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笔生草
“相对于谁？”
“比如，相对于卓尔的葛瑞娜女士。明明大家组织性质差不多，凭什么她就能花天酒地，我们却要掰着指头过日子？”
艾德里安指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野味，满腹怨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十二万一桌的菜，十二万呐，在您看来不值一提，但是我们呢？我们前前后后拦截了三辆运狗车，卖掉五百多只狗，才凑够餐费！”
唐璜心下恍然，他之前还纳闷着，为什么最近这样的新闻井喷式出现，原来是为了招待自己。
不过很快唐璜就发现了其中的疑点：“不对呀，一只狗市价在千元以上，五百只至少值五十万，你只需要拦截一辆就够了吧？”
“是的，是的，不过您不知道，上高速的行动组不是仁德会直辖机构，而是加盟商，理论上来说自负盈亏。就连这十二万，我们也是交涉了很多次才要到的。”艾德里安解释道。
这混的也忒惨了！
唐璜一时间都忍不住要为他们流泪。
“你们就没有别的收入来源吗？”希尔维娅在一旁好奇地问。
“除了卖狗……那就只有虐猫了！”
艾德里安真不把唐璜和希尔维娅当外人，说起来滔滔不绝，没有丝毫顾虑。
“人类的善心是需要激发的，平时仁德会收到的善款只有一点点，可只要将受虐猫咪的惨状放在魔网上，再发动募捐，那汇来的钱就多多了，而且还是直接打到我们账户上！”
他的坦率让希尔维娅大为震惊。
“你们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放心，小姐，动手的又不是我们，仁德会只是恰好收到相关情报而已，不会露出破绽的！”艾德里安拍着胸口保证。
“可……”
唐璜给了希尔维娅个眼色，然后干咳一声，继续问：“其他的呢？据我所知，仁德会不是还承担着推广素食和放生的业务吗？”
“是的，是的，不过这两个哪能赚得到钱？”艾德里安长叹一声，满面愁苦，“尤其是推广素食，说起来大家都说素食好，做起来一个个无肉不欢。地狱那边也是，就给一点微薄的资金，就让我们号召大家不吃肉蛋奶，实在是太吝啬了！”
唐璜张大了嘴巴：“你们还收地狱的钱？这可不好！”
艾德里安尴尬地笑了一下，心中不以为然。
怎么不好了？
人间的钱是钱，地狱的钱也是钱，都是钱，还分哪个高尚，哪个龌龊不成？
当然，既然现在有求于唐璜，那他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说。
“是的，是的，这很不对，我们是饥不择食。现在就没必要了，因为阁下您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我们有救了！”
艾德里安将身子凑到唐璜面前，目光中满是急切之情。
“唐璜阁下，我们仁德会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吧？请尽情利用，不要怜惜，只要带领我们走上富裕之路，仁德会永远是您的忠犬！”
唐璜心动了。
仁德会身上的油水固然不多，可战斗力却并不算弱，作为一只奇兵，说不定能在什么时候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可他们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
无论在哪个次元，素食主义者都是一个充满正向色彩的词语。
吃不起肉，只能吃素的当然不算是素食主义者，有能力吃肉却主动约束自己，选择吃素的，才是素食主义者。
素食，就意味着牺牲自己的口腹之欲，以保护其他的生命，乃至栖身的环境，是一种高尚的，伟大的，脱离低级趣味的行为。
可真要做到这点，谈何容易。肉类的诱惑姑且不谈，植物中缺乏的营养元素，通过其他方式补充的话，也是笔不小的支出。
没有钱根本没资格当素食主义者。
所以仁德会在三月份公开发表，号召所有人类吃素的声明，被所有人当作是笑话，甚至还有人怀疑他们勾结其他次元，别有用心。
不过很快，大家发现，吃素似乎也并不是多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因为仁德会在随后印发的文件中，重新定义了素食。
从土地中和水中生长出来的植物，以及将其加工生成的食品，毫无疑问是根正苗红的素食。
以素食为食的动物，如牛羊驴兔等，可以把它们的身体看作是食品加工厂，身上的肉来自于对素食的加工和提炼，那么当然也可以算是素食。
以素食为食的动物为食的动物，它们伤害了素食的动物，食用它们的肉，就等同于保护素食动物，从人文角度来说，同样是毋庸置疑的素食。
只有以素食为食的动物为食的动物为食的动物，才算是“荤”，比如老虎，狮子等等等等。
作为权威认证机构，仁德会可以为各类食品出具素食证书，当然，收取相应的认证费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这对于食品企业来说，并不算是多么新鲜的一件事，之前他们就热衷于在自己的产品上贴上灵吸怪的标志，现在也不过是故事重演罢了。
想要成为一名素食主义者，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困难。只需要在选购食品的时候，稍稍留神一些，认准素食标志，就能买到放心的素食猪肉、牛肉、鸡肉……
对于仁德会人间分会的举动，地狱总部自然非常愤怒，三令五申要求他们整改。但是尝到甜头的艾德里安岂能收手。
他甚至在内部会议上公开点燃总部的手令，并称其为乱命，绝不奉诏，这一举动获得了与会人士的热烈掌声。
素食主义的浪潮在人间愈演愈烈，一时间大有人人吃素之势，可这样一来，也让某些人感到失落。
他们信奉的教派主要特征就是吃素，可如果大家都吃素了，那还怎么和其他人拉开距离，积攒功德，洗刷今世的罪孽，死后荣升天堂山呢？
仁德会没有忘记他们，很快，“放生”主题公园盛大开幕，正式向人间的虔信徒们敞开功德的大门。
第56章 论自由
查尔斯先生是放生圈的名人。
他曾在地铁上放生过细菌，下水道中放生过蟑螂，水库边放生过鳄鱼，公园里放生过银环蛇。
虽然秉持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则，可被抓的次数多了，查尔斯先生已然声名远扬，走在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可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放生行为，毫不动摇。
