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舟
“但是后来我发现，可能是我想多了……
“乌佐否定了我关于‘暗杀’的提议，然后挑绵贯义一不在家的时候，带我去了绵贯义一家隔壁的工地，让我顺着一片空地往下挖。
“我起初以为，下面埋着的是绵贯义一的假账，或者其他能用来威胁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挖出一具尸体。”
这显然是一段很不愉快的记忆。那具尸体腐烂程度严重，但又还没完全变成白骨，正处在最可怕的阶段。而冲矢昴不仅猝不及防地把人家挖了出来，还被迫跟尸体对视了很久，并且一边对视，一边听乌佐在旁边语气友善地威胁……
冲矢昴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才看向赤井秀一，接着刚才的话道：
“你应该看过案发之后的相关报道吧。
“——一个月前，绵贯义一可能是失手，也可能是故意杀死了去他家里的幸田早苗，然后他在凌晨时分，通过下水道，把尸体隐蔽地转移到了隔壁的工地，就地掩埋。
“绵贯义一是独居，院子很大，他家四周人也很少，不仅不在闹市，反而有些荒凉。总之，路人想无意间看到他家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乌佐带我去挖尸体的路上，却从头到尾，十分细致地阐述了一遍案情……简直、简直就像他亲手写出了剧本一样。”
赤井秀一点了根烟，安静听着。很快从冲矢昴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些值得在意的地方。
他条理清晰地问道：“目标一个月前杀人，前几天被捕。时间确实隔了很久，不好观测。但组织耳目众多，乌佐知道详细的案情，也可能是因为他、或者他的部下偶然路过，窥视到了那些情况……总之还有不少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写了剧本’？”
“因为这并非个例。”冲矢昴说到正题，神色变得凝重：
“以前，乌佐也很可能做过类似的事——组织里有过这类传闻。
“我其实听说过一点关于这位新上司的传言，只是之前一直没想起来，因为没想过组织的传说会离自己这么近……直到前几天，挖出那具尸体，又听到他交代的任务流程，我才终于把乌佐和那些零星的流言对上了号。”
在赤井秀一的注视下，冲矢昴压低声音，像生怕惊动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悄声说：
“根据传闻，乌佐确实不爱杀人。但被他盯上的目标，却总是会出现各种意外——要么忽然卷进看似无关的谋杀案，被人杀了。要么心理出了问题，崩溃杀死别人……
“据说乌佐甚至对一些干部动过手，连干部也难逃他可怕的‘剧本’。只有一个能力出众的人察觉了乌佐的手段，得以幸存，这才有了组织里的那些传言……要是没有他，说不定更多人神不知鬼不觉就从组织里消失了。”
第798章 赤井秀一：乌佐和琴酒是死敌
“咳，听上去可能太夸张了。其实一开始，我也对这种手段半信半疑。”
冲矢昴说完这些，发现自己表现得不够镇定——而且身为一个搞学术的人，他觉得，自己不应当简单粗暴地根据传闻，判定事情的性质。
不过……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冲矢昴开始为“乌佐真的会写杀人剧本”举证：
“——这一次，绵贯义一的任务里。破案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证人。
“案发的当天晚上，那名证人为庆祝自己中了彩票，在居酒屋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时，他抄了近道，从绵贯义一家，和埋尸的工地间路过，碰巧听到了绵贯义一埋尸的动静。
“后来，死者的哥哥前去追查的时候，正好找到了这个证人。证人坚称那天晚上，他听到绵贯义一在自家的院子里挖洞——证人说他当时路过小巷，点烟之后往右看了一眼，声音就在那边。
“但实际情况却是，那天晚上吹了很大的东风，证人点烟时，为了挡住迎面过来的风，本能地背朝着风口。所以他听到的声音传来的位置，其实不是绵贯义一家，而是隔壁的工地——他给出的证词，正好反了。”
赤井秀一听到这，点了一下头，明白了冲矢昴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没有这个‘证人’，死者的哥哥或者警方，可能会在周围加大搜查力度，而不是一心盯着绵贯义一的院子。
“换句话说，这个意外因素的存在，间接导致了绵贯义一没能按时入狱，所以乌佐才又随意加了一个‘推动破案进程’的任务——而如果乌佐持续关注了这件事，或者当晚碰巧在埋尸现场附近，他不难注意到这个大摇大摆经过的证人，不会漏算。
“只可惜现在没法接触绵贯义一……我很好奇他有没有在这些事里觉出异常。如果连他本人都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操控了，那这简直像是神明的剧本，匪夷所思。”
