从地壳的裂缝中蔓延出来，不断爬行、蔓延，疯狂增生。
第406章 ‘异端之祸’
莫塔里安发现的异常，灰风在覆核战场录像后自然也发现了，在前往加里尔星群的增援舰队于星港集结的同时，法雅得到了从俄勒冈战区前线送回的一份血肉样本。
灰风带著这份样本找到了罗素，将俄勒冈星地底发生的异变告诉了他。
“经过快子传感器的深度扫描，前线科考队发现，俄勒冈星的星体本身几乎已经被全部掏空了，沉眠在星球内部的死灵墓穴也已经被彻底摧毁，黑石矿脉支离破碎，只剩下大量由血肉有机体构成的形似树根的东西，盘踞在星球内部不断生长、蠕动、疯狂繁殖…挤满了地层，撑破了地壳。”
灰风将一个形似玻璃胶囊的密封容器放置在罗素的办公桌前，低声说道：“这是地面部队从蔓延出地表的‘树根’上取回的一小份灭活样本。”
罗素将手伸向密封容器，灰风提醒道：“小心些，它还没有死。”
“嗯。”罗素点了点头，拿起胶囊，隔著透明的囊壁观察著密封在胶囊内的一小块‘树根’。
说是树根，但这块样本的成分里并不含任何木质素或是纤维素，它的主要成分是一种来自未知基因序列的鲜活血肉，粗糙的表皮有著树皮一样粗糙的纹路，尽管经过研究人员的专业灭活，这一小块血肉却依然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被罗素拿在手里的时候也依然还在沿著囊壁蠕动爬行。
“俄勒冈星上的血肉树根现在仍在以几何级数不断增殖，初步估算再过不到1周，整颗星球的全部物质就都会被树根完全吞噬殆尽，就此变为一团蠕动的肉球。”
灰风补充道：“鉴于俄勒冈星的死灵墓穴已经被摧毁，此次夺取墓穴、关闭亚空间裂口的任务已经在事实上失败了，我们是否要放弃增援加里尔星群并撤离部署在当地的舰队？”
“及时止损是明智的决定，但理智的决定不一定总是正确。”罗素把玩著手中的密封胶囊，竖起一根手指轻轻贴在灰风微微撅起起的唇前，说道：“这团血肉树根的意义比你想像中更加重要，所以我要亲自去加里尔星群走一趟。”
灰风不满地瞪了罗素一眼：“不要说谜语啦，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一件也许能填满大吞噬者那永不满足的永恒饥饿的遗珍，它的名字叫——无限之根。”
前往加里尔星群的增援舰队中，莫塔里安也拿到了一小块诡异的血肉树根的样本。
莫塔里安站在一处由磁场笼罩的机械圆台上，几名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实习真理修士操作著圆台上的机械臂，为他穿上一套墨绿色的精工动力甲。
这套动力甲的制造工艺异常精良，不同部件之间的接合精度高到可以用原子为单位来计量，镀有零素涂层的盔甲在拥有优异防御力的同时也兼顾了轻便与灵活性，只是不像阿斯塔特穿的动力甲那样雕刻点缀有大量的徽章、标记、宗教符文，显得乾净而沉默。
人类帝国与人类联邦的机械造物之间的区别，是工艺品与工业品的区别。
莫塔里安对这种简洁干脆的设计风格颇为欣赏，原体一边打量著安装在自己身上的零素装甲，每一处关节的活动都没有任何滞涩之感，每一块身体部件都贴合得无可挑剔。
他不禁感叹道：“想不到真理修会的工作效率竟如此之高，我接过增援舰队的兵权不过几天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真亏你们能赶工造出这套量身定做的精良盔甲。”
一旁正在操作机械臂往莫塔里安膝盖上安装推进模块的白衣研究员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你误会了，这套盔甲不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这是我们面向人类帝国的出口产品之一，黄泉八号铸造世界付出高昂代价向真理修会订做了这种名为‘异端之祸’的制式动力盔甲，用于武装他们的欧格林装甲部队。”
“欧……欧格林？”莫塔里安有些凌乱。
“嗯，我们在‘异端之祸’型动力盔甲的原有设计基础上按照你的身体参数做了一些修改，然后就有了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动力甲。”白衣研究员一边调试著莫塔里安膝部装甲的活动参数，一边说道：“为原体的身材量身定做一套新的盔甲在技术上不难实现，但打造这样一套新式盔甲需要另开一条生产线，成本压不下来，时间也赶不上。”
