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血月客
听到李掌柜这么说，甫止住泪水的天玄，眼中再度滴落一滴晶莹泪珠。
“明日，我安排人带你去你爷爷的坟茔，给他上香就是。”李掌柜将天玄的表现看在眼中，觉得老苍头这个昔年好友，对天玄的好并未白费。
天玄一脸悲怆神情，“不必，我知道爷爷的妻儿、孙子被葬在了哪里。当年，我还在咸阳城时，每逢年关、清明、中秋三节，爷爷都会带我去给未见的祖母、父亲、兄长上香！”天玄被老苍头纳为养孙后，名义上被过继给了老苍头那死在战场上的儿子。所以，老苍头的妻子、儿子、孙儿，分别是天玄的祖母、父亲、兄长！
“李掌柜，给。”
婉拒了李掌柜后，天玄伸手自怀中取出最后一份书稿，递给了对方。
“这是《洪荒》第二卷巫妖量劫最后的稿子，统共五万字。”
“好。”李掌柜接过稿子，重重点头，正待离去时，忽想起一事，“天玄，这个院子，是你爷爷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挣来的。依照秦法，你爷爷既然死了，院子就会被官府收回，分配给其他人。”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最多三天后，新主人就要来了。你，有何打算？”
“这个？”得知这套凝着自己在这先秦时代最初快乐的院子，马上就要不属于自己，天玄心底产生浓郁不舍。好在，他之理智尚存，面对森严的秦法，自知无力与之对抗。陡然得知要失去栖身之所，天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找公子扶苏？这位秦国长公子，一年前甫从宫中开府。即便没有这一茬，其一，公然上门要房子，未免有些吃相难看；其二，如今公子扶苏一切都要依靠昌平君、昌文君两兄弟，倘若接受了公子扶苏的馈赠，难免与这兄弟俩扯上关系。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李掌柜将天玄的为难神情看在眼中，主动提议道，“不如先去客栈住几日。我会安排人将老苍头的遗物整理好，我家老板说了，这段时间，你又积累下约莫五千两黄金的分成，可以拿出三千两购买一处府邸居住。”
“好！”
听罢老苍头之言，天玄不觉得有反对的必要，一口应允。
“那，我就告辞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李掌柜无心逗留，主动向天玄告辞。
“慢走，不送！”
见李掌柜要走，天玄有心在此地回味最后的温馨，也未出言挽留。
“新的府邸？”及至李掌柜彻底消失在视野内，本来沉浸于失去亲人之莫大悲痛中的天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待我入住新的府邸，标志着我正式踏入秦国政坛，将真正迎来这乱世的血雨腥风！”
第92章 满朝文武
燕使来朝！
章台宫，王殿。
一大清早，原本庄严肃穆，且凝着一丝肃杀的王殿内外，被富丽堂皇，气度恢弘的陈设衬托出包容四海的豪迈。尽管，冬日尚未完全过去，可今日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金灿灿的阳光，厚积薄发般倾泻在王殿上，将偌大的王殿照耀的一片光明。
【今日，荆轲刺秦的大戏，就要在我面前展开了！】
王殿之内，秦国的满朝文武，偕同魏楚齐三国使者齐聚，见证燕国使者荆轲，代表燕王喜、燕太子丹父子，携燕国督亢之地的地图，以及秦国叛将樊於期的首级，向秦王政割让堪称燕国半壁江山之督亢。
如斯重大的事件，扶苏作为秦国公子，自然不会错过。作为扶苏的人，今日天玄穿着一件漆黑云纹长袍，神色淡漠，如阴影般随在扶苏身后。收养他的祖父——老苍头之死带来的痛苦，被天玄深埋。
已然十岁的天玄，貌似垂落头颅，实则一对湛然眼眸内，隐着一抹趣味，因第一次出席这等重大场合，正暗暗打量着政哥朝堂上的重臣，每看到一人，脑海就浮起与此人相关的记载。
左丞相王绾，在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主张将秦始皇的儿子、宗族、功臣们封到燕、齐、楚等国的偏远地方，让他们镇守各地，以保持国家的稳定，但秦始皇采用了李斯的意见，实行了郡县制，与李斯是一对青史留名的死对头。
