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雾7
兴许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政权上,圣上对于后宫的争斗几乎从来不管,任由她们互相乱来,只有到非不得已之时才会出手,但那时大多都已为时已晚。
荣华妃就是后宫争斗的牺牲品,直到最后圣上想要挽回时,荣华妃已经驾鹤西去,再也回不来了。
雨冲刷着这座平凡朴素的墓碑,那微微隆起的小土堆里,埋藏着的是一位皇子、一位公主的亲生母亲。
两人并肩站在雨中,站在墓前,一言不发。
直到某人的到来。
“是我来晚了吗。”
那熟悉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柳澜和柳俊同时回过头来,便见到了撑伞而至的圣上。
与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圣上穿着的乃是一身便服,本是凌乱的发丝也被梳理得整齐,那胡须更是刮去了大半,让整张脸显得精神许多。
他只身一人,周边没有任何的护卫,打着黑伞,脚下踩着布鞋,任由湿泥把鞋子弄得肮脏,仍是不管不顾,上前几步来到两个孩子面前。
柳澜和柳俊反应过来,连忙道:“拜见父皇……”
圣上却是主动出手,阻止了二人的行礼叩拜。
他的笑容像是慈祥的老父亲那般,语气温柔得似是春风流水:“在她的墓前,就不必行这些大礼了……况且我今日不是以圣上的身份,而是以父亲、丈夫的身份给她扫墓的。”
他甚至不以【朕】自称。
柳澜和柳俊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接着便给柳承空让开位置。
柳承空缓步上前,来到荣华妃之墓前,半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冰冷刺骨的墓碑,眼中尽是惆怅之色:“这块碑已经有些年头了,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
“十三年了。”柳俊开口道。
“过得真快。”柳承空淡道。
他徐徐起身,进而默默地举起伞,遮挡住那落在墓碑上的雨。
旋即另一只手则从胸前掏出一壶清酒,用真气将那酒壶打开。
哗啦啦。
晶莹的酒液顺势而下,落在荣华妃的墓前。
柳承空淡道:“她生前很喜欢喝这玉霜清酒,每次闹脾气都会喝上几杯,偏偏她的酒量又很差,总是会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在床上嘟囔一些我的坏话。”
柳俊和柳澜默默地站在一旁听着,什么也不说。
只是柳俊的拳头默默地攥紧,似是有话想说,却被他强忍了下来。
柳承空倒完了酒,接着又道:“今日来得匆忙,只准备了这些,不知她在泉下会不会生气。”
柳俊眼神变了变,沉声道:“明明早几日就已说了要来,为何现在还说【匆忙】……”
“二哥。”柳澜轻轻拽了拽柳俊的衣摆:“父皇来扫墓前还需料理朝政,自然是忙不过来的。”
柳俊闻言不语,只是注视着柳承空。
柳承空听完,也是低下了头,目光中全是愧疚之色:“当年我大概也是如此,太过注重朝政,所以才忽略了她的感受。”
话语及此。
他抬起头,望着柳俊和柳澜,嘴唇不由得有些哆嗦:“她……可曾对你们说起我?她是怎么说的?”
过往的回忆被勾起,柳俊冷冷地道:“娘亲说,她从未看出你是个负心汉。”
“二哥。”柳澜惊声提醒道。
“无妨。”柳承空摆了摆手,对着柳澜道:“澜儿也是,对于你娘亲的事,你也有话说吧?”
