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zhishen
李斯缓缓捏紧节杖,一句秦国不知礼已将其逼至无路可退,若不行礼就坐实了此言,但前番有言,其所代表乃是秦王,这礼若一行,就是秦王在行礼了,实在进退两难,作茧自缚!
沉默中节杖越捏越紧,不知何时其手心中已经有了汗,良久,手松了开来,退而求其次道,“不论周礼还是今时之礼,凡诸侯之邦交,岁相问也,殷相聘也,世相朝也,此次韩王新登王位,秦王便已遣李斯聘贺,以继往日之好,只是入城便遇刺,以致如今觐见韩王,竟一时险些误了王命,还要多谢司寇大人提醒”
只见李斯拿着节杖回身抬手揖礼道,“秦国使臣李斯见过王上”
韩凌眉峰一挑,这李斯倒是心思缜密,拿话将嬴政摘了出去,用贺礼的173名头遮掩朝堂失利,不过这一低头已经挫了其进门的盛气,淡淡一笑道“秦王有心了”
李斯神情渐紧,正色道“此次秦王遣李斯而来,除以礼相聘,还有一事”
来了,韩凌心中一动,淡笑道“喔?愿闻其详”
李斯持着节杖,目光凝聚看来,道“我大秦欲与韩继往日之好,但此番韩国所行之事,却颇为让秦王震怒”
言语间,转身看向位于文臣之列的张开地,顿杖而行道,“前时,韩国张相举荐郑国为秦修渠,以示秦晋之好,秦王欣然接受此意,却不料其中竟还包藏了祸心,欲图以如此大的工程损我大秦国力”
“此渠(bjce)劳民伤财之甚,轻则使大秦再无力对外兴兵,重则举国上下都会被此拖垮,让韩国有可趁之机,果然高明之极!”
语气中暗含讥意,所言亦有所夸大,就算秦国疲软至极,也还有南边的楚国和北边的魏国虎视眈眈,又哪里轮得到韩国有可趁之机侵吞秦土,最多不过一并得到些好处罢了。
张开地不动声色的看了李斯一眼,道“我以诚心举荐,绝无此意,如此污蔑之言,恐怕是有宵小从中作梗,挑拨是非,以至于让秦王误会了其中的真意”
李斯冷哼一声道,“张相国难道是在说李斯与秦国国尉,尉缭子是从中作梗的宵小”说着缓缓回身正色道,“此渠修建所耗如何,可是郑国亲口所言,事实如此,莫非也能狡辩?”
韩凌微微皱眉,这话里又暗藏了机锋,看似留了一条生路,但若顺其所言,以不知其中巨细为借口搪塞过去,就暗中坐实了张开地考虑不周,险些置秦国于破灭之过,到时这李斯就可以借机索取补偿。
他看了眼阶下眯眼静观事态变化的白亦非,这是让张开地问罪免相的良机,恐怕白亦非会趁机暗中落井下石,立刻堵上李斯的口方为上策。
眼神玩味道,“而另一个事实是,秦国既已从郑国口中得知修渠所耗,却依旧乐此不疲,大兴民夫,所言所行,未免相悖,由此看来,秦国似乎从未觉得修建此渠如你所言是包藏祸心之举!否则早该将郑国入狱或是遣回,放下了郑国渠的修建!”
以事实对事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斯闻言神色一紧,再度缓缓捏紧节杖,一时竟无言以对。
韩凌眼神渐渐凛冽,一挥韩王袍袖道,“如今行径莫非是觉得我韩国可欺,无故寻隙前来索取!我韩国张相一片诚心,欲结两国之好,与秦王定言两相秋毫无犯,秦国如此作为未免不信不义,欺人太甚!”