右丞相昌平君·熊启，芈姓，熊氏，名启，楚考烈王之子，战国末期秦国丞相，秦始皇的表叔兼大舅子，末代楚王。他是楚国公子，受封为昌平君，仕于秦，为秦庄襄王、秦王政之臣，与吕不韦、昌文君受命平定嫪毐之乱，任相国。其后反秦于郢陈，被楚将项燕拥为楚王，最终兵败身亡，楚国灭亡。
御史大夫冯去疾，来自韩国。冯去疾与冯劫都是冯亭的后代、冯奉世的先辈。
御史中丞韩非，同样来自韩国，历史上是韩釐王之子，荀子学生，李斯同学，韩末王韩王安的兄弟，但在这个世界，韩非成为韩王安的第九子，更因为某种缘故，入秦之后，并未被李斯、姚贾害死。
廷尉李斯，字通古，楚国上蔡人，政治家、文学家和书法家，是法家代表人物。李斯师从荀子，学成入秦，辅佐秦王嬴政统一六国。秦统一天下后，他为秦始皇制定礼仪制度，被任为丞相。秦始皇死后，他与赵高合谋，伪造遗诏，立少子胡亥为二世皇帝。后为赵高所忌，被腰斩于咸阳，并夷三族。
……
除了这些文臣之外，王翦、王贲父子，蒙骜、蒙武父子，杨端和、麋公、李信等皆青史留名，于秦国一统天下的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只要身在咸阳，尽数来到。天玄目光扫过，尽管这些辅佐政哥成就千古帝业的文武百官，长相不同，气质各异，但每一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气势，令人根本不会将之搞混。
譬如，李斯如深潭般深不可测；韩非面带微笑，随时都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昌平君·熊启，老成持重，一幅赤胆忠心的模样；……；冯去疾神色冷寂，浑身散发出冷寂气息，令人不敢接近。
【虎豹狮熊！】
尽管，大秦的文武百官，天玄大半都没真正意义上接触过，可视线一扫，两世为人带给他的卓越眼界，却让天玄得出这样一个评价。
王绾，李斯，韩非，王翦等人，固然都是乱世中的人杰，可能驾驭他们，扫荡东方六国英豪，建立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的政哥，无疑比这些人更加可怕。视线自这些人身上收回的刹那，天玄并未顺势纳入眼球，而是一抹沉凝投向宝座上的黑衣帝王之衣角。
【如果说，这些人是乱世的虎豹狮熊，那政哥就是这春秋战国五百年乱世厮杀，滋生出的蛊王，真正的乱世真龙！】
“传燕国使臣荆轲、秦舞阳上殿！”
端坐于宝座上的政哥，浑然没有注意到天玄的小动作，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注意到了却不在乎。蓦然，单薄嘴角微翘，对立于身前阶下的中车府令·赵高吩咐道。
“传燕国使臣荆轲、秦舞阳上殿！”
接到来自政哥的指令，赵高扯着公鸭嗓子，大声吆喝。
“传燕国使臣荆轲、秦舞阳上殿！”
“传燕国使臣荆轲、秦舞阳上殿！”
“传燕国使臣荆轲、秦舞阳上殿！”
……
金碧辉煌，恢弘大气的王殿内，侍立着一排排宦官，一众宦官将政哥的王命次第传下去。此起彼伏，层层递进的声波，似那翻腾的浪潮般，携无与伦比的澎湃大势，向等候在殿外的荆轲、秦舞阳二人碾压而下。
嘭！
秦舞阳，为燕国贤将秦开之孙。年少时就在大街上杀人，当时无人敢和他对视，为燕国著名勇士，跟随燕丹一同加入墨家，是燕丹的绝对心腹。然而，面对自殿中传来的声波，秦舞阳似遇到豺狼的猪狗般，坚毅迅速消失在脸庞上，脚下一个踉跄，脸色苍白如纸。
“舞阳兄，”立于秦舞阳身前的荆轲回首，谈笑自若的望了秦舞阳一眼，“走，咱们该去拜见秦王了。”
啪！
说到最后，荆轲一巴掌拍在秦舞阳肩膀上，注视秦舞阳的目光分外沉凝。
踏！踏！踏！
荆轲、秦舞阳二人，既然要效仿聂政、要离等青史留名的刺客，自然知晓，今日之事，无论成败，他们都无法活着离开这庄严肃穆，雄伟霸气的章台宫。接收到来自荆轲的目光，秦舞阳暗自深吸一口气，捧着盛着樊於期首级的匣子，一步步向殿中行去。
来自荆轲、秦舞阳二人的步伐，回荡在略显空旷的殿中，吸引了殿中之人的注意力，无尽目光齐刷刷向他们望去。一道道混杂着不同情感的眸光，似无情的箭矢般，叩击着荆轲、秦舞阳二人的心防，使从未见过如斯场面的秦舞阳，脸颊神色惊骇，眼中更有恐惧浮现。
第93章 大幕拉开
淡黄色的外穿短袖薄衫，白面蓝边的内衫，外露手臂，双臂戴护腕，面容英挺，神色淡漠！
天玄知晓，无论政哥是否自己猜测的般，是另一个穿越者。今日，荆轲刺秦之事，都不可能成功。但，对于因刺杀始皇帝而名留青史，甚至力压聂政、要离、专诸三人，成为史上最负盛名之刺客的传奇人物，天玄不可避免的存有数分好奇。
