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开局一条狗 第109章

作者:想变成光的占星者

  苦涩的末日、已知绝望命运的味道。

  他现在正站在一个山洞面前,里面传来了火焰因为失去燃料而发出的燃灰气味、许久不曾洗澡的汗味、肮脏织物不见天日的霉味、还有新旧血液交织的金属腥气。

  他的头盔鸟卜仪扫描告诉他,里面不过是五十六个凡人男女,绝大部分手中是简陋的原始武器,有一两个看起来式样非常古怪的小型反重力引擎仍然在工作,但并没什么太大的战斗力。

  对帝皇的第十二位尊贵子嗣,钢铁之心的基因原体来说,这些人可能拥有的一切技艺、勇气、热血与任何愿景都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

  努凯里亚的征服王、博特的天选之主,沙漠方舟号的主人与钢铁之心战团的领袖,身穿全套原体动力甲的安格隆·佩特拉。

  在这个毫无防备的山洞前。

  极其罕见地却步了。

第236章 高山的奇迹与红沙的誓言

  当安格隆·佩特拉最终下定决心走进山洞的时候。

  他的躯体也仿佛被眼前所见分裂成了冰寒与熔岩的两半。

  他的心脏因为某种命定的喜悦而在他非凡的胸骨下砰砰跳动,而他的胃则像是塞满了冰冻的强酸一样沉甸甸地从内部开始烧灼他。

  于这个广阔、黑暗而各种恐怖繁多的银河中一万年的经验和不久之前与某位兄弟会面时的记忆同时在大声告诉安格隆。

  他很快就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些人,但是他已经知道了他们是谁。

  五十六名伤痕累累的奴隶角斗士紧紧地挤在山洞深处的角落里,他们身上裹着来自更早死者的、染血的破布,每个人都挣扎着在严寒与饥饿中起身,紧握他们的武器,并把武器的尖端对准了这个从风雪中走进来的、异常高大而华贵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你是那些可恶的高骑手的走狗还是其中的一员?!——不,都不重要了!你不是我们的人!去死吧!”

  一个沙哑的女声带着口音极重的努凯里亚语响起,比话语更快抵达的还有一支以致命速度朝他刺来的尖利锐矛。

  安格隆伸出手,用人类眼睛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阻止了她的攻击,他抓住了她的腿——那根锋利、染血的长矛是被精金锁链绑在女猎手的残肢上的,她的腿毫无疑问是被人为移除的,随后被粗暴地绑上了现在这根武器。

  女猎手之所以能悄无声息地从角落向他发起进攻,正是因为她被移除的肢体上代替原有位置的武器还附带了一个小型的反重力发动机,显然截走她肢体的人认为自己有一个相当有趣的、把活人化为飞行长矛的想法,并且显然不在意被夺去肢体的女猎手能这样存活多久,或者行动是否方便。

  他紧紧地捉住了她的腿,但是以一个不会让她受伤的力度,这是可以做到的,因为他覆着精美坚固的金甲的手掌与手指是如此地宽而巨大。

  女猎手的后续攻击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到来。

  他抬头望去。

  他莹莹的目镜在她黑黝黝的发亮眼睛中是两个蓝宝石色的点。

  一个狐疑而惊怖的表情慢慢开始扭曲肌肉,并浮现在她肮脏、筋疲力尽但原本对死亡满不在乎的脸上。

  安格隆·佩特拉在那个瞬间突然意识到,这位女性应该是很熟悉——至少肯定是在对战或者比试中很熟悉某个人的臂掌比例、力道和动作习惯的——原体的身躯太过特殊了——以至于隔着一层金属甲胄也绝对不会被认错。

  “是你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颤抖,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乍听起来几乎会让人以为是惊讶或者惊喜。但细心的第十二基因原体立刻就意识到她的声线为何颤抖:背叛,最深重的背叛。

  同时安格隆在试图运用自己的力量的时候还意识到一个更糟糕的、但是他之前奇异地完全没有察觉到的问题:他自己那种体察入微的、能够安抚人心的本领似乎随着风雪中的跋涉而消失了大半——或者说,重新变得如他刚刚开始掌握它的时候一样稚嫩、原始。

  一股寒意沿着他的脊椎弥漫在他的内脏中,即使是动力甲的温度调节器也没办法起作用。

  山洞外的暴风雪依然在呼啸。

  山洞内,他和她,还有其他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回答。

  一位基因原体在一个呼吸的瞬间能计算出多少种有关下一句对话的可能性呢?

