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境主宰 第128章

　　他很想呕吐，但现在绝对不能吐出来。

　　重新为整容完毕的尸体盖上白布，将承装着多余皮肉、器官和内脏的器皿摆在床边，验尸官看向众人。

　　所有披着黑袍的人，都默契后退了一步。在见识了这位的手法以后，很难不产生这样的反应。

　　那些血红的“整容剩余物”，不知在何时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白色灵光。对于特殊物品来说，白色代表这恩赐，对于这种不具有永久性的材料来说，白色代表着通用，即任何仪式都可以使用它们。虽然不一定管用，但绝对不会出岔子。

　　这是极为珍贵的材料，特别是，几乎所有的复杂仪式，都会涉及到血和肉的使用。而人类的骨血，更是重要的材料之一。

　　表演结束了，自然就是交易。摄于验尸官可怕的威严，心中发毛的恩赐者们，十分乖巧的依次报价。

　　这名验尸官确实有一种十分别扭的气质，被他注视的人们，都会感觉被当成肉猪一样看待。这大概就是常年从事这种工作，才能获得的特殊气质。反正詹金斯是不敢和他对视超过一秒钟。

　　“这是谨慎，不是胆小。”

　　他对自己说道。

　　从一具尸体上分解出来的多余皮肉有限，所以价格也有些高昂。伯恩斯教授花了10镑，买下来一块指甲大小的肝脏碎片，而詹金斯只是为了过来见识一下，没打算买东西。

　　他现在没有需要这些东西的仪式，所以就算买回去，也只能储存在家里。而将这种东西放在家中，他自己都会睡不好觉。

　　这些材料中，价格最贵的就要数那一小片从死者心脏上割下来的肉，它在詹金斯眼中，也是灵光最强烈的。但验尸官没打算卖它，在售卖开始前，就将器皿放在架子上了。

　　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多停留，当所有交易都结束后，见验尸官没有反对，于是穿着黑色袍子的人们打开门，像是逃跑一样鱼贯而出。

　　现场的秩序有些混乱，詹金斯被挤到了最后，当他想随着教授一起跨出铁门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后头看了看，肩膀印着一个血红色的手印，按住他的当然是验尸官。被悬垂着的煤油灯，就在两人的身后微晃，验尸官的影子几乎要完全遮住詹金斯整个人。

　　“这个送你了。”

　　这是中年验尸官今晚说的第一句话，他将那只装着心脏肉块的瓶子丢给詹金斯，后者慌乱的接住。

　　“为什么？”

　　他问道，不愿意接受这东西。

　　“感觉你很有眼缘，我留着也没用，你就当礼物收下吧。”

　　说完，他不由分说的将詹金斯推到了门口，然后将铁门重重的拉上。

　　而詹金斯本人，是不愿意被这种能熟练分解尸体的人，说是“有眼缘”。

　　和伯恩斯教授一起，从再次出现的铜门处离开警局，回到巷子后，两人又在附近转了一大圈，才脱掉那身黑袍，由詹金斯烧掉，然后找了一辆马车。

　　夜已经深了，乌云遮住了两轮月亮。车夫原本双手抱胸，用帽子遮住眼睛熟睡，但一见有生意，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詹金斯经历了刚才那一幕，胃中有些不舒服。他一抬头，发现教授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坐在他的对面用外衣擦拭眼镜。

　　“身为恩赐者，这样的事情你以后还会经历很多，这是很正常的。”

　　他小声的说道，教授是知道詹金斯的入职时间的，所以在他看来，三个月还不足以使詹金斯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恩赐者。

　　即使，他已经办成了许多的大事。

　　马车首先将伯恩斯教授送回了学校，他虽然已经成家了，但妻子在几年前染病过世，而一对儿女现在去了切斯兰王国留学，所以他一直都住在学校里。

　　两人又商讨了一下明天上午的安排，伯恩斯教授的学生们都是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所以也不用他像是探望幼童那样讲故事。

　　刚想互道离别，詹金斯又想到了一件事。他递给车夫10便士，让他在这里等一下，自己马上就回来。车夫没有拒绝，但脱下帽子向詹金斯致意的同时，也嘱咐他要快一些。

　　“教授，我想询问你一个很普通的常识。”

　　将教授拉到最近的街角，让阴影盖住两人。詹金斯左右望了一圈，然后像是做贼一样轻声问道：“第15纪，一共持续了多少年？”

　　“哦？”