随着荆轲不断向大殿最中央行去，充斥好奇的目光，自天玄眼中泻出，落于昂首挺胸的荆轲身上。踏入死地，可荆轲无论是面上，还是眼中，都没有丝毫恐惧。那么一刹那，天玄几要怀疑，荆轲到底是来刺杀政哥，还是来郊游的？
【荆轲的这份心理素质，倒是不俗，确是个人物！】
天玄目光重新纳入眼眶，暗暗评价。
刷拉！
王座上的政哥，俯瞰着向自己行来的荆轲，面上没有丝毫触动，仿若他不是早就知道，荆轲是来刺杀自己的，而是一次最平常不过的召见使臣。
“燕国使臣荆轲，携副手秦舞阳，拜见王上。”
外臣觐见他国之君，有着一套繁琐的礼节。一旦违背了这套礼仪，殿中武士可以毫不犹豫的上前，将之以刺客的名义诛杀。荆轲带着秦舞阳，行至政哥所在的王阶下三十步处时，顿住自己的脚步，冲王座上的政哥行礼参拜。
嘭！
头颅重重磕在铺着猩红地毯的地板上，发出低沉声响。
“免礼平身。”
见情敌在脚下磕头，平素不苟言笑的政哥嘴角微翘，语气罕见的涌起一抹得意，吩咐道。
“外臣多谢王上。”
荆轲、秦舞阳两人都没有向政哥久拜的兴趣，政哥话音未落，两人就不约而同的起身。目光对碰了一下，眼底皆有厉色浮起。
“燕国为求通好，愿以秦国叛将樊於期的首级献给王上，再将燕国督亢割让给王上，请王上笑纳！”起身的荆轲，机械的重复着早已想好的话语。
“来人，将樊於期的首级呈上！”
昔年，政哥的异母弟长安君·成蛟以政哥的身世为由，起兵叛乱。诚然，成蛟的叛乱很快就被荡平，成蛟本人也死于罗网杀手之手。但，樊於期这个与成蛟一起发动叛乱，更在兵败后逃之夭夭的叛将，始终是政哥心头的一根刺。
咯吱！
赵高似幽灵般上前，取过被秦舞阳托在手中的匣子，送至政哥的龙案上。一记清脆声响中，盖子开启，现出内中被生石灰包裹，保存很好的首级。
“传寡人之令，将樊於期的首级挫骨扬灰。”政哥的视线只是在匣子内一扫，就看出的确是樊於期的人头，了却一桩心事之余，心头萦绕余恨，不解气道，“这，就是背叛寡人与大秦的下场！”
听得政哥连樊於期的首级都不放过，殿中文武尽皆悚然，似一道冰寒劲风在身边呼啸，每个人都为之不寒而栗。
“喏。”
赵高领命，拿起了政哥面前的匣子，如幽灵般退下。
“将燕国督亢地图呈上来。”
命人将樊於期的首级挫骨扬灰后，政哥视线落在荆轲身上。一瞬，荆轲只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老猫盯上的老鼠，任凭如何挣扎，都无力摆脱猫爪。
【嬴政，你把自己当成巨猫，把我当成渺小的老鼠吗？今日，我这只老鼠就要杀了你这只巨猫！】
终于到了最后时刻，荆轲按捺住心头翻腾的浪潮。
“王上，督亢地形复杂，还请允许外臣上前，为王上讲解？”
“可！”
政哥自然知晓荆轲打得是什么主意，但他根本不在乎。只因，政哥的身前，鬼谷传人——盖聂，怀抱一口连鞘宝剑，如雕塑般的侍立。政哥的腰间，悬着楚国名剑——天问，随时都可拔剑出鞘。
大殿内外，布下了十三道防线，只需政哥一声招呼，就会有七名离合境高手，五十六名开元境的武士现身。
迎着荆轲那不无祈求之意的眼眸，政哥接受了他的请求。
近百年前，燕国遭遇了子之之乱后，国势大衰。继任的燕昭王，为了重振燕国，招揽了以乐毅为首的天下英才。乐毅统率五国联军攻齐，将齐国逼至几近灭国的地步。除了乐毅本人那杰出的军事才华，以及燕昭王这样的明主支持之外，督亢这燕国最肥沃的土地，所起到的作用，也不容小觑。
毫不夸张的说，督亢就是燕国最精华的部分，一旦割让了督亢，那燕国只剩下辽东的苦寒之地，名存实亡，一如今时今日的卫国。倘若燕王喜、燕丹父子，真心实意的割让督亢之地，那政哥也不是不可以网开一面，让燕国在苦寒的辽东苟延残喘。
【图穷匕见，终于来了！】
托公子扶苏的福，天玄得以立于一个接近政哥的位置，见荆轲在政哥的有意放纵下，捧着内藏屠龙之剑——残虹的督亢地图，向王座上的政哥行去，心知那青史留名的画面即将在面前出现，禁不住心潮澎湃。
踏！踏！踏！
手捧卷起来之督亢地图的荆轲，在侍立于政哥身前的故友——盖聂不无担忧的注视中，一步步踏上高台，每一步落下，清脆的脚步得空旷环境衬托，分外嘹亮。明明只是三十步之距，可在荆轲的认知中，每一步落下，自己都似度过了一生。
三十步之距，如出自天玄子所著的《洪荒》话本内的生死轮回，于荆轲身上发生了三十次。
…………
同一时间，章台宫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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