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烂苹果
……
江闲语在雁鸣湖感慨万千的时候,这个节点的故事儿已经拉开帷幕,正在缓慢而有序的进行着。
宁缺来了。
站在夏侯归老的路上。
城门洞口,漫天的雪花下,有一朵黑色的莲花,银白的世界,有一把黑色的大伞,鹅毛般的大雪也没办法改变它的颜色,这把黑伞的下方有两个人,一位是这两年间不管在尘世还是世外都引起诸多轰动的夫子的学生,书院十三先生。
一位是未来的西陵神殿光明大神官。
这一对主仆,这一对恋人,这一对按照别的小说套路可以统治世界的存在,静静的站在护城河的桥上,平静而有力的目光直视着这位曾经的镇军大将军,现在的归老平民,武道巅峰的夏侯。
这个冬至日,夏侯归老离开京城回家种田的这个日子,宁缺以世间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式站在了夏侯的面前,沉默的递出了一封挑战文书。
划破手掌的利刃,被鲜红血液滴落染成红色的雪地,绽放出一朵朵妖媚的小红花,像是对他行为的表扬。
凄美而坚决,妖冶而寒冷。
“当没有选择的时候,唯一的选择,那么就是最好的选择。”宁缺认真的说道。
他笑了笑,看着镇国大将军许世,轻蔑的说道:“我知道自从夏侯归来以后,许世将军您就安排了很多人一直在监视着雁鸣湖,是不是我只要有不轨的行为,您就会派出铁骑,将我灭杀?”
“难怪当年被小师叔打成狗,难怪被二师兄和十四师弟看不起……”
“许世将军,您真的很恶心人。”
“既然当年所有人都视而不见,为什么现在却偏偏要做个明白人呢?”宁缺笑了起来,笑的带起脸颊的两个小酒窝,反而显得很是腼腆可爱。
“所有人都在逼我,谁能告诉我,我宁缺做错了什么?”
他不解呀,他只是报仇呀,这有错吗?
被宁缺辱骂,许世面无表情,他想说话,却剧烈的咳嗽着,根本停不下来,大学士曾静表情复杂,那个夜晚,那场命案,那次屠杀,就在他家隔壁呀……当初,谁为这场血案说过一句话呢?
许世不也是沉默的当做不知道吗?
所有人都视而不见,许世不说话,亲王是帮凶,皇后在送枕边风,让皇帝陛下当初都无可奈何,因为唐律第一,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就被忽略无视……而如今,所有人却在针对那场命案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却还是因为唐律第一。
没有同情,却一直在针对。
这是什么样的道理呢?
第一的唐律在保护杀人凶手。
所有人都是帮凶。
宁缺讥嘲的看着这些大人物,笑着说道:“不觉着很可笑吗?”
这个世界没有同情和怜悯,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依靠自己去获得。
所以他站在了夏侯的面前,为了这场已经准备了十五年的战斗,孤注一掷。
这场决斗,是死斗。
宁缺等待着,归老的夏侯也是。
“回京的时候,我邀你赴宴,那时候我认为你缺乏勇气,面对杀父仇人也不敢动手,现在看来,我是小瞧你了,你的选择,出乎意料,让我刮目相看。”夏侯如铁般的眉毛皱起来,第一次发现,这个宁缺竟然是一个疯子……他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一个洞玄境的修行者的挑战,接还是不接?这是问题吗?
“杀父仇人?”宁缺忽然间诡异的笑起来,“你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吗?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的父亲是林光远啊,为什么你们会如此认为呢?一群废柴。”
风雪落宫门,众人俱沉默。
听着宁缺讲述当年的故事,桑桑给他撑着大黑伞,坐在陈皮皮给他搬来的椅子上,看着对面喝着热茶的夏侯,声音平静,甚至还带着笑容,讲的不是童话故事,不是话本小说,不是书中王子逆袭的故事,而是一个真实的普通少年的故事。
宁缺看着准备离开的许世,知道这老家伙要去做什么,他取出来一个大喇叭,对许世说道:“您走之前要不先听听这个?”
