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不管那是一只路过的猫，还是一群忙忙碌碌的蚂蚁。
……
跳过这个第二场的比赛插曲，后续比赛仍然在继续，并且愈发热烈。
在一间单独的休息室中，苍龙擦拭着他的面具。
一旁的座椅上，披着黑色卫衣的人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泛着点点血红的眼睛看着屏幕。
沉默的氛围里，空气显得很凝重。
“快到你上场了。”顾长生声音沙哑着，像是蛇的嗓子发出的嘶鸣。
“我会赢到最后。”苍溟说：“然后拿到所有龙脉碎片，包括白氏手里的那枚。”
“呵，我不讨厌你自信的样子，但你得知道你的对手很强。”顾长生说：“第一道门槛，你得先跨过去，接下来的对手并不是好相与的。”
“顾青衣。”苍溟念出了这个名字，望着顾长生：“她是你的女儿。”
“呵……”顾长生冷淡道：“你说什么。”
“我不会留手，只要她看得清局势，我会让这一场很快结束。”苍溟冷静的说：“我还没有沦落到欺负一个女孩的地步。”
顾长生的手指敲了敲座椅，他说：“如果我是担心她的安全，就不会呆在这儿了，我之所以留在这儿，恰恰是要给你提一句醒，可不要阴沟里翻船。”
苍溟神色不夸，他皱眉正要反驳，却听到顾长生继续道：“八方龙守，八方龙守……知道为什么你们只是龙守么？为什么你们苦练了半辈子，练出了不俗的武道，却始终无法达到鱼龙第六境？”
他黯淡的红色眸子盯着苍溟：“因为你们先天有缺。”
“你们守着的龙脉是碎片之一，在古老的千年甚至数千年之前，尔等的历史并不存在，你们却不想想，这股力量是谁赋予的，龙眠结界的创建者是谁，真龙的来历是什么，那些闭合的门后到底藏着什么，你们自诩为守护者却对此一无所知……”
“哪怕八方龙守以血脉传承下去的，但你们的血脉本身也并没有多么特殊，所有人都能通过龙脉获得龙气，并非一定需要血脉牵引。”
顾长生的话语令苍溟不舒服，可他清楚对方不会说这种无谓的谎言：“你想说，顾家的血脉很特殊？”
“特殊？”顾长生挑了挑眉毛：“或许是特殊吧……顾家祖上也只是普通的武师，族谱追溯二十世纪，再往上就没有什么痕迹可循了，来历是什么，谁又知道……直白的告诉你，我的力量的确是和血脉相关，但和顾家没什么关联，我甚至不清楚，这力量是我母系还是我父系留下的，总之它沉睡了很久，肯定有人一辈子都不曾发掘它。”
他握了握手掌，掌心暴戾的血红色龙气翻滚：“我也只是很偶然的情况下，才得以发掘。”
顾长生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龙气：“可顾青衣不一样，她很特殊，她自出生起就具备这种力量。”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她是彻底的返祖现象拥有者，和我不一样，我只是运气好后天激发的血脉潜能，她则是天生的觉醒者，并且潜能尚未被彻底释放。”
“她在外游荡的过程里，学会了控制了自己的能力，却也束缚了自己的感官，已经下意识给自己的双臂套上了枷锁，但她的潜能极强，一旦被彻底释放……”
仅仅只是平静的诉说，却让苍溟下意识感到了口干舌燥，他对强者的力量感到敬畏，却又同时会去渴求这份力量，八方龙守的成员没有谁不渴望来自龙的力量，躯壳里流淌的龙脉之气都是对龙的力量的一种拙劣模仿，所以他们只是鱼龙，而不是真龙。
苍溟追问：“如果她的潜能被彻底释放的话，会是什么？”
顾长生说：“我也不曾见过的真龙力。”
片刻沉默后，顾长生又说：“十招。”
“什么？”
“十招之内，如果你拿不下她，你就会输。”顾长生断言道：“记住了，你只有十招。”
……
“以你现在的情况，三招都撑不住。”白泷神情严肃的说：“如果对方不轻敌，甚至一招就结束。”
顾青衣坐在板凳上，低着头被师傅教训着，她一句也不反驳，只是低头听着，直至听到了那句‘弃权吧’后，她才抬起头来，先前她都乖巧的像个小宝宝，现在立刻执拗成了叛逆期的孩子。
女孩蹙着眉头，咬着嘴唇：“我不弃权！”
