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舟
他意识到自己大概等到了消息。
亲眼看过留言，确认了状况之后，绵贯辰三满意地合上留言簿，露出一点如释重负的微笑。
然后回房间更换衣服，准备上山。
虽说五年前，除掉竞争对手、成功上位泥参会里的干事长之后，他手下已经有了一批小弟。
但那些部下，毕竟都是泥参会的人。绵贯辰三不敢让他们先自己一步、接触另一个骨干的尸骨——他得先去亲眼看一看，处理掉可能存在的纰漏，然后再假装地里埋着的只是一个不长眼的普通人，让小弟们帮忙善后。
……
大厅中，江夏看到绵贯辰三翻动留言簿的动作，想起了刚才在山上的事。
由于安室透刚才把关于老旧红手帕的事全盘告诉了他，江夏不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于是他像个称职的工具人员工一样，再次拿起手机敲起来，给安室透补全消息，把在山上遇到了那个工作人员的事告诉了他。
这条消息，更加印证了安室透刚才的猜想。
他点了点头，没等说什么，旁边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
——心急的绵贯辰三，已经飞快换了一身方便的衣服。
他路过大厅，若无其事地踱出大门，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快步前往深林。
一分钟后，两道人影同样从旅店离开，远远坠在绵贯辰三身后。这正是江夏和安室透。
只要拿到绵贯辰三害死竞争对手的证据，抓到这件事跟另一个组织的联系，这趟划水任务就能上交了。
……
林中堆积了厚厚的枝叶，每次落脚，枯叶脆响的声音都让人心里略微收紧。
但好在这时，山风渐大，隐约的风声和满枝树叶的晃动声遮盖了追踪的响动，再加上被追踪者哗啦哗啦的大步前进，江夏和安室透并未引起绵贯辰三的注意。
不过……
江夏往远处的树后瞥了一眼。
路上，他偶尔会遇到一些藏在山间的人，和相应而来的窥视目光。也不知道那究竟是绵贯辰三带来帮忙的小弟，还是安室透找来的外围组织成员。天色已经非常昏暗，那些人看到他和安室透经过，身上偶尔会冒出一丝很淡的杀气来。
“……”江夏远远感受着那些并不高档，但能当做标准口粮的杀气，又算算一路上遇到的人数，心里微微动了动。
……
安室透倒是不像江夏那么三心二意。划水归划水，追踪时，他还是本能地集中起了精神。
然后发现，绵贯辰三所去的方向，并不是埋着尸骨的那棵枫树。
这个泥参会的老干部弯弯绕绕地挑了一条人少的道，一路往山顶去了。
“……”安室透想起大厅里的留言簿。进一步确认了状况——那条留言，并没有任何暗指地点的暗号，而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助导找到了系着最初那枚红手帕的树，然后指定了一个显眼的、大家都知道的地方汇合，好带绵贯辰三过去。
一路跟下去，三人前后脚来到了取景地。
一棵颇具艺术气息的枫树立在山顶，叶片微垂，满树红手帕幽森飘荡，像一群迷你版的红衣厉鬼。
安室透隔着一段距离，停下了脚步，等着前方的两个人谈完、去藏有尸体的地方。
……
前方，江夏他们遇到的那个助导——姓ホヅミ的男人，看见一道身影走近，立刻意识到那是自己那个大方的客户。
他抬起手，朝绵贯辰三晃了晃，打了个招呼。
同时，ホヅミ看着走近的绵贯辰三，心里噼里啪啦地拨着小算盘。
第684章 标准流程
——刚才，ホヅミ拜托江夏他们给赤树旅馆里的客人留言之后，就一直留在原地，等客户上山汇合。
途中他休息了一阵，等恢复了体力，闲得无聊，就又从取景地溜达回了那棵系着老旧手帕的树旁，有些疑惑客人为什么找这棵树。
然后正好看到了安室透找来的几个组织外围成员。
之前，安室透发现那棵树下藏着白骨，于是调了人过来，让他们藏在附近蹲守，准备守株待兔，拿到绵贯辰三藏尸同组织干部的证据——这很可能就是绵贯辰三被Epimetheus抓住的把柄，也是他在这次交易当中向对方泄密的原因。有了这个，就差不多能向组织交差了。
那些外围成员到了附近以后，在树下商议了一阵，装了些设备，然后各自找地方藏好。
ホヅミ不明内情，只远远看着那几个人长相凶悍、不是善茬，于是没敢靠近。
他躲在粗壮的树后观望片刻，最终假装自己只是一个路过的游客，又回到了和绵贯辰三约好的地方。
同时，他心中微动，察觉到了一些违和之处——这个客户出手很大方，看上去对那棵树执念颇深。但同时，客人竟然一直不主动联系自己，行踪有些隐秘。再加上刚才的事……
看上去，客人感兴趣的，应该不止是那一棵树、和它上面陈旧的红手帕。
而是另有隐情。
……比如那里埋着什么珍宝，而两拨势力都在寻找？这种深山藏宝的事，他听说过不少。刚才那波人，可能是在装探测设备。
想到这，ホヅミ眼睛微亮。
正好他最近手头很紧，不知道能不能强行找客人入个伙。毕竟，如果树下真的藏着一件宝藏，那他收到的那点带路费，就实在太微薄了。这可和“找一颗能给编剧带来灵感的树”不是一个价位。
ホヅミ常年待在剧组，见多了戏剧，对如何当一个合格的谜语人，也有那么一些心得。
简单理顺了思路之后，他看向迎着他走来的绵贯辰三，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我找到那棵树了。”
“真的？！”绵贯辰三笑容憨厚，语气惊喜。
他正想说什么，探一探口风，看看ホヅミ有没有发现那棵树的不对劲的地方。
还没开口，就听ホヅミ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丝抓住了某些把柄的威胁：“啧啧，那里可藏着不得了的东西啊，我看到……”
ホヅミ想说他看到那附近有人徘徊，一定是客人的竞争对手，如果没有他这个当地人带路客人绝对赶不上挖掘，进而来一波坐地起价。
结果才刚说了个开头，腹部忽的一凉。