战国士风刚烈,又极重信义,更何况一国之君,无信不立,即使国与国之间,行事也往往都要找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才算师出有名,他的这一句话可谓正中要害。
李斯皱眉沉默,节杖越捏越紧,这新任的韩王韩凌竟也如此难以对付,丝毫不在师兄韩非之下。
如今局势再度逆转,若再借郑国渠之事生出事端,向韩国索取财物、民夫,已然变成了不信不义之举,让秦王失信于天下,但若不能取得财物与民夫,他李斯又有何面目能回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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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前路尽算【第一更】
韩凌心中一笑,再如何诡辩,寻隙生事的后路已经被他封死,主动权就掌握在了自己手上,就连白亦非想要暗中落井下石也已牵连不到张开地,眼下这李斯能做的似乎也只有想办法把自己挖的坑给填满,把嬴政从里面摘出来了。
转眼只见李斯神情凝重,正色道“王上严重了,秦王之信义七国皆知,自然不是无故寻隙前来索取,前番所言只因李斯在秦为臣,自郑国口中得知修渠所耗之大后,有此一虑在所难免,才进言于上,引得秦王一时震怒,疑心韩国莫非真有此祸心,才遣我使韩,以求问个明白”
说着拱手一揖道,“李斯方19才言语相试,有所冒犯,还请王上与张相国勿怪”
韩凌不露声色的嘴角轻勾,果然不出所料。
这时便宜九哥韩非适时出列,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想必如今秦王也该相信韩国的诚意,他日应当不会无故再遣人相试了吧?”
李斯握紧节杖,目光闪烁不定,缓缓沉声道“这个自然”
韩凌微微一笑,这一下,就连以后寻隙的可能都封死了,不再给李斯回还的机会,击掌笑道“好!如此结果,皆大欢喜,那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李斯沉色站立,默然无声。
.....
韩王宫公子府,夜色静谧,温凉如水。
房间中一丝幽远淡雅的香气无声无息,却又无间不入的在整个房内游丨走、弥漫...
韩凌静坐席间,看着案上的锦帛,上面点横交错,是七绝堂传来的消息。
案几右侧,紫女屈腿而坐,一只手轻搭在小腿上,看着他与锦帛,缓缓自斟了一杯,浅浅的酌了一口。
酒香馥郁满息,轻吁了口气,含笑道,“那李斯已是失利却还不愿走,在城中来回转悠,看来还想着从韩国拿走些什么”
韩凌轻笑一声,道“他要是如此轻易的走了,没能拿到嬴政让他拿的东西,回去可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紫女执壶斟酒,捻着酒樽递了过来,笑道“不知道李斯对此还会有何说辞。”
韩凌伸手接过,有趣道“他一定会说新郑如何富贵不凡,百姓摩肩接踵,接着就可以向我们借财借人,空口许下他日渠成沃野之时,愿以粮相还的承诺”
紫女掩嘴道,“这一借恐怕是有借无还,空口白话...我猜到时候即使还回来的也不会是什么钱粮,而是秦军的铁骑了”
韩凌轻笑一声,饮酒道“这么看来,韩国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又多了一个用处”
紫女看着他,眼中含笑道“新郑这段时间的几次祸乱,看似损失并不大,都在掌握之中,但气势确实不小,看来李斯此行来的时间也不是很巧,早已注定他要无功而返”
韩凌摇了摇头,一笑道“倒也不能说是无功而返”
紫女眼波流转,笑道“看来你留下的这条祸水东引的路,李斯想不走也难了,在韩国拿不走嬴政让他要的,为了继续留在秦国一展抱负,戴罪立功,眼下也只有从其他诸侯那里入手了,而这次魏武卒与楚军死士的行刺正好给了李斯和秦国一个借口”
韩凌把丨玩着酒樽,笑道“如果秦军攻打魏国,我们330说不定也能额外的拿到些好处”
说着他忽然想到了朝堂上的事,微一皱眉道“不过李斯此人虽与我那便宜九哥是同门师兄弟,但妒才之心似是不小,这次我那便宜九哥一入殿就挫其锐气,将他逼迫不浅,恐怕日后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紫女凤眼微动,道“你是说,公报私仇?”
韩凌点了点头,缓缓道“在这乱世之中,很多人眼里,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垫脚石,另一种是绊脚石,既然当不了垫脚石,就只有想办法搬掉他了,为了征服者的安宁,需要敌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