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尾狐
依然没有人回答。
“老刺猬，你说！”
跪在李辰身边的老兵抬起脑袋，嘴吧开合两下，眼一闭，“我听见了，我听见他们吹号了，吹的集结号。”
“还有谁听见了，你们两个听见了吗？”
被问到的伤兵瞪着眼睛，嗓子眼动了动，半天也没崩出一个字。
送伤兵回窑洞的机枪手踩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回来，快到地方时，不小心踩到了一顶钢盔，当啷响起的金属音在鸦雀无声的阵地上格外清晰。
“罗子，你听见吹号了吗？”
“没有啊。”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机枪手下意识反问，“什么时候吹号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老刺猬眼睛红了，李辰哆嗦着烧焦的右手想要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来，他的伤太重了。
完全不同的两个答案在脑袋里玩命打架，邓朝红着眼睛看向陈赤赤，“王金存，你是九连的指导员，你告诉我，你听没听见号声？”
刷！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赤赤，先前表现的异常窝囊，连续两次尿了裤当的猪头，这一刻表现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没有。”陈赤赤回答的异常坚决，“我没听见号声，也没有人吹号。”
“你耳朵袭了吗？还是你想害死大家？”老刺猬站起身，哗啦一声拉响了枪栓，“我特码毙了你！”
“朝这打。”邓朝伸出手，把枪口从陈赤赤的太阳穴上，挪到了自己脑门中央，“我也没听见，你要想走，先把我崩了。”
“连长！”老刺猬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你自己听听，河对岸的阵地还有动静吗？大部队早就撤了。”
拉向远方的镜头，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丝人影，郑垲的声音在寂静的阵地上响了起来，“听不见号声，你就是打剩下最后一个人，也得给我继续打下去。”
伤兵们望着河对岸寂静的空地渐渐骚动起来，他们不怕死，不意味愿意白白送死。要是大部队真走了，他们还留在这干什么？等死吗？
“我看谁敢跑？”机枪手发现不对劲，从搭链上掏出一枚手榴弹，红着眼睛拧掉了防潮盖。
“罗子，你充什么大个啊？”老刺猬气的，机枪都摔飞飞了。
听见战士们的争吵，李辰几经挣扎，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用苍白的眼珠望着陈赤赤说道，“指导员，给连长报个数吧。”
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笔记本翻开，陈赤赤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全连四十六人，阵亡三十五人，伤七人，还剩十一人……能动弹的，都在这了。”
第1071章 影片结束之后！
特写的镜头中，被炮火和鲜血浇灌的阵地上，孤零零的只有六个脑袋，其中还有两个缠着繃带。
邓朝嘴里喃喃的念道，“全连四十六人，阵亡三十五人，伤七人……指导员，算你一个，还有六人。六加六，我们还有十二个脑袋，能凑一整年了。”
“没有十二……”握着手榴弹的机枪手扑嗵跪在了地下，“窑里有两个重伤的已经自杀了。”
呼啸的风雪席卷着吹不散的硝烟刮过阵地，邓朝死死的闭上了眼。握紧的拳头，很用力，很用力。
陈赤赤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信，递到了老刺猬面前，“你把这些信带走吧，有些是烈士的，剩下是我的。”
“滚！”
哗啦飞散的信件，散花样的掉到地下，老刺猬流着眼泪看向了李辰，“我是怕死的人吗？九连随便挑一个你问问，有谁怕过死啦？焦排长，焦排长是想给九连留个种……”
“焦排长，焦排长你怎么了？”
高高举起的手臂，颤微微的摸向天空，狠狠一颤之后，猛的落了下来。
邓朝看着李辰到死都没闭上的眼睛，两腿一软，跪在了他的身边，抱着脑袋流起了眼泪，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没听见吹号，我什么也没听见，我不能下撤退的命令。对不起，弟兄们……来两个人，把我兄弟抬窑里去，在他身边给我留个空儿。”
邓朝说着站了起来，狠狠的抹了把脸，“听见号的都可以走，我不拦着。我没听见，我留下。愿意留下的，跟我把弹药集中起来。”
老刺猬呜咽着跪在了地下，“连长，继续打，九连可就打没啦。”
邓朝的身体猛的一颤，阵地上空，再次浮现了郑垲的声音。垲垲第一回发现，自己是这么可恨。
“听不见号声，你就是打剩下最后一个人，也得给我继续打下去。”
邓朝做到了，在全连阵亡三十五人，不！阵亡三十七人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放弃阵地，坚决的打了下去。
夜！
国军士兵们趁着夜色发起了偷袭，一个个眼带畏惧的摸向了阵地。
“这一小撮供军哪个部分的，怎么这么猛？大部队都跑了，还钉在这儿？”
“小点声，待会别往前冲。困兽犹斗，老哥哥担心这伙供军要拼命，别让他们临死抓了当垫被。”
“谢谢大哥，我晓得了。”
漆黑的夜色下，邓朝眼睛闪亮的猫在阴影当中，九连剩余的战士依次露了面。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根引线，引线旁边，还有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枪。
“害怕你就大声喊出来，管用。”邓朝最后叮嘱了陈赤赤一声，“走！”
轰隆隆的闷响中，九连的战士全部冲了出去，在漫天的炮火声中，与慌乱的国军士兵展开了血战。
突然遭到伏击之下，国军士兵全都懵了。
“撤，撤下去，他们有埋伏。”
“不许撤，给我继续打！”
忙中出错，兵败如山倒，好几百人的国军硬是让十个九连残兵打了回去，第三次守住了阵地。
然而……
“洞口有我放好的炸药，引信给你牵到这。我走以后，你就把它点了，别让兄弟们死后再被遭踏，我出去继续防守。没听见号声，我不能走。”破晓的黎明中，邓朝把一截引信交到了陈赤赤手里，大腿受伤的指导员狠狠的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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