　　教授推了一下眼镜，有些意外居然是这个问题。他仔细的看了詹金斯一眼，苍老的面容上闪现出一丝疑惑，但什么也没有问，而是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道：“这个问题，也是目前史学界争论的热点。不过目前的主要观点有两个，一个是持续到了1937年，一个是持续到了1899年。如果你要精确到某个日期，那么我也不清楚。”

　　“不不，我只是想知道，第15纪，不是在纪元5000年以后灭亡的吧？”

第237节 第二百三十三章 报仇的乌鸦

　　“当然不是！”

　　教授甚至竖起一只手，表示自己对回答的坚信，“这绝对不可能，虽然纪元前的历史流失了很多，但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第15纪绝不可能持续到2000年。”

　　见他语气坚定，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詹金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究竟去了哪里？”

　　他没敢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虽然由于这件事的不可复制性，就算胡说也没人会怀疑他自身的特殊。但毕竟和灵魂离体有关，谨慎一些还是好的。詹金斯也考虑过再去收购一枚B-04-3-5011，神奇的海螺，或者有类似作用的特殊物品。

　　但这类作用明显，后遗症也不大的有编号的物品，价格不会低于20000镑，而且他还没有门路。

　　“那么，您知道暗影王国在哪里吗？”

　　他又问道。

　　“从未听说过......我可以回去查找一些资料。但你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在我的印象中，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地名的。”

　　詹金斯点点头，教授没有听说过才是正常。他已经找寻过很多资料了，但就连密迹图书馆都没有记载这些事情。他现在怀疑，自己去过的暗影王国和岩浆地狱、永劫之海一样，是平行于物质世界的异世界。

　　伯恩斯教授居然知道一些与星灵有关的事情，虽然詹金斯已经从奥黛丽小姐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但从一位历史学教授的嘴里说出去的事实，与占卜者确实有区别。

　　据伯恩斯教授介绍，星灵的存在被大量记载在历史和传说，特别是真正的神秘学资料中，这是有迹可循的。最早的记载星灵的资料，来自一片刻在树皮上的祭祀用文书，那是第四纪的遗物。那篇文书涉及到十分血腥的祭祀活动，至少有三千人被坑杀，而献祭的目的则是祈雨。

　　第四纪的文明还未完全开化，在詹金斯看来是最原始的奴隶制社会。

　　虽然星灵的记载开始于这么血腥的东西，但星灵确是性情极为温和的一类生物。它们是比人类和大部分超自然生物都要高等的存在，诞生后就不具备死亡这一概念。

　　星灵常年生活在星界，在与星辰接触的同时纯化自己的灵魂体。它们偶尔，会现身于物质世界，以人类的身份度过一段时光。当然，就像奥黛丽小姐说过的那样，星灵不会干涉人类的历史进程，它们更像是观察者，仅仅是观察而已。

　　由于需要观察，它们往往会在某些重大的历史事件中出现，以配角的身份。所以，也许史书中的某个小角落，提到的不重要的名字，就是星灵的化身。

　　夜已经很深了，詹金斯告别了教授重新登上了马车。吸取了上周夜游的教训，即使有心想要再在城市中逛一逛，但还是没有实行，而且巧克力现在还独自在家呢。

　　马车将詹金斯放在了圣乔治街的路口处，整条街都没有多少光亮，只有詹金斯的邻居，独居的寡妇玛格丽特夫人家的煤气灯还亮着。

　　他刚走了两步，正在口袋中掏钥匙，就听到头顶传来的翅膀挥打的声音。

　　抬头一看，一只乌鸦从远处的天边飞来，落到前面几步远的栅栏上。用鸦嘴整理了一下羽毛，那双猩红的眼睛看向詹金斯。

　　“我就觉得忘记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道：“贝里尔的乌鸦，后来确实不见了。”

　　他停住了脚步，由于现在是詹金斯的形态，所以没有唤出双生恶魔，而是用右手，摸向了藏在腰间的手枪。

　　“威廉姆特先生。”

　　这是从乌鸦那里传来的声音，而且声音非常耳熟。

　　“贝里尔？”

　　一瞬间，假死、附身等种种猜测涌现在了脑海中。晚风吹过，邻居家栽种的小树上最后的树叶，发出了瑟瑟的声音。隔着淡淡的雾气，詹金斯已经准备好拔出手枪了。

　　“威廉姆特先生，不，我不是贝里尔。我使用的是我的上一任主人的声音，但我不是他。”

　　它确实不是贝里尔，但它也肯定不是普通的乌鸦。这只乌鸦本身有淡淡的白色灵光，这不是恩赐，而是像巧克力那样的能够积累灵的特殊生物。

　　“贝里尔先生和我签定的契约规定，在他死后，我必须将他的遗物交给那个凶手，才能真正的获得自由。”