白泷耐着性子劝说说：“那是八方龙守的苍氏家主，身份早已判明，你有龙气的时候，尚且有几分胜算，现在你最好祈祷官方为每个选手的人身安全保险买的早。”
顾青衣仍然强调了一遍固执的意愿：“我要打！”
“打得过么？”白泷反问。
“打不过。”顾青衣回答：“但打不过也还是要打！”
“为什么这么固执？”白泷反问。
“当然是为了……”顾青衣想到了很多回答，如果是过去的她，或许会回答为了打入四强的约定，但现在她不想这么说了，女孩轻轻摇了摇头，认真的说：“是为了我自己！”
第六百九十八章 擂下，野心
擂台之上，既决高下，也分生死。
这才是过去老武行的规矩。
老武行的时代，武馆一行有武馆的行会，外来的人想要在这里开馆，是需要请示的，如果没有武行的人背书，就必须靠着武力踢馆，一旦是摆明了态度来踢馆的，双方必然是兵戎相向，往往擂台上生死不论。
别看瀛洲的岩流岛吹成了世界巅峰的两个剑客互相厮杀，实际上瀛洲武士的厮杀水平也就那样，老武行之中的擂台见生死才是真的狠厉。
苍溟其实挺后悔自己没能经历过那个时代的风风雨雨，他觉得自己如果早出生个一百多年，肯定也是南拳或者北派的一馆之主。
他为人，并没有多么的抱负，至少最初没有……他的出生很差，只是苍氏的旁系，苍氏是八方龙守里最有名望的家族，自然对后辈的要求也最高，旁系代表他只能匀到很少量的资源，而这点资源都被他的堂兄弟给侵占了，谁让他父母走的太早，只能寄人篱下的生活，叔伯收养他，也是为了抢夺家族发下的资源，培育自己的孩子。
如果苍溟的资质优秀，苍氏可能会管，但他的资质本就普通，更是没有资格被管。
于是当他十四岁的那年，他离开了苍氏，临走前他跪在了老苍氏家主的门口一天一夜，冻得嘴唇发紫，求到了一份书信，之后背井离乡，他去了黄氏、去了徐氏、去了皇甫氏，吃了很多闭门羹，最后去了钱塘，拜入了白氏的门下，当时收留他做门下弟子的人叫白阖纵，是白莲的父亲。
他跟随着白氏习武十多年，最初的白莲还只是个小孩子，双方关系也就是实打实的师兄妹。
但苍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继承白氏，他还是抱着念头想要回去苍氏，他内心肯定藏着十年之期已到的剧本，可偏偏他的资质平庸，回去了也注定难以争夺家主的位置。
变故就出现在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八方龙守八脉会武，杀出了一个顾长生。
白阖纵赢了其他七家，却输给了他，留下了一辈子的病根，到死之前都还记挂着这场惨败，郁郁而终。
当年资质平庸的苍溟被顾长生看中，接受了他给予的好处，他意识到时机来了，选择和白氏断了关联，主动回归苍氏，因而被白莲怒斥狼心狗肺，年仅十四岁的白莲背着父亲下了山，之后便是足足十五年不见。
如今的苍溟已是苍氏家主，看似权力在手，可他抓的并不够牢靠。
因为时代变了。
灵气复苏，龙脉枯竭，八方龙守不再和过去一样，他们手握的力量逐渐消失，内心又不愿意退缩成为寻常人，只能想要在溺水之前，乘上时代的大船。
苍溟认为这艘大船是官方，是武道协会，他的确和官方有过良好的合作，也得到了对方的承诺，但现在……他又不得不和顾长生合作，双方牵扯的瓜葛太多，他把控不住，反而沦为对方的前卒。
在他看来，这个人是一条孽龙。
他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以至于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当做牺牲品。
是的，牺牲品……
顾青衣其实才是被放弃的一方，她以为是自己抛弃了家庭出门游荡，实际上现在看来恰恰相反，是顾长生舍弃了作为父亲的责任，任何家族都讲究传承，可顾长生全然没有为自己女儿考虑的打算，生而不养，任由她野蛮生长，如果她不够坚强，或许早就死在什么地方了。
连家庭重担都舍弃了，顾长生必然所图甚大。
苍溟试探了很多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模棱两可的答复。
