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泰坚
死去的芙朵拉方舟世界再没有了动力，虫群飘荡著触须簇拥著它的尸体，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
不过当灰蛊母舰寻著科罗尼艾发出的灵能信标被弹射到方舟世界附近时，灰风的传感器却惊奇地发现，啃食芙朵拉的尸体如此之久，科罗尼艾的虫群却并未因得到海量生物质补充而增加多少体量，舰队规模反而变得越发稀少了，不断有肚子鼓鼓的运输虫满载著生物质溶液从周边的星系中赶来，飞往方舟世界。
就好像并非是方舟世界在供养虫群，而是虫群在反过来供养方舟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灰风有些疑惑。
离得近了，便能够看清更多事情——方舟世界上那些早已分崩离析的灵骨结构，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不知何时被重新修复完整了，主要龙骨也仍完好，支撑著整艘世界舰没有进一步崩坏。
“吞噬足够多的灵族吟骨者后，科罗尼艾初步掌握了用运用自己的灵能塑造灵骨的技巧。”
罗素解释道：“它正在试图修复并同化这艘方舟世界舰的灵骨结构，将其改造成一艘新的虫巢世界母舰，并让自己的意识入主其中，成为新的世界之魂。”
灵骨并非常规的材料，而是一种依靠灵能操纵的亚空间结晶体，它轻盈、坚韧，用途广泛，可以根据吟骨者的意愿被塑造成任何形状，小到嚎叫女妖的贴身小胸衣，大到支撑整个方舟世界的粗壮龙骨，都由灵骨构成。
除此之外这种玄学材料还能够用来进行亚空间通讯、储存灵能源……甚至可以屏蔽亚空间侵袭。
对科罗尼艾来说，只需灵能塑造而不用消耗生物质就能制造出性能如此优异的建筑材料真是太划算了，它非常喜欢。而大吞噬者恰好能够通过生吞活剥的方式来吞噬夺取其他种族的基因、汲取其中的优点，用来优化自己的基因序列。
此等进化之能，颇有种“开局一只鲲，进化全靠吞”的页游感觉。
靠近之后，漂浮在方舟世界周边的虫群战舰自觉地为灰蛊母舰让出一处净空，好让它停靠在这艘巨大战舰上方。灰风分出一个子进程操控著人形构造体，跟随著罗素离开母舰，来到芙朵拉方舟世界之上。
原本优雅美丽的方舟世界在被虫群感染同化后一改之前的画风，变得幽暗而狰狞，遍布世界各处的工造原虫有条不紊地进行著自己的工程，猩红的菌丝扎根于整洁的灵骨结构之上，世界主体也逐渐被几丁质结构所覆盖。
受控于科罗尼艾的脑虫与灵能节点生物如幽灵般游弋于方舟世界各处，用灵能修复塑造破碎的灵骨结构，用若有若无的灵魂之音吟唱著科罗尼艾从灵族那儿学会的歌谣，歌声婉转而哀伤，即使语言不通，罗素依然能感受到歌谣中蕴含著的，饱满的情绪。
“好像末日片的片场一样。”罗素短暂地环视四周，随后便发动了传送法术，甩掉脚下的一片狼藉，将自己和灰风一起传送到了科罗尼艾发出的信标所在处，方舟世界的核心。
“您的到来令我不胜欣喜，我的主人……”
传送法术刚一结束，与科罗尼艾娇软柔腻的声音一起扑面而来的，是一片令人躁动的沁人甜香。
罗素抬眼，头顶是一片蓝紫色的浩瀚天穹，脚下的大地一望无际，地面上覆盖著柔软的菌毯，仿踏错一步整个人都会陷下去。
这便是芙朵拉方舟的核心世界。
一棵由灵骨和血肉塑造成的参天大树生长在这个世界的中心，是字面意思的参天，它的树冠与天空相连，根系贯穿大地，科罗尼艾正在树下等候它的主人。
罗素微微眯眼，他的灵能能够感觉到这棵树拥有著灵魂和生命，而且……是许多灵魂，和许多生命。
无数条脐带样的丝状有机体结构从树冠上垂下，像是垂下了一片血肉丛林，其下连接著一个个粉红色的，“花苞”一样的东西，无垠的寂静之中甚至能听见从无数苞房之中孕育而出的微弱心跳，无数“脐带”中流淌著成分可疑的粘稠液体，不断注入苞房，滋养著里面正在孕育的新生命。
那便是罗素所感应到的无数生命活动的来由了。