另一名实习修士调试好了莫塔里安左肩的推进器功率，转过身来对原体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事急从权，修会的风气是实事求是、效率为先，希望你能够尽快适应。”
莫塔里安张了张嘴，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良久，莫塔里安才接著问道：“你们刚才说，黄泉八号铸造世界向伱们订购这种制式机动装甲，是为了武装他们的欧格林部队？”
“没错，怎么了么？”实习修士问。
莫塔里安轻轻摇了摇头，抛开内心的偏见不谈，他能够感觉到这套盔甲对自己身体能力的巨大增幅，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疑惑：
“欧格林是一种在重度污染的辐射环境中经过几千年的近亲繁殖所变异出来的畸形人类，由于变异，欧格林的智商只相当于普通人类的几岁孩童，但却拥有著远超一般星际战士的强悍肉体力量，这种力大而少智的畸形人类是帝国军队理想的兵员。”
“但帝国军队利用欧格林摧毁敌人的同时，也忌惮著欧格林的强大力量。这样的低智单位一旦暴走是很难控制的，所以后勤部一般只会给欧格林步兵配备最基础的甲壳甲和近战武器，这样就算少数欧格林意外失控，造成的破坏也能控制。这是人类帝国对欧格林这一物种的正常使用方式。”
莫塔里安说著，低头瞥了一眼在自己胸口组接装甲的机械臂：“这套‘异端之祸’型动力甲的性能远远超过了我所知的任何一种陶钢动力甲，不可思议……黄泉八号为什么要给欧格林赋予如此强大的武装？”
这太奇怪了，这一点都不正常。
欧格林即使在裸甲状态下也是能与穿甲星际战士搏斗的凶猛恶兽，但黄泉八号的机械神甫们却选择给这些头脑简单四肢过度发达的肌肉怪物装配强大的‘异端之祸’型动力甲。
黄泉八号向真理修会付出高昂代价，武装出这样一群暴力怪物，究竟是为了什么？
“关于这个嘛……”一旁的实习修士放下手上的工作，思索著说道：“我也是听我导师说的，据说，黄泉八号铸造世界在前几年遭到了混沌战帅阿巴顿麾下的黑色军团的大规模入侵。”
“黄泉八号作为知名的强大铸造世界，拥有非凡的武力，机械贤者们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挫败混沌战帅的入侵……但他们错了，阿巴顿的走狗，黑色军团的叛徒阿斯塔特们释放出了一种无比凶猛的野兽大军，以绝对的暴力撕碎了黄泉八号的机械化部队。
那种名为‘阿兹詹虫’的野兽，拥有近乎颠覆物理法则的强大肉体力量，黄泉八号在野兽大军的冲击下损失惨重，至少2台战将级泰坦被成群的阿兹詹虫撕碎，技术神甫们为之自傲的神之机械轰然倒塌。”
“所以，为了对抗混沌战帅凶猛的野兽大军，黄泉八号决定武装出一批更加凶蛮的暴力野兽。”
说著，这名实习修士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的导师就是‘异端之祸’型动力盔甲的主要设计师之一，这套盔甲的出口为联邦换来了不止一份被黄泉八号珍藏在棺材里的STC。”
莫塔里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喃喃道：“……阿兹詹虫？”
第407章 受刑之母
“灰风，你看过哆啦A梦吗？”行走在法雅上空的空间站内，罗素随口问道。
“没有哦。”灰风摇了摇头。
罗素笑了笑，说道：“哆啦A梦是地球上一位漫画家创作的儿童漫画，漫画其中一节的内容是这样的：为了满足嘴馋的男主大雄，哆啦A梦从口袋里掏出了神奇道具‘倍增液’，滴在了一个栗子馒头上。”
灰风歪头：“栗子馒头？”
“滴下倍增液后，这个栗子馒头每隔5分钟就会进行1次自我复制，从1变成2后再过5分钟，就从2变成4，只要不被吃掉，栗子馒头的自我复制就永远不会停止，4变8，8变罗素说著，低头打量了一眼手中胶囊里的一小块血肉样本。
听著罗素平淡的的叙述，灰风不寒而栗，脸上露出了恐慌的神情。
格式塔生命对数学的敏感度远超一般人类，罗素话刚说完，她便立刻意识到了这个栗子馒头的恐怖之处。
“依照你的描述，如果对栗子馒头的自我复制放任不管，任它以这个膨胀系数不断倍增下去，当栗子馒头的数量到达某个临界点，堆迭在一起的栗子馒头的体积膨胀速度就能超越光速……但是实体宇宙中是不会有超光速的物质存在的，那需要正无穷大的能量。”
“好一些的结果是复制到一定数量的栗子馒头被自身的质量牵引坍缩成一个超巨型黑洞，坏一些的结果是馒头自我复制造成的膨胀速度强制突破光速，将宇宙的基础物理准则强行撑破……”