  安格隆不知道,但他肯定自己在回答之前的那个瞬间脑海中运算的可能性数量或许会让某个兄弟都表示惊叹。

  随后这些冷酷精妙的计算又被他脑海中涌出的岩浆般的灼热浪潮冲击了。

  他张开口。

  不确定自己的声带是否是被自己的自由意志所驱动般地。

  “安格隆。”他说。

  他的声音通过头盔的格栅隆隆地回响在岩石的洞窟中,就像某种小型的惊雷。

  遥远的地方仿佛传来水晶和骨头碎裂的声音,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某种或者某些生物在虚空中发出命运的尖叫。

  这三个字的尾音仿佛叹息般消融在寒冷酸臭的空气中,他看到一张张脸孔上——或中年、或稚气的——这里已经没有老年的角斗士的面孔了——红沙已经提前吞噬了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的后半生——露出了或绝望、或愤怒、或对背叛者的仇恨的表情——

  他们惨烈地嚎叫着、怒吼着对他举起武器。

  女猎手在他的手掌中发疯似地扭动挣扎起来,她用任何她能攻击到他的东西攻击他:手、脚、捆绑她武器的锁链或者她的牙齿,即使它们都只能在原体的全覆甲胄表面留下轻微的、只需一抹就能擦去的痕迹。

  “安格隆·佩特拉。”他说道。

  空气凝固了,攻击和挣扎都停止了一下。

  “安格隆·佩特拉。”他再次重复,同时感觉某种痛疼而尖锐的东西覆盖了之前的寒意,正在烧灼般地沿着他的脊椎和腰间一线上升。

  最终,他们之中的年长男子与女猎手交换了一下眼色。

  武器的尖端在无言的默契与暗号中稍稍朝下,但仍未被放下。

  “克莱斯特。”

  女猎手最终停止了挣扎,她昂起头对高大的金甲巨人说道。

  根据安格隆对凡人的经验和他手中的肌肉变化判断,她有八成可能是恢复了一定程度的、足够交谈的理智,于是他把她放开,小心地看着她旋转自己残肢顶部锋利的长矛,把尖端插入地面,随后挺直身体站在他面前。

  “克莱斯特。”他轻轻对她点头。

  她伸出手拂去他身上残留的霜雪与水珠,雕刻得虔诚而充满热爱的金色甲胄浮现出来。

  克莱斯特厌恶地皱起鼻子,“你看起来就像是那些我们要杀掉的贵族一样,金光闪闪、昂贵、被保护得很好。我所认识的安格隆不是这样。”

  “但你所认识的安格隆显然也不叫这个名字,是吗?”他尽量加入了些微的柔和情绪,并选择自己最能安抚人心的声线开口,显然有点效果,女猎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我们的安格隆,他叫安格隆·塔尔克。”

  这个名字,在安格隆·佩特拉的心中激起一阵涟漪,一种痛苦,极致的痛苦,更多的是极致的惊恐和不可置信,它们是如此激烈,激烈到激起了一种被写入基因中的对一切压迫与不公的无名狂怒,就像一个幼儿学到的第一课是成为他人取乐的工具而杀戮同类。

  Kill!Kill!Kill!

  让一切染成红色!

  但他是安格隆·佩特拉。第十二原体,钢铁之心的领袖,尤利乌斯·罗伯特·奥玛最得意的儿子与弟子。他的兄弟与子嗣们一定还在等他回去。

  这个自他被收养和教育开始就写入他心灵的认知咒文最终艰难但成功地压制了那股腐蚀强酸般的愤怒和杀戮冲动,他的肌肉重新回到适宜的状态。

  “所以你到底是谁?你是大个子安格隆吗?”奴隶中的一个少年睁大了他由于饥饿和疲惫而显得过大的眼睛看着他,他此刻尤其像个孩子。

  他再次环顾四周。

  这些逃出来的奴隶角斗士大多营养不良、饥肠辘辘、冷得发抖并且几乎没有什么护甲,破布与锁链构成了他们的蔽体之物,有几个甚至只是尚未长成青年的少年,如果没有奇迹,那么他们的第十六个夏天永远不会到来了。