赤井秀一说着说着，声音渐低，无声开始思索。
“……”两年没见，组织里竟然多出来了这种类型的人才。
要是乌佐真的像传闻和冲矢昴描述的一样，强劲的敌人就又增加了……
说起来，刚才冲矢昴好像说过：乌佐算计过干部，而且听上去，竟然没因此受到什么惩罚。而在赤井秀一的印象里，组织虽然在灭口方面毫不含糊，但在不涉及原则问题的情况下，他们不允许干部进行物理层面的私斗。
……或许乌佐杀掉的那些干部，本来就是上面想要清除的人。
但在另一种传闻里，乌佐又和某个干部斗得正凶，而且尚未分出胜负……这就有些奇怪了。
赤井秀一想，如果那“另一个干部”是组织想要清除的人，那么他不可能在组织里存活这么久。
可如果组织没有清除他的意思，乌佐这么做，竟然没被强行阻拦……
思索片刻，赤井秀一脑中，逐渐浮现出了几种可能。
一种是组织没有足够的证据，无法证明乌佐在对同僚下杀手，再加上被盯上的那人有所防范，最终，两边势均力敌，一时之间谁也弄不死谁，所以高层懒得管这些麻烦事，放任他们继续斗下去。
……说到这种能和乌佐匹敌的能力，再结合前面，乌佐对“暴徒”式杀人行为的批判。赤井秀一忽然想：难道这个和乌佐私斗至今，并且尚且存活着的干部，正是琴酒？
“……”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而且这样一来，也恰好可以解释传言流出的原因——琴酒虽然大多时候沉默寡言，但他旁边的伏特加，嘴却没那么严实。
要是乌佐和琴酒斗得那么激烈，伏特加的确很难忍住不说点什么。毕竟目前看来，乌佐不是等闲之辈，而琴酒和他为敌不占下风，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伏特加无意间宣传几句，十分合理。
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乌佐的能力实在太出众了。以至于尽管他忍不住把毒手伸向了干部，高层也不想在没抓到证据的情况下，直接处理他……这种藏身在幕后，隐秘杀人的能力，的确很符合组织一直以来推崇的理念，这样的“乌佐”，对他们来说，值得培养。
尤其是，赤井秀一记得……
他转向冲矢昴：“我记得你刚才提到乌佐时，用过‘组织的新一代’这个词……乌佐很年轻？他的长相有什么特点？”
赤井秀一没问冲矢昴要照片。
——能编写出犯罪剧本，并且真的让它在现实中重现的人，势必非常擅长洞察人心，观察力也一定极其敏锐。
在这种情况下，冲矢昴如果敢偷拍刚见过一面的新上司……恐怕今天，自己该来的就不是冲矢昴的公寓，而是他的墓地了。不，这种情况，都不一定有机会埋进墓地，得去附近废弃工厂的焚化炉里地毯式搜索，才有机会见到……
冲矢昴不知道赤井秀一在想什么，只是忽然背后发凉。
他怀疑这是因为两个人正在聊乌佐，而自己因此被勾起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忍不住往窗外和走廊的方向看了一眼。
确认了两边依旧没人破门而入，他这才略微安下心。
冲矢昴确实没敢偷拍乌佐，连这个想法都没诞生过。
因此现在，面对赤井秀一的问题，他只好尽力描述着乌佐的外貌：
“看上去比我小一些，二十出头。衣着打扮和组织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一身黑，还戴着墨镜……要说有什么特点，大概是那一头卷发。他的长相和气质并不难记，但我对他没有丝毫印象，所以我之前肯定没见过他。”
赤井秀一思索着点头。
听到最后，乌佐那些“年轻”和“敏锐”的特点，以及这起案件里最终破案的人，让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斟酌着问：“听说这次案子，是那个很有名的高中生侦探破获的。他在这次案件里有过什么异常举动吗。另外，有没有和乌佐同时出现过？”
第799章 fbi的推理
“江夏？”冲矢昴先是疑惑话题怎么跳到了这，但想想赤井秀一的话，他很快明白了原因，“你是想说，乌佐可能是江夏伪装成的？”
赤井秀一没有点头：“你怎么看？”
“不太可能。”冲矢昴刚好和两个人全都接触过，笃定地摇头，“他们的年纪并不一样，体型和气质也不相同，尤其是气质，差异太大了——说起来，我之前怀疑过江夏可能也是乌佐的部下，因为乌佐作案像在写剧本，而江夏破案像在读剧本。但经过我后来的调查，这应该只是单纯的巧合……”
他重新讲了一遍自己之前做出的调查和推测。
迟疑片刻，又补充：“但我总觉得，江夏对乌佐的那些剧本，似乎已经隐约有了察觉……再这么下去，按照组织一贯的行事方式，江夏的处境可能会很危险。当然，我的处境也很危险，我怀疑乌佐在试着把我推出来当替身……”
赤井秀一仔细听完，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他并不觉得江夏就是乌佐，但确实有点怀疑江夏和乌佐之间存在关联——从某些方面来讲，冲矢昴观察的结果，竟然正好能和他的推测对上。
不过，在赤井秀一看来，江夏的处境，倒是不像冲矢昴说的那么危险。