或许只有得到了所有龙脉碎片，开始进行合成仪式的时候，他才能知道这个男人想要的是什么。
他有一种预感，绝不只是一条完整的龙脉这么简单。
苍溟知道与虎谋皮往往没什么好结果，但他又无法忍住这种冲动……想要窥探更强一层力量的冲动。
当贬值后的真龙之气在体内流动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过去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根本就是狗屎。
先天的资质就决定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和此时他掌握的力量相比，劣质的龙脉之气根本不足一提！
得到了，自然就不想要放手，自然想要更多的力量……真龙之气，对成不了龙的鱼龙而言，梦寐以求。
所以不论如何最后的龙脉碎片都要拿到手。
苍溟透过面具看向灯光汇聚之下的擂台，对于名利的渴望反而是淡化了很多。
只要拥有力量，权势、地位或是名利都会纷至沓来。
方式也很简单，只要赢下去就行了，不断的赢下去。
苍溟已经四十多岁了。
他却感到自己回到了二十岁的年纪。
现在的他，不用去想着家族里的家长里短，不用去考虑怎么和喂不饱的野狼们争夺利益，也不用去思索将来的道路如何如何，不用再去考虑那些复杂的事。
成了苍氏家主之后，每一天都要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权力在手，却逐渐心生厌烦。
他活不成一代雄主，艰难守成，为了守住这份家业四处奔波，逐渐失去了心气，再无半点锐进。
可现在……
隔了十几二十年，他清醒了，就像是睡了很久很久的一觉，从朦胧恍惚的梦里被一盆凉水浇在了脑袋上。
短暂的手脚冰凉之后，胸腔里有一股暖流和热气涌上来。
体内有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正在苏醒，正在咆哮。
年轻时不服命运的那股子血性，滚烫的流淌在血管里，令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凶狠的豺狼。
他蓦然的想到了一句话。
——人有野心，就不会老。
苍溟穿过过道，走向擂台，并不遥远的距离，每一步落下，他的气势都愈发强盛。
……
每一名要殊死搏斗的人上擂台之前，都需要给自己做好足够的心理暗示。
不是谁都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有的人会吓到发抖，有人会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毕竟没人不怕疼，看着对方壮硕的仿佛虎豹似的，那一拳头砸下来，防御住了手臂胳膊都会发麻，如果正中鼻梁不得直接毁容么？
大家会心想——靠，为什么我非得上去跟这个胳膊比我大腿还粗的肌肉蛮子打架？输了不仅丢脸还要被当做沙包痛扁一顿！这比赛不比也罢，我弃权了，我要回家！
这也是顾青衣在武道协会里被再三叮嘱过的，虽然她一次都没有用过，直至现在她也终于明白，面对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时，给自己找寻一个‘必须上擂台’的理由是多么重要。
成为了弱者之后，才第一次体会到弱者的处境和心情。
顾青衣望着擂台下的灯光，光芒倒影在眸子里，映出漂亮的剪影，光斑点点，像是夏日的星河。
三分钟前，她和师傅结束了交谈。
……不看好，赢不了，放弃吧。
他的几句话翻来覆去都是同一个意思。
可越是如此，顾青衣越是不想在这儿迎来结束。
当全世界都不看好的时候，这时候连放弃也好逃避也罢，都可以用一句‘无可奈何’一笔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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