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玉楼主人
本次监察司下访名义上审查的是龙门第三次打黑除恶专项活动,身为炎国少数几个还存在“黑社会”的城市,龙门一直都处于黑帮和政府心照不宣的模糊状态。说得好听点叫扶持代表共同治理,说的难听点叫手段不够狼狈为奸。但黑帮是不可能斩尽杀绝的,无论是炎国还是魏彦吾都清楚,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真正纯粹作奸犯科地痞流氓早就被近卫局扫荡干净了,可剩下的黑帮某种意义上是政府对下城区的延伸。
下城区有相当一部分人属于贫民窟,贫民窟鱼龙混杂,近卫局都不敢深入。大量黑户人口和混迹在人群里的感染者,生活在窝棚区、废弃地下设施、集装箱房等地方。这些人无法依赖政府管控,而以鼠王为首的地下势力却能达成治理。
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则,黑帮的存在并非不能清除,但清除后靠谁治理下城的贫民窟人口?审查打黑除恶只是借口,魏彦吾明白这是中央在考察龙门如何应对恐怖袭击,如果他交不出一份让炎国满意的答卷,后续的日子可能不那么好过。
盯着“最高自治权”的龙门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监察司遗憾的转过身,“龙门的闲杂人等越来越多了,乌萨斯的,拉特兰的,只靠着近卫局和罗德岛,怕是压不住了。”
另一边,22区,深水埗。
下城区之间并没有什么地理障碍,企鹅物流很轻松就避开近卫局的耳目潜入这间离上城区最近的城区。这里有着下城区最有名的建筑群,深水埗。
“我之前说过,下城区里有钱人都会住在公屋里,但你知道全龙门租金最贵的地方在哪吗?”沈异漫步在深水埗一片片七层危楼小区的楼底下,无视着从暗处窥视的目光。
这边所有人都是穿着光鲜动人的娇俏少女,在深水埗这种已经偏向贫民窟的地域非常危险,但没有地痞流氓之类敢对她们动手。
因为她们的武器就随意的显露在外,双剑也好,铳械也好,这些姑娘们随身携带着一个连队的火力,在禁枪的龙门,无论什么区都没人敢招惹。
“尖沙咀吧,要么就是太平山那些山顶豪宅?”槐琥低着头,不太敢看这儿的人,她之前看到一间大概二十平的地下车库里塞了十一个架子床,一个床分三层,住了……五十多个人。
“不是,最贵的地方在这里。”沈异说,“龙门最贵的地方就在这里,一尺租金要10龙门币,9方就要900龙门币,我住过。”
在刚刚进入龙门时,最穷困潦倒的他只能选择住最便宜的地方,最便宜的当然是深水埗的“笼屋”。
什么是笼屋?在一间房里塞满架子床,一个床分为三到四层,你花钱买下这个不到两平方米的床位。因为一个床位叠了四层,空间高度小到让人直不起腰,但用铁网封闭上锁就是一个不至于流浪街头的家。
在笼子里面的床具和生活用品,就是一个人全部家当。一个50平方米的屋子里能住着200多号人,空气混杂着各种烟草汗水排泄物等刺鼻味道,毫无隐私可言。沈异住了一个星期就再也无法容忍这种堪称酷刑的环境,找了餐馆靠手艺做流动厨师宁可住在柴房里。
而这所谓的最便宜也是最贵,一个人住一个月很廉价,大概20就足够,但空间却利用到四个床位一起,折合一平方米就要100的租金!一间10平方米的公屋在这里出租大概需要1000龙门币!什么上城核心地段什么别墅豪宅,和这个单价比起来便宜的如同白送!
资本吸的从来都是最底层的血。
“你说你做过社会调查,发表过论文,那你在深水埗住过哪怕一天吗?”沈异轻松的说,“每天睡觉都在一百多号人的视线里,穿衣脱衣必须缩在被子里,夏天也不能例外,导致浑身都是发酵的酸臭味。洗澡要去公共厕所,十几个男人在旁边大号,粪便传来浓郁的氨水味,你捂着鼻子在旁边接热水沐浴。”
槐琥一思考就觉得反胃。
“这才是贫民窟,这才是下城的大多数人。”沈异说,“在下城,像我这样敢站在城市街头的反而是少数,即便住在深水埗这种牢笼也是55%的人可望不可即的事情。你是上城人,贫民窟最混乱的地方,近卫局都不会让你有机会前往。那里甚至还有疟疾,甚至还有没登记的感染者,你做的社会调查里出现过吗?”
深水埗的楼房都是七层,因为这里是龙门建立时最早开发的地方。没错,这里不仅不是未开发区域,甚至是龙门最初的起家地。但龙门并没有在这里建立起中心城区,因为这里人太多太杂,建立一个干净而富裕的城市不该有这么多素质低下的底层人士。于是上城区开始划拨,高楼大厦平地起,上城区广纳社会各界贤才,吸纳各处巨商投资以几十年神速迅速繁华昌盛。
如今22区深水埗的房子几乎都是危楼,但没人会拆迁,因为人口密度过大,拆迁对政府来说是一笔不可能支付的巨款,而拆迁后二十万的深水埗居民又该流向何处?如何治理?
