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杯酒
作为一个男人,荻原明喜欢这种理性,转回头去发动车子,满意的说道:“嗯,你明白就好。”
“……?”
岩永琴子的脑袋刷的一下从座椅后探了出来,带着恐怖的表情凑在荻原明的侧脸上:“这就结束了?后面的安慰呢???”
荻原明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道理你不是很明白吗?”
“女孩子怎么可能是有道理就行的!在那么冷的河边走了那么久!至少也该有一句辛苦了吧!?而且,而且……”
岩永琴子一把用胳膊勒住了荻原明的脖子,极为暴躁的愤然道:“哪怕你把送衣服的目的给我说一声!也不至于让我产生那么大的心理落差!这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吧!”
嗯,确实都是可以避免的,就是一个没忍住……
荻原明尴尬的咳了两声,姑且配合着岩永琴子的动作,做出了被勒的很难受的表演,让她撒一撒心头的火气。
“哈——”鬼婴发出了很难听的笑声,看起来很高兴。
结果被七海拍了下脑袋,又笑不出来了。
在好一通发泄之后,岩永小姐的情绪基本稳定了下来,松开荻原明的脖子,嘟着嘴坐回后座,又将身后荻原明的衣服拽了出来,往前递去。
荻原明摆了摆手:“我冷不着,你多披一会吧,还得过会才能回旅店。”
岩永琴子也不客气,将荻原明的衣服重新披在身上,小声的嘀咕道:“明明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又总要欺负我啊……”
荻原明拿出罗盘放到鬼婴手中,一边“教”它抓住,一边回应道:“看在我愿意给你当震慑力的份上,你就当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吧。”
“代价啊……”岩永琴子有点认真的思索着,“如果这是获取震慑力的代价,倒是还算不错,但就不能换点成年人的欺负方……式……吗……”
面对七海突如其来的笑脸,岩永琴子以莫大的勇气,硬是将最后几个字给说了出来。
然后抓了抓头上的帽子,谨慎的问道:“你是不是又要揍我了?”
七海笑吟吟的说道:“岩永小姐明明很清楚,为什么就是不能涨教训呢。”
岩永琴子双手扶在手杖上,认真的回道:“这不是不涨教训,而是为了突破爱情的阻碍,敢于直面暴力女仆的勇气。”
“……?”
在一片难以言喻的寂静中,荻原明踩下油门,驶向了鬼婴手中罗盘所指的方向。
至于今晚岩永琴子要被怎么收拾,要为她的勇气付出怎样的代价,就不是荻原明的事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通行歌
“说起来,你这是要去哪?”
反正挨打也要等到回去,岩永琴子心态放的很宽,发现方向不是要回镇上,而是沿着没有路灯的漆黑小路行驶,还有心情问上一问。
而在荻原明回答之前,她看着鬼婴手中的罗盘问道:“要去找他的父母?”
“是啊。”荻原明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耐的样子,“这鬼婴身上没有怨念仇恨,只是在溺死后巧合的化作了鬼怪,白的连人话都听不懂,虽然可以简单的超度,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超度之前先帮他找一下父母,了却世间因果吧。”
“没有仇恨怨念吗……”
抱着不懂就问的心态,七海问道:“不是一般都说,只有带着怨念执念的人,死后才会化为鬼怪吗?”
荻原明略一点头:“确实如此,死后的人,自然会从冥冥之中知晓不去投胎后果,便是留在世间不得超生,直至魂魄消散,也会受到本能指引,倘若不是有什么强烈的执念,死后一般都会乖乖上路。”
“婴儿其实也会受到这般指引,但除去死法特殊带有怨恨的婴儿外,也有些小家伙可能是单纯的不太听话,不会跟着那本能般的指引离开,又根本听不懂什么不得超生。这种情况极为个例,但数量多了,个例也总是会出现的。”
“而刚刚出生的婴儿,又带着极为特殊的灵气,一旦留存世间,反倒会比那些最为普通的亡灵高上一档,能对其他人类妖怪造成干涉。”
听到这里,岩永琴子接口道:“不是有传闻说,刚刚出生的婴儿可以看到妖魔鬼怪吗,其实真的是这样,只是后来随着成长会渐渐看不到,变成一个生活在世界正面的普通人。”
七海看着怀里抱着罗盘的鬼婴,表情有点奇怪的说道:“所以,这个就是……不太听话的?”
