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镖局的老伙计们低喝一声,一齐围攻上去。
健硕的挑山人却也不用手上的扁担,甚至连握着扁担的那只手都没动过,仿佛这是专门用来招待正主的。
但仅仅是空出的左手,和木桩似粗壮的双腿。
他就以一己之力,击溃了十倍于己的对手。
他并没有什么华丽的招式,每个动作都既朴素又厚重,好像只是个老汉在爬山一样。
但从中凝练出的,是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接下老伙计们的攻击,然后一声不吭的以拳脚回答,每一下都重若千钧。
那些自信十年来也没有退步的老伙计,却都如此轻易的就被他压倒性的怪力击飞,一个个像破抹布似的倒在地上。
被打飞的老伙计连连咳嗽,只感觉满嘴都是铁锈味,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尚、冢......!你个、老匹夫......这十年来,大家都只听说,你在当个老实巴交的挑山工......怎么就、武艺精进这么多?你难不成还在哪个山崖里,捡到了绝世秘籍不成!?”
尚冢:“你小说看多了。活到这把年纪,我还真没见过什么真材实料的武功秘籍,骗人的神叨玩意倒是见得多了。”
炎国人就总有种浪漫幻想,都觉得世上该有那种神奇的武功绝学,能修炼什么真气之类的......老挑山工都摇头吐槽。
这世上哪有什么修炼了就能变强,努力了就能有回报的好事。
这个世界才没这么温柔。
但努力虽然不一定有回报,却也不会背叛自己。
老挑山工如是说道:
“在你们给客人端茶送水,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安生日子的时候。我就只是日复一日的挑山送货,爬山路而已。如果这世上真有武学大师,那也该是我每天贴的伤筋膏药,那些研究按摩推拿的师傅们才是真正的大师。”
这话说的,差点让被他打趴下的伙计们吐血三升,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在街道的一头,刚赶来的郑清钺也是一声长叹:
“尚冢啊。你还是这么死板,倔得像头牛一样......你十年没下山,我也十年没上山。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这个时候,你要来找我算总账了?”
富态发胖的郑掌柜,似乎并没有害怕尚冢来找自己这件事本身,仅仅是认命似的觉悟了。
提着扁担的挑山人眼神炯炯,仿佛燃着火的铜牛:
“都多亏你女儿养得好,是她点醒了我。”
“......遥夜?你和她说过十年前的事了?”
郑清钺顿时有些慌张,反应比刚才可大多了。
尚冢嗤笑一声: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我看到那姑娘,如今长这么大,而且还努力在干自己的事业......她没想从你手上接管镖局,更没想接手什么客栈生意。而是自己带着年轻人另立山头,搞起了时髦的物流公司。”
“我很庆幸,她没被你宠坏。那丫头肯定能青出于蓝,将来会比你有出息的多。——所以就当是为了她,也该了结一下老不死们的恩怨了。”
在说完的那一刻,尚冢便气势一变。
他骇人的表情宛若怒目金刚,气魄强悍的仿佛把雾气都吹散了。
当然,这只是因为太阳该出来了,雾自然会散。
和人的意志无关,太阳底下无新事,每天都会照常升起。
第47章:被圣子污染的遥夜姑娘
挑山人尚冢,和客栈掌柜郑清钺。
这两人明显有很多过去,对彼此的熟悉程度,比互相的老婆还要深多了。
这也算是一种爱之深责之切,彼此都有点想互相了结的意思。
所以嘛。
哪怕是一开始不想奉陪的郑清钺,也是无言的轻叹一声,走进客栈。
一直想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的尚冢,这次却没拦他。
因为他看到郑清钺没带刀,他这十年都再也不随身带刀了。
他一直把刀挂在客栈柜台后的墙上,像是什么辟邪道具似的。
时隔十年,郑清钺重新取下霜刀。
这刀依然通透如雪,全身连半点锈迹都没有,可见他平日依旧在细心保养。
尚冢什么都没说,只是调整气息、凝聚战意。
郑清钺也像回味手感似的翻转刀刃,虽然有十年的空白期,气势看起来却依旧毫无破绽。
于是,当气氛达到最鼎盛的时候。
在一票镖局老伙计们紧张的注视下,这两人连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彼此就冲了上去——
杜遥夜:“——滚开啦两个臭老头子!!!”
突然窜出来的杜小姐,一发漂亮的七拾五式·改,跳起来蹭蹭两脚,就把两个老头子都踢飞了!