灰风越说越害怕，她在心中回想著罗素那若有所指的话语，双目看向他手中的密封胶囊，里面装著的那一小块血肉样本似乎比她刚拿到罗素办公桌上时稍微更大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无限之根……？”灰风的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
看著灰风害怕的小表情，罗素哈哈一笑，“没那么夸张，哆啦A梦是子供向的搞笑漫画，搞笑人物的战力是破格的，所以滴上倍增液的栗子馒头可以无中生有地自我复制，而不需要消耗其他任何原料。
无限之根则没那么夸张，这件遗珍并不能像搞笑漫画里那样无视物质守恒定律，它的增殖过程不是栗子馒头那样的无中生有，而是一种更加高级的质能转化。”
说著，罗素将手中的密封胶囊丢到了灰风手中：“检测一下胶囊内的空气成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修会的研究员在这个里面充满了惰性气体，来给无限之根的血肉样本灭活。”
灰风当即照做，一根纳米触须从她的手腕中延伸出来，接入了密封胶囊的内置针脚，带来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结果：
胶囊内完全是真空的，没有任何气体元素存在！”
罗素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这一小块来自无限之根的血肉样本即使在灭活状态下也没有停止增殖，它将研究员们填充在胶囊内的惰性气体全部吸收、转化为了自己的一部分，表现在外部便是这块血肉的体积增大，而胶囊本身便被抽成了真空。”
罗素说著，与灰风一起将目光转向了密封胶囊的囊壁，原本透明光滑的人造水晶现在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就像经过了一层细致的喷砂。
“无限之根已经开始将囚禁自己的囊壁也转化成自己的一部分了，俄勒冈星的事态比想像中更加紧急，我们得尽快开始行动。”
在罗素与灰风一起探讨著无限之根的增殖性质，并准备出手干预俄勒冈星的时候，第一批前往加里尔星群的增援舰队已经出发了。
由于事态紧急，这支舰队没有使用量子弹弓作为出行方式，量子态的随机弹射会导致舰队的落点分散，重新集结部队需要消耗掉大量宝贵的时间。
因此，这支增援舰队的旗舰不是人类联邦常用的重型武装泰坦，而是一支由有机戴森球的生物工厂生产出来的虫群生物母舰-‘受刑之母’。
受刑之母生物母舰的核心腔体中安装著罗素从暗黑天使的巨石要塞抢回……带回来的一件神器：图丘查引擎。
在巨型风暴席卷灵魂之海的正当口，古圣打造的神器‘图丘查’是为数不多的仍能够进行超远距离亚空间传送的航行方式之一。
借助图丘查引擎提供的精确亚空间坐标，受刑之母狰狞的口器撕裂了实与虚的帷幕，增援舰队一头扎进波涛汹涌的灵魂之海，向加里尔星群驶去。
第40个千年的第61年，以受刑之母为首的大批虫群生物舰从加里尔星群中央的亚空间裂口中缓缓驶出，猩红的浪潮蔓延到了俄勒冈星的大气之上。
穿著全套‘异端之祸’型动力甲的莫塔里安手持一柄巨大的镰刀立于船头，在不断鸣响的炮火声中俯视著脚下的星球地表。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俄勒冈星的地面战场的话，应该是‘人间炼狱’。
大地崩毁，山峦开裂，巨大的如树根一样的血肉触手从流淌著熔岩的地壳裂隙中伸出，沿著滚烫的地面爬行、蠕动，又像一条条手臂在空中挥舞，将一艘艘盘旋于云端的飞弹无人机卷入地底吃干抹净。
源源不断的混沌恶魔从升腾著硫磺与岩浆的火山口与地脉中爬出，它们的身上燃烧著来自恐虐魔域的战争之焰，山峦间蠕动的血肉被血神的力量染成了刺目的鲜红，偶尔还能看见几只翅膀著火的奸奇鸟人在潮流滚滚的恶魔大军中神出鬼没。
以太巨虫游离在星球外轨张开深渊巨口，朝俄勒冈星的大气层喷吐出致命的孢子吐息，血色的阴云遮蔽了天空，无穷无尽的泰伦战兽搭乘著孢子空投囊从天而降，虫群锋利的口器撕扯著深谷与裂口中涌动的血肉浪潮，对所有拦路的恶魔刀兵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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