紧跟着传来剧烈的疼痛。
“你知道得太多了。”
鬓发灰白的绵贯辰三，一改刚才慈祥的老头模样，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拔出了扎在ホヅミ身上的短刀。
ホヅミ：“……”等等，这、这和说好的走向根本不一样……
全身的力量仿佛都从伤口流走，ホヅミ轰然摔倒在一堆枯叶中。他颤抖的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喊“救命！”，还是该说“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啊”……黯淡的高光从他眼中散去，生命的最后一刻，ホヅミ脑中忽然一动，用尽全力，抓住了自己掉落在地的册子。
……
安室透正跟江夏一起躲在树后。暗中观察。
按照安室透的想法，正常的流程是，这两个人简单交谈过后，一起走向藏有尸骨的地方——这个过程会被藏在埋骨地附近的摄像头，和组织外围成员记录下来，成为目标五年前同组内斗的铁证，进而挖出他被另一个组织抓到的把柄。
不过，随着山风送来ホヅミ和绵贯辰三的对话声，安室透渐渐觉得，情况不太对。
脑中刚闪过这个想法，就听到枫树下一声惨叫——绵贯辰三忽然拔刀，一刀把ホヅミ通了个对穿。
安室透：“……”
他其实是想救一下ホヅミ这个无辜路人的，毕竟绵贯辰三的往事，跟组织关系不大，不用那么严密地遵循保密原则、把一切知情者干掉。
但是没想到……太快了，威胁和灭口都来得太快了。
这周围不止江夏，还有其他一些组织外围成员。安室透心里叹了一口气，保持着波本该有的情绪，对一条人命的逝去视若无睹，继续漠然地旁观，假装刚才完全没想急救并帮忙打救护车。
绵贯辰三杀完人，冷哼一声，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花重金请人找一颗绑着红手帕的老树”的行为有些奇怪。但如果钱花得少，电视台大概不会派人帮他找树。而花得多了，就会像现在这样，引起一些多心人的警觉。
绵贯辰三之前做好的最坏打算，是ホヅミ在找到枫树、好奇挖掘出事故后，立刻报警。那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好在这个愚蠢的人并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威胁”这个办法……绵贯辰三人模人样地整了整衣领，丢下尸体准备晚上让小弟来处理，自己则开始在附近打转。
——ホヅミ既然发现了尸骨的秘密，那说明他一定扒开过土壤。
也就是说，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个蠢人带路，只需要在附近转一圈，看看哪棵树下被翻动过，就能轻松找到目标。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绵贯辰三看遍了周围的几十上百棵树，一无所获。
天色黑下去时，他懊恼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树干。枝叶哗哗响动，远处露营的地方隐有人声传来。绵贯辰三往那边看了一眼，没再多留，愤愤丢下尸体，快步往旅店的方向返回。
……
“……”
等待片刻，见他确实走了，安室透和江夏从藏身的岩石背后走出。
在安室透走到ホヅミ旁边，蹲下身探他的生命体征时，江夏看了一眼那枚幽幽路过他、追向绵贯辰三，准备扒在凶手腿上的新鲜式神。
然后收回注意力，回过身看向地上的尸体，想了想说：“我还以为绵贯辰三已经从ホヅミ先生那里拿到了详细地址，现在看来并没有。这样他竟然也敢杀人……”
第685章 去吧，松田球
安室透从ホヅミ不再跳动的动脉处收回手，站起身，看了江夏一眼，感觉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有点没话找话。
……听上去是在吐槽绵贯辰三的迷惑行为，但实际上，或许江夏跟自己一样，也正对这种随意杀人的行为十分排斥，只是因为有组织的“波本”在旁边，江夏才忍着不能说，只好轻描淡写地从其他角度谴责了一下绵贯辰三，以排解心里对这家伙草菅人命的不满？
……安室透忽然就有了一点“我不是一个人”的感觉，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年轻的自己。
他踏上返回山下旅店的路，随口道：“绵贯辰三大概是以为ホヅミ挖出了尸骨，所以想靠这些痕迹找到附近的埋尸地。可惜这算盘打错了——那棵树距离这里数百米，走过来都要十多分钟，上面的手帕标记也很不起眼，想在这种光线渐暗的时候，靠看树根的土找到目标，呵，他得看完上千棵树。”
江夏跟在后面点头。
一边点，一边顺手把老板身上飘着的一缕杀气揪下来收好。
虽然安室透看上去情绪非常稳定、似乎面前突然有人被杀是一件平淡至极的事，但现在看来，不管他面色多平静，心里似乎都难免会有起伏。说起来，要是出一些凶残任务的时候能跟老板组队……可惜波本喜欢独来独往，很少带队友玩。
江夏想着想着，叹了一口气。
刚叹完，就见安室透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
欣赏？
“？”江夏有点疑惑。
好在此时接近天黑，光线黯淡，按理说一般人没法看清另一个人的具体眼神。他这个借用鬼的视力作弊的除外。
江夏于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埋头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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