放生多好啊，可以消灾，可以解难，可以积德，可以延寿，有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那些被放生生物攻击的人，毫无疑问是他们福缘不够，如果他们也放生的话，一定就不会受到伤害！
为了获取更高的功德KPI，查尔斯先生想尽办法，拓宽自己的放生范围。可是现在人间对这方面的管控开始收紧，上次买的一箱进口跳蚤，还没到货就被没收了，着实让他心痛不已。
所以当查尔斯先生听到放生主题公园开业的消息，大喜过望，当即带着查尔斯夫人和小查尔斯奔赴现场。
从外表看，放生主题公园完全不像是一个公园，没有鲜花绿草，也没有假山池塘，围墙破败矮小，上面用白漆刷的大字都没彻底铲平，依稀还能看到……养殖……的字样。
小查尔斯大失所望，嚷嚷着要回家，但是被查尔斯先生严词拒绝。他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腥臭味，听到了似有似无的动物鸣叫声，这些已经足以证明公园的价值。
购买了两张成人票和一张儿童票后，查尔斯一家顺着人潮前进，很快就来到了第一个放生点。
湿润的土地上，洒满了枯草落叶，星星点点的水果点缀其间，棕色的细长虫子在上面不停蠕动，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
“如大家所见，这是蚯蚓，而且是马上就要卖给钓鱼佬的蚯蚓。钓鱼佬多残忍呐，他们将蚯蚓活活斩断，分成数截，然后用鱼钩纵穿，沉到水里，上钩的鱼吃了蚯蚓，就会被鱼钩刺穿嘴巴，然后刮鳞，剖腹，挖出内脏，下油锅，太残忍了！”
导游声情并茂地为游客们介绍虫子们的可怜下场，在他们不远处的池塘边，围满了钓鱼佬，正在亲身实践着这种行为，即便听到了对自己的污蔑也无动于衷。
现在能下杆的地方可不多了，尤其这里还免费提供蚯蚓，简直是钓鱼圣地，口头上吃点亏算得了什么？
“所以，如果放生蚯蚓，一来可以赚取蚯蚓的功德；二来可以间接放生鱼，赚到鱼的功德；三来可以使钓鱼佬暂时无法造恶业，赚到人的功德。而且蚯蚓的生命力顽强，反作用到放生者身上，因淫邪损伤的身体也能够快速再生恢复，你们还等什么？”
游客们点头称是，纷纷掏出钞票，买下属于自己的功德。
查尔斯先生却无动于衷。
即便说破天，蚯蚓毕竟也只是蚯蚓，连基本的智慧都没有的生物，能积攒的功德着实微薄。
他和家人在导游的带领下，来到第二处放生点。
“这里的生物大家都认识吧，没错，就是鸡！”
数以千计的黑爪鸡在土地上悠然漫步，时不时还低下头，啄食着地上的碎米和蚯蚓。
“注意了，这些可都是散养鸡，不是外面卖的那些饲料鸡，寿命截然不同，功德值是天壤之别。如果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的话，那么迎接它们的命运将是被开膛破腹，敲骨吸髓，太残忍了，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游客们齐声回应导游的问询。
“那就对了，一只二百，比市场价还要低五十，欲放从速！”
“可是叔叔，把这些鸡放生后，它们能去哪啊？”
小查尔斯话一出口，就见四周众人纷纷投来愤怒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开膛破腹，敲骨吸髓。
这种问题是绝对的忌讳，但凡有点良知的人，也问不出口。
放生后的鸡能去哪？还用得着猜吗，肯定和放生后的蚯蚓一样，被公园方回收再利用。
本来这种事是无所谓的，毕竟造孽的是公园方，他们可以不加考虑，尽情享受放生带来的快乐和功德，可一旦被人点破，那还怎么快乐的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查尔斯先生见惹了众怒，连忙拉起妻儿向后退去，“他还是个孩子，不懂规矩，抱歉，抱歉！”
即便好话说尽，可众人依旧不肯善罢甘休，不知是谁发一声喊，顷刻间引燃了怒火，放生者们纷纷挥舞起手臂，准备施以正义的铁拳。
查尔斯先生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好在公园道路曲折，四通八达，游客们又大都身体虚弱，七转八转，总算逃出生天。
“下次可不能说这种话了，至少不能在其他人面前！”他喘了口气，对自己的儿子叮嘱道。
查尔斯先生本人，倒是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他曾经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放生一条大鱼，那大鱼必然会多吃不少小鱼和虫子，功德该怎么计算呢？
最后结论是：论心不论迹，只要心中秉持着不忍杀生的念头，即便放生了一只霸王龙，那也是功德无量。
调匀呼吸后，查尔斯先生站起身，环顾四周，愕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离开了公园。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栋五层小楼，每层楼有十几间格子房，房间的窗户额外宽敞明亮，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的人。每一间房里的人都坐在终端面前，敲击着键盘，哒哒哒的声音汇成一片，将远处动物的吼叫声都盖了下去。
“走吧，我们回公园？”查尔斯先生说。
“回去？”查尔斯夫人吓了一跳，搂住小查尔斯，“为什么？”
“来都来了，不放生怎么能行？这里又没有什么能放生的！”
“怎么没有？”一名衣冠楚楚的导游从旁边闪出，对着三人躬身示意，“这里可是放生主题公园最核心的地方，不仅可以放生，放生的功德值也是最高！”
查尔斯先生环顾四周，耸了耸肩：“那么能放生什么？”
“当然是他们！”导游指向小楼。
“人？”
“当然是人，人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还有什么能比放生人功德更高的呢？”导游说。
这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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