　　说完，见詹金斯依然谨慎的站在原地，它忽然张开鸦嘴，一只细箭射了出来直奔詹金斯的眉心。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中，细箭被金色的大书形制的屏障拦了下来。乌鸦惊讶的向后看去，只见透过朦胧的雾气，一个个子矮小的女人正张开手释放神术。

　　它蒲扇着翅膀想要飞起来，但詹金斯的拳头已经挥出。乌鸦被击飞到了米勒小姐的脚下，翻滚了几下不动弹了。它的一只翅膀和半个身体被冰包裹住，米勒小姐踢了它一脚，确认它真的没气了。

　　虽然詹金斯的【寒霜拳】至今都没有让任何生物永久的闭眼，但那是因为他过去的对手都是高等级恩赐者。对付一只小小的乌鸦，詹金斯才真正懂得了这个能力发挥出来是何种的效果。

　　他对着米勒小姐轻轻的点点头，就见一道黑影从她的身后窜了出来。先是一下把冰坨乌鸦撞到了一边，然后猛的跳起窜到了詹金斯的怀中。

　　“刚才就是它忽然叫了一声，我才看到你已经回来了。”

　　米勒小姐想要伸手去摸巧克力，但就像其他人一样，被躲开了。

　　她也不强求，而是站在一边看着詹金斯把乌鸦捡了起来。

　　米勒小姐来这里，是因为今晚的夜课不再举行，而她本来是想趁课后时间和詹金斯讨论一些数学问题的。她在半个小时前来到了詹金斯的家门口，见他不在，本来想找时间再来拜访，但谁知道巧克力居然从屋子里溜达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在院子中朝着米勒小姐喵叫。

　　米勒小姐被可爱的猫咪吸引住了，所以才等到现在还没离开。

第238节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夜半

　　既然是朋友，而且刚才还帮助了自己，并且这么深的夜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詹金斯就邀请米勒小姐到自己家中坐一坐。

　　至于那只乌鸦，根据米勒小姐的说法，这种和人类契约的神奇生物，在主人死后必须要替主人报仇才能获得自由。乌鸦来此，就是这个目的。

　　这已经是18纪元了，这种有足够智力的非人生物并不常见。米勒小姐提出，要购买乌鸦的尸体回去研究。詹金斯想了一下，也没有反对。

　　两人在客厅中商讨了一下，詹金斯只收了12镑。他本来是不想要钱的，毕竟这也不是属于他的物品，但米勒小姐认为，乌鸦在詹金斯家门口被打死，就是他的物品，而且两人的友谊还不值这么大的数目。如果这次不收钱，那么两个人的友谊就走到头了。

　　这确实是一个学数学学到疯狂的女人。

　　“宠物复仇吗？”

　　詹金斯思索着这件事，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猫。巧克力没有理会他，而是躺在沙发最柔软的那一片区域，缩成一个黑白色的小球，看样子是困了。

　　验尸官的礼物，也就是那块从尸体身上切下来的肉，也被詹金斯脱手了。米勒小姐很富有，也很大方。她同样知晓那名验尸官的事情，并在上周稍早一些的时候，同样去参观了“表演”。

　　她花费了130镑，将那块肉从詹金斯手中买了下来。但她平时出门，不会随身带着这么多金镑，因此这笔钱，下次再支付给詹金斯。

　　两人的友谊，可以为这笔钱作担保。

　　“出门不将所有钱放在身上，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詹金斯立刻就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诺兰市虽然最近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总体来说治安还是很好的。特别是这样的市区，为了保证富裕的先生们不受盗贼的侵害，警局的巡警夜晚每半小时就会巡逻一次。你在担心什么？”

　　米勒小姐奇怪的看这詹金斯，詹金斯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直感觉没有安全感，特别是入职的第一天就碰到了致命的诡物，这让那种安全感缺失，变得更加严重。将自己的大部分所有财产携带在身上，只不过是一方面的表现。

　　与米勒小姐相比，詹金斯的“古怪”其实要更严重。

　　他借着这个话题，也向米勒小姐征询了投资建议。但这位女士近日就要离开诺兰市，目前正忙于寻找诡物和收拾行李，所以对这方面没有有效的建议。

　　弄了些浓茶，詹金斯和米勒小姐在几乎没被使用过的书房中，讨论算术和几何直到凌晨。这位女士的数学天赋确实非常好，属于一点就通的那一种。如果她没有恩赐者的身份，那么这个人绝对可以在数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同时也会让后世学习数学的学生们痛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