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他说虽然俗气,但一定会将感谢的心意化作实质的谢礼送过去。
苏白根本不在乎这些凡俗的谢礼,他只是搪塞了几句话后便敷衍了过去。
莲华也很疲惫了,几人结束了交谈后便离开了九条氏的宅邸,乘坐着马车返回奉行所。
从早晨离开,到夜晚归来,天色已经是月至中天,月明星稀,照耀在奉行所空空荡荡的厅堂前。
苏白下了马车时若有所思,先前想到的事令他有些心神不宁,于是回了房间,坐在月光下的榻榻米上,静坐着平息内心的波澜起伏,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令他手足无措,本以为自己早已是荣辱不惊的性格,却还是轻易的被接二连三的事态反转搅乱了心绪。
这件事看似已经平息,但对他而言,一切才不过刚刚开始。
抬起头眺望中天的月光,苏白却没有一丝睡意,今夜只怕是难以入眠了。
……
清晨,京都的街道上漂浮着皑皑白雾。
苏白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他回眸看去:“请进吧,门没锁。”
门外探进来一颗樱花色的脑袋,总司眨了眨眼睛:“呀?你一宿没睡么?”
“嗯。”苏白点了点头:“在想一些事,所以睡不着……你起的挺早。”
“我一直都是这么早起的。”总司比划了一个秀肌肉的动作,露出单薄的臂膀:“毕竟是剑士,每天都是有早课的,持之以恒的锻炼才能不断精进剑术……倒是你,不睡一会儿吗?”
苏白摇了摇头:“什么事,直说吧。”
“有人送来了一个木匣子,上面写了封书信说交给你。”总司歪了歪脑袋问:“要不要来看看?”
苏白本想立刻答应,但稍稍犹豫了一下,联想到怨灵之事,止不住内心有些动摇,于是伸出手,掀开床铺上的被子:“莲华,该起床了,你跟不跟过去?”
呼吸均匀的少女从床铺上坐起身,穿着素白色睡衣的她擦了擦眼角,抬起翡翠色的眸子,打了个小小哈欠,点头说:“嗯,我也去看看吧……”
这幕老夫老妻式的交流过于自然,冲田小姐在一旁看傻了眼,她脖子僵硬的如同生锈的机器,抬起手指,连声音都有些麻木不仁:“为,为什么莲华会在这里?”
“当然是在这里睡觉的。”苏白很平静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你这个萝莉控!”冲田小姐哗的一下推开房门:“你怎么能让女孩子睡在你的房间里!”
“……是她自己过来的。”苏白推了推空气眼镜:“是莲华自己动的。”
“莲华!”
“唔……”莲华揉了揉眼睛,走过冲田总司的旁侧,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换衣服。”
“她可能是怕黑吧,小孩子一个人不敢睡很正常。”苏白随口解释了一句。
“整天让你用这套说辞和昨天被超度的怨灵讲讲理。”总司靠在门上,翻着白眼,满脸不信:“她才十几岁,你可得控制住了,不然的话……”她拍了拍腰间的木刀。
“三年起步嘛。”苏白扶着膝盖坐起身来:“我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别小看我的压枪能力。”
压枪?压枪是不可能压枪的……
这些都是玩笑话,面对随时可能会有怨灵锁魂的境地,谁会有额外的想法?
哪怕是宁采臣第一次见到聂小倩的时候也是差点吓尿的,莲华睡在这里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她似乎很清楚苏白如今的处境,也已经理解到了有谁想让他死的这层隐喻。
离开宿舍,三人一行来到前堂,匣子尚未被开启,这是一个密封性很好的木匣,做工精良,且外表看上去是很高级的卷云纹,奉行所的武士们都在猜测是不是谁送来的贵重礼物。
苏白打开了插闩,随着木板的开启,众人看见的是果然是相当‘贵重’的礼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有一件,一辈子只能送一次,送完别人自己也没了。
这一颗头颅。
千里送人头,可不贵重么?
苏白凝视着这枚首级,纯白色的长发,安详的面容,如同工艺品般被放置在木匣之中,没有血迹渗出,已经是保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就在其他武士纷纷色变的时候,苏白却流露出了释然的神色,这是水原香子至今没有找到的头颅:“最后缺失的一部分也送回来了,看来祂真的什么都清楚,失去了怨灵的如今,保留这颗头颅也毫无意义了……”
从律法上来审判,也很难对幕后者除以刑法,因为他只是挖坟加毁坏尸体,人死了就只是一件物体。
“她就是……水原香子么?”莲华轻声说。
“尸体已经完整了,今天就将她重新下葬吧。”苏白将木匣重新盖上。
“地点呢?还是在樱花树林?”
“反正已经没人敢去了,就在那里也最合适。”
苏白捧着木匣去了放置尸体的地下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尸体,将尸体放在了已经定做好的棺椁中,将棺椁放上马车,拒绝了别人的帮忙,独自去往樱花树林。
这是他要完成的事,不能由别人来代替。
他拉着棺椁去了樱花树林,拿出铁锹开始挖土,在那颗已经不再流血的樱花树下,掘出足够深的坑洞,缓缓放下沉重的棺椁,然后开始填土……前前后后足够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又一次将水原香子埋葬。
“这一次,不会再有谁打扰你的长眠了。”苏白站在樱花树前低语道。
另一旁,莲华和总司在地面上铺了摊子坐下,等待他结束后,招呼着苏白一起来赏樱。
这是最后的赏樱时间了,一大片的樱花树已然没有多少花瓣,最后一点的樱花还在倔强的盛放着,光秃秃的树干上飘落粉红的花瓣,景色已经不如最初那么美丽,反而有了些许飘零的哀叹。
苏白坐在树下,抬起眸子凝视着这单薄的樱花,联想到了许许多多的回忆,回忆如繁花迷离。
他忽然有些迷茫,又忽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决断,自己的人生也如同这飘零的樱花般所剩无几。
莲华轻声说:“人力终有其极限,不用太过于伤感了,谁都无法改变已成的事实。”
苏白听着她安慰的话语,轻轻颔首:“我看上去像是在哀叹感伤么?放心,我没这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