许世面无表情的看着宁缺,不知道这个厌憎的小子会有什么手段。
之前他不跟宁缺计较,并不代表着愧疚,被一个孙子辈的小子辱骂,他会无动于衷?只是一时气极,咳嗽起来,想着宁缺跟夏侯的死斗,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罢了……
他冷眼的看着宁缺,“你最好不要再试图挑战我,否则……你撑不到决斗的时候。”
宁缺笑了笑,“我知道老将军一直讨厌我,我也不敢冒犯您,不过这里边是我十四师弟的留言,您不听听再走吗?说不定……您听完以后就不走了呢?”
许世怔了一下,夏侯也好奇的看着,所有的人都竖起耳朵。
十四先生是书院最小的先生,与宁缺差不多同时拜入夫子的门下,而且也是神符师颜瑟的徒弟,双重的身份,强大的实力,还有绝巅的厨艺……本来是比宁缺更加耀眼的存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世人的关注点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到十三先生宁缺的身上,记住十四先生的似乎只有跟天下三痴之间的花边新闻,总是没办法登上头版头条。
也不知道是不是体质问题呢?
他体寒?
宁缺无语的看着这个前世才有的东西,熟练的打开录音,经过喇叭,传导放大,声音特别的清楚,在茫茫的白雪间传输,准备的传入每一个听众的耳朵中:
“先生们,女士们,大家好,我是江闲语,来跟你们说些悄悄话……”这悄悄话整个长安都可以听见了。
“长话短说,我是一个痛快的人,但是你让我很不痛快,许世将军,你最好还记着我曾经在军部说过的话,你若不老实,十五年的血案就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即便整个昊天世界都知道是我做的,也不会有任何的证据被你们找到……你信不?”
这是魔王的宣言。
……
……
第二百七十七章 饺子
……
……
这是魔王的宣言,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当着羽林军,当着军部,当着天枢处,当着夏侯,当着所有王公大臣的面前,如此没有掩饰的威胁许世这位镇国大将军,这是无知还是狂妄?
许世阴沉的脸上仿佛可以滴出水来,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怕的杀气,似乎连空中飘扬的雪花都被影响到,不敢落在他的身上,就化作了虚无。
“十四先生,好胆色,威胁帝国第一大将军,这是要公然的违背唐律吗?夫子知道吗?”有大臣喝道。
宁缺呵呵的笑起来,“请问他违背了哪一条唐律,只是说说而已,也能当真?如果这也违背了唐律,那你们倒是去抓人呀?他现在就在雁鸣湖,哦,对了,这就是我们即将决战的场地……”
他还对夏侯顺便的说了场地的问题。
唐律第一,是要讲究证据的。
江闲语堂而皇之的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固然会让所有人都认为他在藐视朝廷,威胁老将军,不将唐律放在眼里,可是他只是说说而已,做了吗?没有啊,没有做过的事情可以定罪吗?
没有吧,江闲语就是在恶心许世。
就像十五年前的血案,就像这两年间宁缺做的案子,所以人都知道当年的案子与夏侯有关,有亲王有关,可是没有证据呀,皇帝也要忍着……所有人也都知道宁缺在报仇,可是谁找到真凭实据啦?
没有呀,许世也不是孤家寡人,如果江闲语真的想要做些什么,谁能阻止?一个世间的巅峰强者作案,会留下证据?到时候许世能怎么办?
他能违背唐律率领铁骑把江闲语灭了吗?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即便知道谁是凶手也没办法报仇……现在的宁缺是怎样的,那时候的许世就是怎样的?!
痛苦吗?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就发生在长安城,皇宫前,可是能咋办?