柳澜娇躯微颤,旋即眼神低沉下来。
诚然。
母亲的死完全是由于眼前这个男人的不作为,这一点他们比谁都清楚。
柳澜把眼神从柳承空身上错开,目光落在了墓碑上:“娘亲至死都仍对父皇抱有一丝希望,她一直认为你会亲自来接她回去……但你没有。”
柳承空叹了口气:“看来我的确负了她很多。”
“娘亲还说如果她死了,她不希望你来给她扫墓。”柳俊上前一步,来到荣华妃的墓前。
他哀默地注视着母亲的坟墓,回想起母亲的种种,神色愈发阴沉。
“因为她说,你肯定不会记得她喜欢什么。”
此言落下。
柳俊和柳俊皆是望向了柳承空手中的空酒壶。
柳承空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壶:“我记得。”
“对,你记得。”
柳俊淡道:“娘亲的确喜欢玉霜清酒,但她的酒量很好,我从来没见娘亲喝醉过,这玉霜清酒甚至能被她当做茶水喝。”
“你印象中的那位喝得酩酊大醉,在床上嘟囔坏话的,怕是别的女人,而不是我的娘亲。”
柳承空:“……”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尤为冰冷。
空气都好似被凝固一般。
柳承空提着酒壶,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做。
柳俊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转而将一束花放在了母亲的墓前。
“母亲的话没有错。”
他淡淡地说着,又对着柳承空低下头:“儿臣先请告退了。”
语罢。
柳俊便转身离开了。
他行走在雨中,背影落寞得像是一匹孤狼。
柳澜见状,连忙想要打圆场:“今天对于二哥而言太特殊了,父皇千万莫要怪罪二哥,他只是……”
“我都明白。”柳承空点了点头,望着柳俊远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地道:“他很喜欢他母亲,这一点我早就明白。”
“澜儿也是,今天我不是圣上,我只是个普通的父亲,普通的丈夫,你大可像俊儿那样苛责我,因为的确是我负了她。”
柳澜轻咬下唇,却仍是没有开口。
柳承空笑了笑,伸出手去拍了拍柳澜的肩膀:“澜儿,我其实做过很多事,但大多时候,都是迫不得已的。”
柳澜望了眼柳承空:“包括母亲的事?”
“包括她的事。”柳承空无奈地长吁口气,进而面色忧愁地抬头望天:“身上的担子太重了,重到有些时候不得不摒弃一些情欲。”
“像是你娘亲的事,像是十四年前的那场风雪。”
“十四年前?”柳澜不知柳承空为何突然提起这个特殊的年份:“风雪……是说落盈妃那件事吗?”
柳承空点头:“她真的很厉害,其他妃子怀有龙种,恨不得满城皆知……唯独她不做声响,直到那场风雪天才诞下一子,并连夜将她的孩子送出了皇城。”
“父皇没能察觉到吗?”柳澜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在皇城内手眼通天的圣上,怎么会连妃子怀孕了这件事都察觉不到?
柳承空看了眼柳澜:“因为有人替她在隐瞒,而那个人的位置极高,权力极大,这才能够瞒过朕的眼线。”
柳澜没有追问那人的身份,只是接着问道:“那后来呢……那个孩子……”
“不见了。”
柳承空摇头:“被送出了皇城,不知去了何处,我一直都很想找到他。”
便是在柳澜疑惑为何柳承空突然提起此事时——
柳承空的下一句却让柳澜呆愣当场。
“然后给他一个安乐的死亡。”
“……”
柳澜的脸色煞白如纸。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皇会说出这般话来。
然而很快,柳承空就做出了解释:“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哪怕那是我的孩子。”
“为什么?”柳澜惊声问道。
“因为曾经有人测算出了那个孩子……会动摇整个大烈皇朝的根基,甚至有可能将我从王位上推下,让整个大烈皇朝脱离原本的计划。”
“而那个人,正是鬼谷谷主,是天下演算术法最高强的人。”
柳承空望向柳澜:“澜儿,你觉得朕……能放过那孩子吗?”
柳澜不语。
因为她无法做出选择。
如果说杀死自己的孩子能够让整个大烈皇朝稳定安康——这样的选择就算摆在柳澜面前,她也无法做出决策。
一边是皇朝的苍生,一边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生命是否均等,是否可以用数字去称量……太多太多的问题萦绕于脑内,让柳澜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她无法做出选择。
柳承空伸出手去,摸了摸柳澜的头,又顺势而下,轻轻地抚摸着柳澜的脸颊:“澜儿,朕真的做了太多错事,但每一件错事……都是逼不得已。”
“朕不指望其他人能够理解朕,朕只是希望告诉你……告诉俊儿他们,皇朝圣上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
“从你坐上那王座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不再是父亲,不再是丈夫,不再是友人,只是皇朝的推动者,仅此而已。”
“澜儿。”
柳承空摸着柳澜的脸,语气深沉:“如果哪一天你也坐上了那个王座,你会和朕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父皇……”
不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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