“不出意外应该是的。”荻原明随口回道,“按照那帮妖怪的说法,它们只看到了水下一双纯净的眼睛,虽然不敢苟同它们的审美和用词,但这双眼睛里确实没什么负面情绪——就算有恶意,也是生物本能里那‘天真无邪’的恶意。”
看着鬼婴那双渗人的眼白,七海确实也不敢苟同。
而在这番解释之后,七海的注意力渐渐从鬼婴令人反感的样子,转移到他为何变成这种样子,轻声问道:“是被父母丢弃了吗……?”
“不知道……”岩永琴子沉默了一下,又慢慢说道,“也许吧。”
除了这个,也没法解释一个婴儿为何会溺死在河里——虽然极端点说,也可以想出仇人偷或抢走一对夫妻的孩子扔进河里,但可能性终究还是太低。
至于拐卖的,更不会把钱往河里丢,那么主要的怀疑对象,自然只能是孩子的父母。
七海微微的摇着头,喃喃道:“为什么呢……”
“要说为什么,理由其实可以有很多。”荻原明说道,“有一首叫通行歌的童谣,知道吗。”
七海怔了怔:“知道……”
“会的话唱一唱吧,上次之后还没机会听你唱歌,这曲子也挺应景的。”
七海回想了一下歌词,在这只有车辆远光灯的小路上,在封闭的车厢里,轻轻开了口。
“通行了,通行了
这是通向哪里的小道
这是天神大人的小道
轻轻通过,到对面去……”
霓虹的童谣通常不像丢手绢那般阳光可人,反倒是阴森渗人,比如这首通行歌,所描绘的就并非什么快乐生活,而是旧时贫穷的人家将养不起的孩子带去山上杀死,来减轻家庭的负担,也为无法忍耐饥饿的孩子结束痛苦,让孩子提早投胎。
在那念诵般的渗人歌声之后,七海也明白了荻原明的意思。
“养不起吗……”
荻原明目视前方,看着那即便有远光灯的探照,依然令人难以辨明道路的黑暗,沉声说道:“是啊,除了送去山上杀死,还有一些人家无法下手,会把孩子放在盆中顺流而下,期望被人捡走收养,很显然,那不一定是什么活路,只能说是一种留下希望的自我安慰。”
“就算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有着相对完善的福利制度,穷到难以生存的人依然是存在的,只是一个数量问题。”
七海轻轻的点了下头,心情有些沉重。
可在重新抬起头时,却发现荻原明和岩永琴子丝毫没有沉重的表情,反倒如常一般轻松,还有心情聊着要走多远,几点才能回去休息的事。
很显然,两人都已经见惯了生死,包括这种悲惨。
似乎看出七海在想什么,荻原明轻松的说道:“习惯一下,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一些事情看不下去就管管,能做什么就做点,但没必要沉在情绪里。不然事情遇的多了,心理上的负担也会过重。”
七海低声答应着,同样把视线投向漆黑的窗外,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不单是听从,也是想要跟上荻原明的步调。
而且旁边还有岩永琴子这个例子,足以表示这些事情,并非是这个年龄难以承担的。
在那之后,车里便只有一些零散而琐碎的交流,又过了不久,车驶入了河流上游处的另一个镇子。
这个镇子比之前的看起来差了很多,在十一点这个时间,已经几乎见不到亮着灯的人家,更看不到什么开着的店,乍一看去如同鬼蜮。
在老龄化与少子化的社会状况下,这样偏远地方的冷清的镇子其实也不算少,因为不能提供多少工作和薪水,年轻人一般都去城市里打工了,留下来的基本只有老年人,就算天亮了,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去。
在一间老旧的公寓前,荻原明停下了车。
岩永琴子看着公寓侧面的宽度,还有那悬空而简陋的铁楼梯,默默的计算着说道:“这样的公寓房间有多大,八叠?十叠?”