许世气的须发都要竖起来了,虎目圆睁,可是能咋办?他可以不相信,但是万一呢?如果十五年前的事情重新上演,他没办法阻止,会陷入跟宁缺现在一样的状况,甚至还要更加困难……
于是,江闲语一句话,让这位镇国大将军放弃了接下来的动作,原本还需要二师兄出场镇压的。
“夫子怎会收这样的凶徒为学生?!”许世斥道。
宁缺微咪着眼睛,看着许世说道:“老将军这是在质疑夫子吗?”
“有种自己去书院问去呀?你们这些人有谁不满都可以去问,十四师弟说啦,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他记在本本上,就等着被他报复吧。”
……
这些年,书院不出世,朝廷中很多人都飘了,不把书院放在眼里,可劲儿的作呢,尤其是军部,这下子好了吧,被收拾了吧,屁也不敢放一个。
这样的威胁谁敢不在乎?!连许世将军都只能认了,别人还敢说话吗?
护城河远处的雪庭中,一身青袍的叶红鱼清媚的笑起来,“你这家伙,平时看着柔柔的,狠起来的时候,倒是让本座刮目相看。”
叶红鱼没有去那个小道观找哥哥,她更加好奇宁缺接下来会怎么做,所以来了这里,然后听见了江闲语的那段话。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不管做还是不做,既然说了,就证明他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甚至这个国家都不在他的眼中,就像叶红鱼不将裁决大神官放在眼中一样……这是一种蔑视,我就是说了,你能怎样?!
这是一种别往的骄傲。
剑走偏锋,却是非常有效。
江闲语很少发狠,几乎没跟谁狠过,也就是天弃山的时候杀过一些裁决司执事儿,那一次就很惊艳,让书痴惊呆,这一次,虽然似乎只是说说而已,人也不在这里,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表明了他的不在意,如果你敢,那你可想好以后??
……
这场决斗在暮时开始。
暮时的长安城被厚实的雪云遮住,没有光亮,雁鸣湖畔漆黑一片,可是却有火把照亮黑夜,夏侯的亲兵们,警惕的大臣们,维持秩序的衙役们……
这个深沉的夜晚,被封锁的雁鸣湖,宁缺和桑桑站在湖南岸的雁鸣山上,而夏侯站在雁鸣湖唯一的那处院子的门前,把那面血色的旗帜插在院门前,然后他走上了石阶,推开了院门。
院中有人,一个早早就在此处等候的人。
因为他才是这院子的真正主人,如今这院子已经成为了战场的一部分,身为主人,当然要来见见客人。
院中生着火,火上架着锅,锅中水沸腾,翻滚的煮着饺子,淡淡的香味飘了起来,飘到夏侯的鼻孔中。
饺子的味道,吃了才知道。
现在的香味是面粉的淡淡香味,闻了以后让即将开始战斗的夏侯也一下子有了食欲……铁血肃杀的气息一下子变了味道,夏侯挑起那如铁铸的眉毛,“莫不是让你来化解我的战意的?”
江闲语笑了笑,示意夏侯坐下,“今天是冬至,应该吃饺子的,不尝尝吗?我可是包了很多饺子的,就是要邀请今天来雁鸣湖的客人吃的。”
“你是第一个客人。”
“真的不坐下聊聊吗?”
夏侯如山一般雄壮的身躯,坐在凳子上,像是一头猛虎一样。
“我说,你收敛一些,吃顿饭而已,还担心我攻击你?”江闲语笑了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好歹我们在呼兰海的时候还打过一架呢。”
“这是一场公平的战斗,我没必要帮宁缺,咱们只是随便聊聊而已。”
江闲语给夏侯端了一碗饺子,也给自己乘了一碗,热乎乎的饺子在寒冷的冬天降温很快,吃进嘴中的时候味道刚刚好,“唔,果然是我包的饺子,就是好吃。”
夏侯也沉默的吃着,说实话,味道确实极好,不愧是曾经风靡整个长安的手艺,即便是他,也必须承认。
“的确好吃,所以,你请我吃饭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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