  “我是某人亏欠他兄弟姐妹们的奇迹。”

  安格隆回答。

  摘下了他的头盔。

  “我来完成红沙的誓言了。”

第237章 当敌人到来,我会叫醒你们的

  “所以可以肯定,进攻的时间是明天早上。”

  安格隆·佩特拉冷静地说,其他人都仿佛有些别扭和不习惯似地,看着他们身旁这个超凡的、帝王般的天神。

  但他们也带着惊讶发现,这个人说他不是他们的安格隆,却也很熟悉他们的习惯,用最自然的努凯里亚战士的姿态一屁股坐在他们之中。

  这个人身覆金银色的甲胄,他的额头戴着代表知识与理性的贤者角冠。

  他辉煌、强大、富足、文明。

  在黑暗、濒死、破败与穷途末路之中是如此格格不入。

  可能只有双方身为战士的骄傲是不相上下的。

  但那张古铜色的、战士与领导者的面容又是让人如此想要追随与相信——就像原来的、他们的安格隆一样,甚至给人的信赖感如今看来更多。

  “对,明天早上。我们预定的死期。”拿着黄铜阔剑的男人回答道,并没有什么畏惧的情绪,甚至有些角斗士还开着粗鲁的玩笑嬉笑了起来。

  安格隆从克莱斯特那里得知他的名字是克洛马奇,那把黄铜阔剑,第十二原体非常确信,就只是一把黄铜阔剑,既没有分解力场,也没有链锯马达,考虑到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武器逃出了角斗场、焚毁了山下的城市,杀死了许多他们仇恨的对象,某种程度上的确无愧于吞城者之名。

  “明天早上就是我们逃到这里来的第九天了,今天,高骑手的亲卫军侦察兵在附近被安……被我们的安格隆杀死了,亲卫军失踪在这里,他们肯定会上来查看并发现我们的。”

  克洛马奇指了指角落里被一个男孩笑嘻嘻地拿在手里玩弄的头颅。

  那个头颅保持着惊恐的表情,它是被人从脖子上硬生生扯下来的,这颗脑袋上还有什么植入物被扯掉的洞,流出的血早就凝固了。

  从拿着它的男孩手腕上锁链里那些银光闪闪的精巧纱线来看,第十二原体猜到或许那些银色的缆线原本就是插在这颗头颅上的。

  这个头颅的主人也非常年轻,安格隆心想,从他的肉眼评估,这个死者与把玩他头颅的人年纪不会相差超过三岁。

  但这一生一死的两个孩子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他们已经是绝不会互相理解和互相容忍对方的存在。

  安格隆·佩特拉思考着,如今他面临的不是任何舌灿莲花或者言语上的技巧能够解决的,只有赤裸裸的力量。只有力量可以仲裁。只有力量可以制止。只有力量可以打破。

  啊哈,好吧,如果有人想要与努凯里亚的征服王对战,那么安格隆保证,他们一定会获得安静地聆听王的教诲的机会的。

  不过有件事还需要确认。

  “所以说,在把这个头颅带回来之后,你们之中就没有人再见过……安格隆·塔尔克了,对吗?”

  五十六个头颅用不同的角度点起来或者表达肯定的态度。

  红发的贤者君王于是也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在他能够再次发言之前,有人的肚子响亮地叫起来,这肚肠是如此饥饿干涩,听起来就像在干瘪的腹部中装了一盘什么都没有的石磨,在磨着主人自己的内脏,绝望地试图挤压出一些养分。

  熔金色的眼珠看过去,男孩抿着嘴,努力做出不在乎的样子。

  “你们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克莱斯特撇撇嘴,她抬起手,把一缕肮脏粘连的长发拢到耳后。

  “八天前食物就已经吃完了,大雪封山,我们也找不到足够每个人吃的猎物……但没有关系,我们本就知道我们会死,我们也没有想过以后——我们只要在倒下前让他们听到我们的怒吼,用我们的武器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流出足够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