侦探做事，要讲证据。而目前，按照传闻中乌佐的作案方式，他的行为很难定罪。这种人恐怕也不会轻易被录下教唆犯罪之类的证据。而要是没证据，江夏即使发现了案件背后情况不对，也不好抓人。
既然这样，乌佐当然也没必要灭口。因为总得有人破了案，他“借凶杀案完成任务”的目的，才能实现。要是江夏没了，乌佐还得再去花心思去找别的侦探。而名侦探虽然不少，但能每天义务帮警方破案、而且次次都能看穿杀人手法的侦探，却也没那么多——乌佐习惯的手段，注定了他需要和侦探维持一种诡异的平衡。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比如江夏真的是乌佐的部下。
不过这种情况，在某些方面，也无法自圆其说。
正如冲矢昴说的那样，江夏的破案速度太快了。如果他真的是乌佐的部下，每次破案都是在上司的指示下“背剧本”，那江夏至少会装成其他侦探的样子，多花一点时间在沉吟和思考上，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突兀……从这一点出发，两个人倒是不像是上下级关系，江夏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敏锐的侦探。
……总之，虽然这方面的问题尚未明确，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不管怎么说，目前江夏都还算安全。
倒是冲矢昴……继续这么“做任务”做下去，可能哪一天就突然被警察抓了，然后会被组织安排灭口，性命堪忧。
不过，赤井秀一仔细想了想，觉得冲矢昴还完全有救。
毕竟按照计划，用不了太久，那个可怕的“乌佐”就不再是冲矢昴的上司了，而是他这个假“冲矢昴”的上司。
届时，以乌佐的观察力，想不露破绽，还真是令人压力巨大……但乌佐毕竟是个神秘的干部，而且像这次任务里，那个听反方向的证人这样的“意外”，也并非次次都有。也就是说，之后乌佐见到“冲矢昴”的机会，或许不像他想的那么多，事情还有操作的余地。
得到了最关心的，关于“乌佐”这个神秘新干部的情报之后。
赤井秀一的注意力，渐渐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他看了一眼墙角的猫砂盆、猫爬架、水碗以及各种猫玩具，沉默了一下：“你要养猫？”
……养猫这件事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冲矢昴正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远离组织，他本该下意识地精简行李、方便随时逃走，可相反，冲矢昴却竟然养起了宠物……
作为一个观察力敏锐，联想能力也同样丰富的王牌探员。
赤井秀一不可能无视这么明显的反常。
对面，冲矢昴听到这个问题，倒是没显出慌乱。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忽然变得有点忧愁：“本来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唉，但是猫跑了。”
赤井秀一：“……？”
冲矢昴虽说只和黑猫认识了短短几天，但养猫的东西都买来了，此时猫再弃他而去，他总有一种家猫失踪的悲伤。
悲伤了一小会儿，冲矢昴回过神，隐约感觉赤井秀一不是为了问这个，于是他走到电脑旁边，顺手握着鼠标点了几下，解释道：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养。毕竟我这种情况，不适合给自己增加多余的‘行李’。
“但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在一片街区偶遇了好几次，它还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跳到了我的车上，一点都不怕人。这真的是一只罕见的好猫……看，我一开始担心养了猫，盆栽都没法要了，但并没有，它很体贴，还爱护东西。”
赤井秀一目光落在屏幕上，发现冲矢昴打开了几段视频，拍摄内容，都是他自己家里。
家里的几只监控，都是冲矢昴自己装的。平时他经常离家，这处公寓的安全系数，又只是处在正常范围内，防不了有心来探查的人。而他本身又是一个经不起查的黑衣组织外围成员，兼正准备背叛的二五仔，换句话说，红黑双方哪边都不讨好，日子过得十分提心吊胆。
所以这一阵，冲矢昴不仅开始用上了检测仪，连带着还在家里安上了监控。
每次回来，他都会先快进扫上几眼。以前，这个举动，只是为了确认没人闯空门，看完他会立刻删除。
但后来，这项行动，就演变成了每天观摩猫的生活轨迹——新来的白爪黑猫似乎比较向往自由，每天待在屋里的时候不多，出现在镜头里的时间更少。冲矢昴干脆把录到了猫的视频片段都截了下来，开心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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