这些东西是上城人看不见的,永远都看不见的。让沈异无法忍受的深水埗笼屋,却是一半下城人承担不起的海市蜃楼。
槐琥默不作声的跟着一行人前进,一边走一边看到周围无数衣衫褴褛的普通人。她完全不知所措了,她记忆里的下城区是一个虽然贫穷虽然有些乱糟糟,但很有特色的地方。
24区有花柳街逐渐演化出来的钵兰街,开着全龙门最棒最热闹的夜市;27区有着全龙门最大的跳蚤市场,什么老旧书籍唱片都可以淘到;就算22区也不是没听说过,虽然是全龙门最穷的区域,也有文艺青年最爱的庙街,富有时代气息的店铺到处都是,晚上八九点能看到电器街营业,也算龙门旅游的一个必看景点。
可当剖开这些表面的热闹,沈异的说法一针见血。
只有45%的居民住得起公屋,55%的人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他们缩在城市的角落,缩在近卫局绝不会安排游客前往的旮旯里,这些人死了都没人收尸。就好像这座深水埗的社区,到处传来铺天盖地的臭味,除了生活气息的臭味,还有腐臭。
或许是垃圾腐烂,或许是体臭发酵,或许……有体质弱的小孩老人熬不过去,尸体被扔在垃圾沟里。
“阿异,我觉得你这纯心是在诱导啊,下城区没那么苦吧?”能天使小声的说,“你特意带人家来贫民窟,那些正经市区不也住着人吗?”
“诱导?”沈异摇头,“唯独这种事我不会乱说,你觉得这儿就算贫民窟了?这儿住的人起码还有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有些人连赚钱的能力都没有,住在窝棚区和集装箱里,还有大型排水系统。那里有给上城供暖的管道,可以熬过一个冬天,起码有三十万人住在下水道里……整个龙门才多少人?”
能天使咂舌,她也从没想过会有人这么卑微的活着,企鹅物流尽管也不是不出没在下城区,可对那些宛如下水道老鼠一般苟延残喘的贫民们一无所知。她们见识过在哥伦比亚战场上双亲被射杀,茫然无措的孩童,可也不好说战乱地区和贫民窟里的生活……孰优孰劣。
但悲惨本就不是能攀比的东西,企鹅物流更在意的是,以龙门为主基地扎营了那么久,今天才发现这座城市远不如她们想的美好。
“只是很奇怪,明明是贫民窟,却那么安静。”沈异望着四周,有些迟疑。
他们已经走出了深水埗,正在前往远郊的路上,也就是战场前线。越往城区边缘就越是贫民聚集的地方,无数低矮的民房小巷构成了贫民窟的特色街道“窝棚区”,这里本是未开发地段,无数人在这里搭建勉强的窝棚和集装箱用于集体生活。
本来这里应该是流浪汉乞丐和各种穷人的聚集地,应该混乱不堪,但此刻却悄无声息。
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同时警惕起来,沈异还未开口,拉普兰德鼻子动了动,拽住沈异的衣袖,“别往前了,这里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血腥味?
沈异望向低矮的窝棚聚落,这里少说也是几千人的扎营规模,有血腥味并不奇怪。但拉普兰德既然说了那必然指的是人血……可这里看起来很干净,不像是发生过杀人事件的地方。
“不是一个人的血腥味,是无数人的血腥味。”德克萨斯也沉声道,“相信我,我的嗅觉比绝大部分鲁珀族都要敏锐的多,这里发生了血案!就在不久前!”
无数人!
不知为何,槐琥忽然从走在最后默默无闻的透明人突然冲进了一件用油布搭建的破烂窝棚!企鹅物流急忙抓住武器跟进,纷纷做好应敌准备!
但窝棚空荡荡的,又翻开几家,每一处窝棚都是空荡荡的。
残破的生活器具依然堆叠在窝棚里,很明显不久前这里还有人生活。沈异想猜测是否是今天有什么需要全民出行的活动或者节日,但他很快就无法自欺欺人。
因为实际踏进窝棚里,血腥味就浓重到了连他都能闻出来的地步了,。每一户的地面都是湿漉漉的,不久前有人在这里泼了水,很明显是粗糙的清洗……有几家的积水呈现暗红色,沈异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
“有人在这里杀人,然后简单的洗地……”槐琥愣愣的说,“整个窝棚区的人……都被杀了?”
她不仅是大学生,还是侦探事务所的员工,这种场面几乎一瞬间就能分析出真相。但侦探只是她的兴趣爱好,一般接的都是些帮有钱人看对象是否出轨的鸡毛蒜皮案子,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踏入凶杀现场。
不,这是屠杀现场。
“只是穷而已……还会被杀吗?”槐琥瞪着无神的目光望向沈异,“贫民窟是这样的吗?下城区……是这样的吗?”
怎么可能是这样的!沈异四肢都有点发软,他想到了一些诙谐的梗,比如说“龙门要在今年消灭贫困人口”,但他提不起力气。身为人类看到庞然的死亡现场时产生的巨大恐惧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他在这片窝棚区没有认识的人,但就像看到毒气室里成吨的头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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