所谓的叠,指的是一张榻榻米的大小,比如一般作为蜗居代名词的“四叠半”,就是以半张榻榻米为中心,再以四张交错着围成一圈,面积大概为七平方米,仅能说满足最低的住房需求。
在城市里,这样的四叠半公寓其实也不在少数。
而在相对地广人稀的偏远村镇,一个八到十叠的公寓,也已经能说是最低标准了。
荻原明从鬼婴手中接过罗盘,下了车,看了看罗盘的指向,踏着架设在公寓侧面外墙上,行走间会发出动静的铁板楼梯上了楼。
在三楼的一间公寓前,他敲响了门。
屋内久久没有出现动静。
荻原明却像已经面对着他人一般,以轻一些的声音开口道:“这位女士,请注意不要发出过大的声音,冷静听完我接下来说的话——我们只是将你的孩子带了回来,想问问你为何将这个孩子丢弃。”
说完话,荻原明让开一步,将抱着鬼婴的七海推到正对着门上猫眼的地方。
门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充满恐惧,又被强行压抑着的女人的尖叫,紧接着,就是沉重的落地声。
“我说……”岩永琴子有所异议的说道,“应该多说几句话,多给对方一些心理准备的。”
荻原明耸耸肩:“那下次你来说。”
“我觉得这次就要我来了。”
岩永琴子走到门前,以和缓的声音说道:“你不要怕,你的孩子对你并没有什么怨恨,我们也没打算对你做什么,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可以的话,能否开门聊聊。”
半晌之后,门被慢慢打开,出现在门后的,是一眼就能看到全景的简单室内,和一个独自站在门前,在恐惧中发着抖的女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起上路?
女人的长相一般,年龄也并不大,至少脸上还没出现皱纹,只是皮肤并不算好,看起来是饱经生活蹉跎的那一类。
而之后的交流,也是由岩永琴子进行。
“您的孩子……哦,虽然您还没有承认,但出于对我身边这位先生的信任,我就暂时这么叫了。最近那条河里导致两名女性落水的,正是您的孩子,考虑到受害女性的年龄和您孩子不存在怨念的状态,我们暂时将动机简单推测为,您的孩子想找‘妈妈’下水陪他。”
“今天我们把他抓了出来,喏,就是那个想要你抱的,然后来您这里了解一下事情经过,您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才把他丢进水里溺死的?”
在恐惧中将三人迎进门,听完岩永琴子一番简洁的描述和来意,女人再也受不住这巨大的刺激,在崩溃中陷入了痛哭。
这是很正常的展开,来之前便有所预料,因此三人谁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
不论是恶意杀死还是被逼无奈,没有哪个母亲承受得住自己孩子以一副溺死的姿态,又活动着手脚出现在眼前。
虽然根本没法从相貌上辨认那是否是自己的孩子,但在崩碎了三观的所见和同样令人崩溃的恐惧和负罪中,那点质疑根本没有存身之处。
也就在这样崩溃的哭声中,女人跪趴在地上,不断的忏悔着,不敢抬头多看鬼婴一眼。
“是,是我在三个月前把孩子放在盆子里,让他顺着河飘走了,希望有好心人可以捡到他,我没有想溺死他……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啊!我真的养不起他啊……”
七海环顾着室内。
有一个很小的隔间作为厕所,一个窗户下接着燃气管线的简单火炉支架作为厨房,此外便是一张并不宽敞的双人床,以及很基础的桌子柜子,还有不少沿墙堆放的杂物,而以上东西,全都在一个大概不到十平方米的空间内。
岩永琴子也在打量着房间,对女人的哭诉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冷漠的问道:“孩子的父亲呢?”
提到这个,女人哭声稍缓,依然不敢抬头的说道:“死了,在孩子出生的两个月前,因为酗酒溺水,也是在那条河里……”
岩永琴子拿出手机查询着,同时也问道:“很严重的酗酒?”
“是的,根本不管家里状况如何,只管天天下班就去喝酒,我根本拦不住,但也没想到他会出事。”
“你和孩子父亲是已婚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