值得一提的是苞房的数量虽多，但相比这棵参天巨树的体积来说还是太过稀少，走近其中一个，罗素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原因：每个血肉花苞上，都连接著两个有些眼熟的对称腺体，这样的腺体他曾经见过——在血狮拷问灵族俘虏的密室里。
数量对不上，苞房与脐带的相连处也有著后天生长连接的痕迹，可见这些苞房与腺体并非由血肉之树本身生长而出，而是从其他什么地方被摘下，再接驳到这里的。
深吸一口弥漫着甜香的醉人空气，罗素大致能够明白科罗尼艾在这里搅什么玩意了。
灰风跟在罗素身边平静地穿过如女子长发般垂落下来的密集脐带，没有什么反应，它并非有机体生命，也没有亲情和伦理的概念，即使是这样猎奇的场景于它而言也平平无奇。
一人一机先后穿过血肉丛林，来到树下，看见了等候在此的科罗尼艾。
科罗尼艾在这里的意识载体，并非它本体那般的母虫形象，而是一个身高约2.1米的雌性人型生物，身体丰盈、曲线流畅而优美，娇艳如花的面容没有任何瑕疵，看上去介于灵族和人类之间，像是一座由最天才的艺术家用最大的心血精心雕琢而成的女神雕像。
“你能穿件衣服吗？”罗素问：“虽然可能没意义，但我还是希望你多少能穿点织物。”
第109章 曲速引擎
之所以说科罗尼艾这具躯体介于灵族与人类之间，是因为它的身材虽柔美而高挑，体态却不像灵族那般纤细，反倒显得更加丰盈完满。
因为艾达灵族身上是没有“脂肪”这一成分的，而科罗尼艾有，而且分量不小，体脂率算不上低。
罗素不是很明白科罗尼艾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捏出这么些可以称之为累赘的脂肪，这不符合泰伦虫族勤俭节约绝不在任何无意义的地方浪费生物质的一贯作风。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面对这样一个躯壳，自己大概是没法心平气和地谈正事的。
看著科罗尼艾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罗素神色如常地解开自己胸襟的扣子，扯下外套递给了它，科罗尼艾立刻顺从地用双手接过，将他刚脱下来的外套穿在身上把两排扣子都扣好，包裹住雪白丰满的上半身。
主人？”科罗尼艾的声音里带著疑惑。
“没什么，不用在意。”罗素长舒一口气调整好心态，抬头望向顶上那由灵骨支撑、血肉生长而成的树冠，问道：“之前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这棵树又是怎么回事？”
谈到正事，科罗尼艾的态度立刻正经了起来：“主人您之前要求我破解艾达灵族的基因，并找到让它们快速繁殖的方式，但是这个种族的基因十分复杂，似乎经过非常高明的生物基因工程改造，我耗费了大量时间，也只破解了其浅层部分的基因编码，更深的地方则受到了极端严密的人工加密，短时间内无法破解。”
罗素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他有心理准备。
艾达灵族是被古圣提携的灵能种族，其基因如欧克兽人一般，经过了古圣那神乎其技的基因工程学的雕琢改造，尽管经过时间的洗礼与自身的纵欲堕落，灵族的DNA与兽人一样有所劣化，失去了许多能力，但其基因的复杂程度却有增无减。
科罗尼艾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破解灵族基因的浅层编码，已经是罗素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因为短时间内无法破解灵族的DNA，我无法直接使用克隆技术量产它们，于是我选择了另一种相对低效，但却更加简单的方式。”科罗尼艾说著，轻轻拍了拍手。
掌音未落，一个个与科罗尼艾这副躯壳同样高挑，却不那么丰满的纤细身影，伴随著灵能光芒的闪烁出现在了它的身体两侧。
还好，这次有穿衣服……
那是一个个排著整齐队列的，穿戴著贴合身体的全套灵骨铠甲的女性灵族战士，每一名女战士的头上都戴著一副样貌颇为狰狞的女妖面具，罗素没记错的话，这群战士应该叫做“嚎叫女妖”。
