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由那凄惨的模样先是蜕变成浑身遍布白色甲胄的姿态，随即又迅速收拢那些几乎要完全碎裂的生体甲胄和强化肌肉，失去了左臂的郑毅在玛修和立花面前缓缓摇晃了一下，却还是用那双被血液染透了的腿脚站稳了身形。
而在这样的郑毅面前的，则是这场战斗的败者。
“咳、咳咳！”
呕吐着鲜血，周身如郑毅一般溢散着灿金色的光点，失去了自己几近大半个右侧身躯的阿纳斯塔西娅躺倒在血泊里，目光游离的注视着天穹。
那是这片土地罕有的晴空。
蔚蓝澄清，万里无云。
“……好疼啊，空条正义……”
女皇的呢喃声像是唤醒了摇摇欲坠的郑毅，他有些茫然的眼睛逐渐闪亮起颜色，重新拥有了光彩的视线本能的向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看去。
小心翼翼，乃至于是畏手畏脚的摊开紧闭的五指，如果左手还在，郑毅觉得自己可能会下意识用左手掐紧右手的手腕。
不然他停不下这种颤抖。
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最后是小拇指。
郑毅终于完完整整的看清了掌心中紧握的事物。
那是三枚硬币。
三枚……
郑毅重新收紧拳头，用力将它抵在快要被撕开的胸口上，咬着牙，没有说话，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种沉默持续了数秒，即使是立花也没能像那个背影迈出步伐。
因为没人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对这个男人说些什么，语言本身在面对现实时，往往会变得出乎意料的无力。
不过，在郑毅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唯一一个有能力做些什么的声音。
【代行者，是否对核心硬币进行回收？】
郑毅的身体猛然一震。
【……终端，你是指？】
【如果您需要帮助，终端认为眼下对其进行及时的回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回收！终端――等等，那其他的――】
【很抱歉，根据终端的数据显示，这个世界除了代行者您手中的三枚……略有缺憾的核心硬币外，其他核心硬币反应已经完全消失。】
【……不，就算只有三枚……只有这三枚也好……】
郑毅睁开眼睛，唇角的弧度都不自觉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抬起手，用额头轻轻抵住攥紧的拳头。
约定好了，提拉诺。
不会一个人去的，你一定不要食言啊。
【终端，麻烦你了。】
【职责所在，确认指令，开始进行回收作业。】
感受着掌心逐渐消失的坚硬触感，郑毅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安详。
最终淡紫色的光点从郑毅张开的手掌中飘荡开来，照亮了郑毅重归平静的面容。
“……看起来，你失去的不算多。”
“只是能找回的不算少罢了，阿纳斯塔西娅。”
郑毅抬起头，看着血泊里模样凄惨的女皇。
即使是像这样支离破碎，阿纳斯塔西娅仍维持着那种淡然的神情，就好像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一样不为所动。
“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了。果然，无论是神明还是恶魔，都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掉的东西啊。”
视线从郑毅身上挪开，又一次凝视着天穹，阿纳斯塔西娅瓷娃娃一样白皙剔透的肌肤被血液浸染得像是掺了番茄汁的牛奶，看上去带着一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就好像她随时会消失一样。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虽然我也知道这厚颜无耻。”
“我知道。”
郑毅看着依靠在阿纳斯塔西娅身上的卡多克。
郑毅的斩击绝不是光靠闪躲就能完全规避开的招式，即使是在阿纳斯塔西娅最后拼尽全力的保护下留下来了完整的身体和性命，但遭受郑毅杀气冲击的灵魂是否完整却不得而知。
像这样还能呼吸的昏厥过去，对卡多克来说大抵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我们没料到，油尽灯枯的你，居然还拥有足以对抗大令咒的力量……”
“原本，大令咒的使用应该要剥夺他的生命……但那些奇怪硬币有着超乎我们预期的力量，代价也从性命变成了更为轻巧的东西……”
像是在感慨，又如同在追忆，阿纳斯塔西娅仅存的手打着颤似乎是想动一动，但就和现在的郑毅一样，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他已经对你们没有威胁了。”
“我无法对你做任何保证。”
郑毅没有犹豫，果断的给出了答复：“是否留下他的性命，要看立花那孩子。我和你一样，已经无法在这里再逗留多久了。”
“这就足够了……”
仿佛已经听到了想得到的答复，阿纳斯塔西娅笑了起来。
总是冷冰冰的女皇，第一次在郑毅面前展现出了不属于皇帝，而属于女孩的部分。
她发着光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干净的天空。
“我都快……忘了这景色了……”
“真……漂亮……”
愈发低沉轻微的呢喃声中，极寒的女皇消散了。
一如这片土地的先代皇帝一般。
还于天上，归入故土。
“……确认了Caster阿纳斯塔西娅的消失，敌方御主卡多克·泽姆露普斯陷入昏迷，战斗结束。”
玛修轻叹了一口气，刚要有所动作，忽然有些讶异的看向了空想树残骸的方向：“这种高浓度魔力……圣杯？”
“不，大概是类似圣杯的东西吧，不具备许愿器的能力，单就以魔力供给为主要功能的工具。”
小达芬奇的声音响起，她插着腰，脸上带着余裕的笑容。
“不过，没道理浪费掉，去回收吧――在和小哥他道别以后。”
“……嗯。”
玛修看向立花。
她一直就站在那里，低着头不言不语。
似乎是感受到了玛修的视线，年轻的御主突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如同终于回过神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蹦一跳的来到郑毅身边。
“大哥。”
“哦！”
郑毅转过身来。
“下次再见的时候，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和玛修其实偷偷有藏一些小零食，这次一直都没机会给你吃。是之前让卫宫妈……卫宫和玉藻猫一起做的特制版本哦！”
“嚯，那个卫宫的作品啊。”
郑毅咧咧嘴：“那还真是让人期待，可惜这一次，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也就是说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的对吧？”
明明是在笑，明明是努力的上拉着嘴角，可立花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面颊上，也带着不应该有的湿润。
女孩赶忙低下头，抬起双手用力揉搓着面颊：“哎、哎呀，明明说好了不能让大哥你看到的，怎么就不听使唤呢……”
“……你呀，明明平常小心思那么多，偏偏这种时候怎么总是笨笨的，让我怎么安安心心离开哟。”
郑毅抬起仅存的右手，用尽力气，才堪堪能蹭了蹭立花的额发。
那你就留下来，别走了呀――这样的话到了嘴边，立花却只是伸高了手轻轻包裹住郑毅的手掌，随后仰着脸对郑毅重新绽放笑颜。
迎着这份笑容，郑毅眨了眨眼。
“卡多克的事，就由你自己决定，无论怎么选择，我都不会反对你的做法……和我不同，立花你也许是如今最有资格来决定的人。”
“嗯。”
“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即使不是在战斗的时候，也不能太散漫。”
“嗯。”
“遇到危险和困境的话，不要犹豫，一定要大声的呼唤我的名字，无论何时何地，我一定会赶过去的。”
“嗯。”
“那么……我就要在这里和大家先暂时分别了。”
收回已经开始半透明化的手掌，郑毅挑起自己的帽沿。
“……嗯！”
看着一脸鼻涕眼泪，却还是努力露出笑容的立花，郑毅背过身去。
“等等，郑毅！”
“怎么了？”
没有回头，郑毅带着点调侃意味的询问道：“如果还要继续打的话，我可是有心无力咯，阿塔兰忒。”
“怎么会……我只是想……”
想做什么呢，想要得到谅解，还是再多看一眼这个男人？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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