这小姑娘的腿劲可不是盖的。
尤其两个老头都没防备,就被她毫不留情的正中颜面,顿时狼狈的满脸鼻血。
漂亮落地的杜小姐,帅气的一甩头发。
她很嫌弃的,看着自己靴子上的血迹:
“呜哇,好脏......我可是很喜欢这双靴子的,这不是害得我没法穿了嘛!你们两个一人赔我一半,要给我买双新的啊!”
郑清钺:“......遥、遥夜......你怎么来了?”
郑掌柜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一手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有点被自家女儿踢的没脾气了。
杜小姐更是一发白眼:
“本小姐这几天,哪天不是一大早就来帮忙的?罗真他们一大波人不都是我照顾着,她们的床单被套、换洗衣物,都得我去收好不好!郑老头你才是,一大早在客栈门口和人打架,成何体统!你还好意思当掌柜的嘛你!”
......被女儿像娘一样教训的郑清钺,在那当时只默默低头认错不说话,就卑微的不行。
而且嘛,火力全开的杜遥夜还没完。
她连默默想溜的尚冢都没放过,上去就是一把揪住他的扁担:
“你也别走啊你!你不是挑山剮的尚师傅吗?我听邻里街坊都对你评价很好,说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但怎么我都没听说过你和我爹有过节的?你以前也是镖局的师傅?”
尚冢:“......十年前,你还太小。我儿子比你还年长十多岁,和你玩不到一起去,所以......咳咳。”
满鼻子是血的蛮牛挑山人,也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模样像是完全被驯服的老耕牛似的。
这刚才还剑拔弩张,搞得像是双方不死不休似的局面。
就被杜遥夜两脚,踢出了整个盛夏。
伴随着太阳正式升起的骄阳,今天又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杜大小姐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双手叉腰:
“你,不准逃。还有爹你也是,一起到店里来。今天晚开门一个时辰,给我好好说清楚!”
“【......是。】”
尚冢和郑清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很陌生的情绪,只能在这个无敌的小辈面前低下头。
-------------------------------------
......于是嘛,一段时间后。
在客栈伙计们七手八脚的,帮两个老男人处理好伤势后,罗真一家子也都醒了。
其实他们是早就醒了,而且在客栈二楼看了半天戏。
本来嘛,罗真想着如果真到快闹出人命的地步,就自己用【情绪污染】去救场的。
毕竟不管他们有什么恩怨,郑清钺都是杜遥夜的爹。
这和罗真还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怎么也不能看他血溅当场啊。
但杜遥夜不愧是杜遥夜。
在关键时候,她这种六亲不认(此处为褒义)的做派,就真的和诗怀雅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当年,诗怀雅能雷厉风行的,剥夺她亲爹在家族内的所有职务,软禁到维多利亚的乡下庄园。
今天,杜遥夜也能刷刷两脚,把自己爹踢的满面开花,感觉还挺喜庆的。
罗真从未像此刻这么希望,将来有朝一日把她介绍给诗怀雅和林雨霞,几个大小姐好好坦诚相待、深入了解一下。
至于现在嘛,那当然就是听八卦故事的时候了。
客栈伙计们都被杜遥夜打发了出去,店里只留下郑清钺和尚冢,还有罗真。
其他姑娘们人数太多,留在现场也比较尴尬。
所以她们依旧躲在罗真的画中世界戒指里,作弊道具是真的好用。
把控场面的杜小姐,把罗真友情提供的豆浆倒满,分给俩沉默不语的大叔:
“所以?我所知道的,就是十年前镖局有过一次惨败,然后郑老头就金盆洗手了。一部分师傅留下,继续陪我爹运营客栈......但尚师傅,你在这十年里就没下过山?一直在当挑山人?”
“......嗯。”
大概是因为自己十年的决心,被以这么荒唐的做法打散了吧。
现在的尚冢,明显还有些没回过味来,像喝了很烈的酒一样恍如隔世。
但或许也就是这种状态,才能让他放空心思,聊起不愿提及的过去:
“......那天雨夜,镖局死了十几个兄弟。其中包括一个父亲,一个儿子。父亲就是你的亲爹,儿子就是我的......杜遥夜,这你应该知道。”
......杜小姐沉默以对,只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作为回答。
十年前,杜遥夜大概八岁,也不是记不住事情的年纪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父亲为何而死,只是收养她的郑清钺不愿意她太过深入,所以没详细说过而已。
眼看郑清钺一直像受刑似的沉默着(虽然脸上的绷带很滑稽),杜小姐的气场也软了些。
她看着和自己经历过同样痛苦的尚冢......不,是更大得多的痛苦的尚冢,口气也客气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