嚎叫女妖，一种拥有极高机动性，且能释放出慑人心魄的灵能尖啸的灵族近战兵种。
“灵族的受孕过程十分漫长，所以我切除了芙朵拉灵族所有雌性个体的卵巢和子宫，将其连接到这棵生命母树上，使其可以在母树的供养下不间断地持续生产出新的灵族幼体。”
科罗尼艾说著，看向自己身后的灵族嚎叫女妖们：“而在摘除掉生命母树的所需器官后，剩下的身体也能够被用在主人您需要的一切其他用途上。灵族的身体素质和灵能潜势都十分优秀，无论是烧成灵能尘埃，还是洗脑后植入记忆当做士兵，都是极佳的选择——或者两个都要。”
罗素点了点头，对科罗尼艾的工作成果表示满意，但他的下一个问题还未出口，科罗尼艾便心有灵犀地抢先回答了：
“不过我能提供给您的兵员只有雌性个体，因为灵族的受孕过程中需要不间断地注入大量遗传物质，所以生命母树需要从大量雄性个体身上不断榨取出遗传物质，用以滋养这些苞房——还请主人理解。”
从此往后，从这些血肉花苞中孕育出来的雌性个体也都会在成长到青春期后被切除苞房，雄性个体则会作为生产遗传物质的，类似奶牛的家畜被终生圈养、榨取。
“没事，灵族的繁殖方式我多少也是了解的……”罗素点头说道：“你做得很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虽然只有女兵可以用，不过介于灵族的单体素质，这些“女妖”的战斗力已经远高于一般的阿斯塔特新兵了，且能不断生产。
得到主人的夸奖，科罗尼艾忍不住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它靠近罗素身前微微弯下腰来，低著脑袋一副期待著什么的样子。
罗素想了想，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科罗尼艾的后脑勺。
能感觉到它的身体在随著自己抚摸的动作和力度大小而微微颤抖，罗素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正在摸的不是脑袋，而是别的什么敏感部位似的。
太怪了。
“除了兵员之外，我还需要你为我提供一样东西。”罗素收回手掌，用平静得有些刻意的语气说道：“……伱在抖什么？”
“没！没什么。”科罗尼艾连忙直起身体，洁白的脸颊上两圈病态的红晕：“你还需要我做什么？主人？”
“曲速引擎。”罗素说：“我接下来要建造一批超光速探索舰船，这种船只不适合搭载冷却时间过长的跃迁引擎，曲速引擎会是更合适的选择，但是你知道的，这种引擎目前只有你能制造。”
科罗尼艾点了点头，它知道主人说得不错。
曲速引擎，一种以制造曲率泡的方式借助空间曲率以实现超光速的航行途径。
作为群星之中最早的三种超光速方式之一，曲速引擎随著版本的更迭与虫洞发生器一起被删除了，一般的文明可用的超光速方式就只剩下超空间航道和跃迁引擎。
但许多第四天灾都不知道的是，曲速引擎在被删除的时候其实没删乾净，作为三大天灾之一的普雷索林原虫，虫群天灾的生物舰船仍在使用这种本已经绝迹的曲速引擎。
这也是即使在超空间航道的节点星系内重兵把守，有时候却依然遏制不住虫群的扩张的原因——它们搭载的是曲速引擎，可以不走超空间航道。
相比跃迁引擎，曲速引擎的单次跳跃距离更短，胜在几乎无需冷却，更加适合实践派的宣道士们将要执行的探索任务。
而吞噬了普雷索林原虫虫后的科罗尼艾，便拥有著能够塑造曲速引擎的能力。
“我明白了，主人。”科罗尼艾微微低头：“定不负您所托。”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罗素笑了笑，想再摸摸科罗尼艾的头，但没有主动弯著腰的它对自己而言还是有些高了，只好作罢。
还是灰风贴心，每次变成人形构造体都只有不到一米六的小小身高，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带著被科罗尼艾洗脑完毕的两个嚎叫女妖中队和一个游骑兵大队，罗素和灰风一起回到了灰蛊母舰之上。这些灵活矫健且都拥有一定灵能力量的优秀战士将会成为宣道士们深入巢都底层、探索远古遗迹时的同行者与保护者，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对罗素来说十分珍贵的科研人员。
不过在那之前，罗素需要委托真理修会为灵族女妖们重新设计一款能够阻隔探查的全新动力甲，毕竟让姑娘们穿著灵骨铠甲招摇过市基本上等于举著个牌子上面写著“我是艾达灵族”。
科研主管又得加班了啊……罗素叹息。虚空之中，虫群对芙朵拉方舟世界的尸体的感染同化进程仍在继续，灰风启动跃迁引擎，准备返航。
回到法雅之后，罗素首先将女妖们安置在了真理修会在南大陆的地下研究基地中。让知晓了部分真相的理论派修士为她们量身定制新的动力甲。
“旗鱼”和“剑鱼”这两份舰船设计图则被交给了逆熵，罗素为它导入了相对应的技术数据，它需要操控纳米星球将这两款舰船的一些关键部件制造出来——其中不包括引擎。
在这之后，罗素就真正意义上的清闲了下来，又变回了那个无所事事的架空总督，整天陪著灰风在厄斯白涅斯星区中跳来跳去，漫无目的地瞎逛。
虽说在罗素的再三提醒下，灰风早已经做好了“人类帝国是个黑暗霸权”的心理准备，但当真正亲眼目睹了一个个犹如人间炼狱的巢都，生命如草芥的死亡世界和矿产星球后，灰风依然大受震撼。
它倒不是对饱受压迫的帝国人民抱有什么同情心，而是震惊于：他们的生活早已生不如死，这种畸形的统治却还奇迹般的没有崩溃。
许多残暴的总督家族都在累累白骨的簇拥下平稳传承了数十代，他们的统治将与这星河间的痛苦一起持续下去。
对于这个问题，罗素没有过多解释，他只是告诉灰风：
“这个宇宙的人类早已扭曲，无法被称之为人了，他们不是人类，甚至不是任何一种活著的有机体生命，只是一团团早已死去的，散发著腐败恶臭的，蠕动的肉块。”
灰风对此不知如何回应，但多多少少的，它明白了罗素为何要创造真理修会这个组织。
时间在平静的漫游中悄然而逝，期间也不是没有值得罗素关注的事情。
比如：
不断扩张的失梦星群引起了厄斯白涅斯以及星云区域周边的其他星区的关注，星群中存在著的大量纯净的宜居星球更是让不少人垂涎。
但不知为何，女先知阿列克谢以最强硬的姿态封锁了整个失梦星云不准任何船只进出，然而即使是帝皇的名义也无法让逐利之人变得冷静。
仍有不少或来自其他星区政府的探索船只，或是民间私船试图越过封锁进入失梦星云。
这些船只和上面的所有人类无一例外都成了科罗尼艾的口粮。
再比如：携带著L-星门建造模板，试图返回芬里斯的太空野狼们，在亚空间中遭遇了不测，连人带船音讯全无，至今没有任何人找到他们的哪怕一丝踪迹。
罗素对此毫不意外，经历之前的惨败，邪神不敢在弹星者庇护的厄斯白涅斯星区再轻易作妖。但这不意味著在他的影响范围之外，四神还会放任物理超光速方式的普及。
在这段时间里，审判庭也集结了一支相当强悍的舰队深入了耀斑星系之中，将包括血狮以及米拉克曾乘坐的舰船残骸都打捞了回来，交给机械修会拆解研究，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关于真相的蛛丝马迹。
然而即使是考斯特亲自出马，也无法解释这些残骸凄惨的死状究竟是何原因造成——绝大多数舰船都是被拦腰斩断。
虽然精金龙骨依然能够勉强保持完好，但船体其他部位则彻底分崩离析，位于船腹的能源核心也是被此一击所引爆。
究竟要何等锐利的攻击，才能这样干脆利落地切断太空战舰坚固的装甲与厚重的船体？
在这样的事实下，即使是审判庭也不得不承认，审判庭船只的毁灭大概率并非忏悔之火所为。
恼羞成怒的审判庭动员了更多力量，对耀斑星系进行了地毯式的彻查。
贝尔娜缇塔甚至不惜求助于弹星者，付出一些代价向真理修会借来了搭载有快子传感器的极乐方舟和真理之谕两艘战列巡洋舰，一起参与搜索，但扫遍整个耀斑星系，都没有什么收获。
每个月都有船只穿梭于耀斑中进行著毫无收获的搜寻，审判庭的调查陷入了可怕的停滞，罗素手中的各个项目则是稳步推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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