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这种事情，尊驾难道平时会亲自做吗？”吠陀动了动身子。
真正限制他的不是那些绳索，而是那看不见的丝线，隐秘而危险。
“尊驾这么做，无非是想要让我做这些奴仆才会做的事情，借以羞辱我罢了。”
“……”
“共和国有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倘若是尊驾被我抓住了，那我定然是会礼遇有加的。”
“Emm……”大日女尊不置可否，好片刻之后摇头：“我大抵知晓你们湿婆天的人都是些什么样子的心态了。”
“什么心态？”
“和当年的高天原差不多，都觉得自己凌驾于人间之上，没了烟火气。”
“烟火气……这个词，虽然很难理解，但是却别有一番韵味。”吠陀轻轻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但起码他的仪态是始终保持着的，这或许是湿婆天这个名义上的首领最后的倔强了，临死之前的自尊。
毕竟双方都是暗世界的存在，这意味着双方没有任何律法秩序可以互相约束。
大日女尊要杀他，难道还怕犯法被抓不成？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湿婆天事后的报复，可是对方都派人去南亚那边刷湿婆天的业绩了，这是奔着死仇去的。
除非今天湿婆天能够走脱一个绝世高手，神仙姐姐那么高的，才会让高天原心生忌惮。
这一切的希望，都被寄托在了楼陀罗身上。
哪怕杀不掉那一位新任高天原之主呢，但凡能够重创她然后安然离去，今天这事儿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正想着呢，大日女尊就谈起了他的妹妹，或者说一开始她就在讨论他妹妹——稀奇古怪。
“你那个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大日女尊问旁边的下属要了个打火机，点燃了木桩轻轻吹着：“不像是人，反倒像是只豹子。”
“……这并不是一个有趣的故事。”吠陀叹了口气。
“那就更好了，说来我听听？”大日女尊在木桩炉灶上加了个小炊壶，旁边放了个打开了盖子的泡面：“你要吗？”
“尊驾，我之前说过——”
“不要算了，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们这些家伙早就扭曲了，说故事吧。”大日女尊打断了这个货的倔强。
对方就像是什么呢？就像是那些高门大户里从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的古旧贵族，自利而虚伪。
偏生他们自己觉得这是对的，是他们的仪态尊严所在，高高在上。
却不知道当年他们先辈筚路蓝缕创业的时候，那股子开辟未来的狠劲和坚韧才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本。
有本事才有尊严，有本事有尊严的人的恣意也好随性也好典雅高贵也好，那才是真正的仪态。
世界首富戴一块电子表，那会有人觉得是世界首富不懂商业礼仪吗？
艾丽娅还打工呢，可是认识她的知道她的，会觉得这是艾丽娅没有仪态？那就叫游戏人间。
便如同现在大日女尊在这里坐着，吠陀也在这里坐着，可大日女尊有实力，那她想怎么‘折辱’对方都行。
这个吠陀啊，不行，反倒是他那个妹妹有点本事。
大日女尊思考着要不要干脆把这个货等下放掉算了……
毕竟一个知道忍辱负重审时度势的对手，才是麻烦的对手。
譬如得梅因，那货就足够果决且不在乎颜面，让人看了就想弄死。
换成一个纸上谈兵的对手，那就不一样了，是个对手都忍不住送对方上位啊！
当年赵括就是这么被推上去的，然后赵国就没了……
要是吠陀有得梅因的心性本事，这会儿——嗯，这会儿应该已经死了。
大日女尊想到这里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想要看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是真蠢还是反其道而行之。
但吠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那副男生女相的贵公子姿态。
既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掩饰异样，也没有故意扮蠢的那种掩饰不住的聪明劲儿。
身为老狐狸的大日女尊看了一阵，暗自摇了摇头。
得，大概率是真蠢……
“我母亲生下我的时候，没想到是两个孩子。”吠陀沉声道：“我出生的时候，满屋溢香，红光漫天——”
“是吗？那你有没有一手指天一手之地？”大日女尊一脸鲁豫的表情，真的吗？我不信！
吠陀看了她一眼，反倒很笃定：“我母亲是这么跟我说的，以她的身份，不可能欺骗我。”
“你母亲是谁？”大日女尊好奇地看着他：“她身份很高？”
“杜尔迦，自在天·杜尔迦。”
“杜尔迦？哦，难近母！”大日女尊恍然：“上一任湿婆天的降魔女神，我知道她，她居然是你妈啊……”
那个女人是真的有点名气，当年也算是威震南亚的高手，可问题在于她是尼泊尔人才对啊。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对方之所以威震南亚，是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不是因为能打。
对方是性力派的尊者，而且还是婆须蜜多，意为人神合一的女菩萨。
大日女尊记得清楚，瑜伽师地论的经文说过，以欲离欲是大菩萨化度众生的法门。
而杜尔迦身为婆须蜜多，为男性众生说法，使他们离‘贪’欲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普通众生在满足了自己的‘贪欲’之后会热恼便熄，但很快就又会有热恼的需求。
可是如果是让婆须蜜多来，她就可以一次之后永远地让众生满足，再无后患。
毕竟只用一次就噶了，当然也就没有后患了……
这种本事让她被尊称为湿婆天后，是为自在天。
这种功法大日女尊也不是没见过，不过在这边都是叫双修来着，就挺私人的。
可在对方的说法里面，这是秘密大乘的无上瑜伽法，不但值得拿来推广，还要吹嘘。
上一任的杜尔迦干的事情吧，其实高天原也干过，就是妖刀姬那家子的惨剧翻版。
只不过妖刀姬家里是提纯血脉，杜尔迦则是以婆须蜜多的身份，普度众生，寻找湿婆转世。
传说那个疯婆娘有三万三千三百个面首，真不知道她这一天天的都是怎么过的。
而且据说每个用过一次之后都直接去势了，也就是说那些面首想要和她繁衍后代，只有一次机会，或许这就是她觉得能够用来遴选优秀雄性的方式？一次直接成功的才算是优秀者？
不过那会儿全世界都在发疯，为了生个天赋高强的后代而乱来什么的，又不是她的专利。
想想的话这一代湿婆两兄妹和妖刀姬年龄似乎相差并不太大，这个吠陀确实是比妖刀姬强点。
而那个楼陀罗，则是比妖刀姬强多了，刚才她听艾丽娅说了句，对方居然挨了她一拳还跑掉了。
所以说还真有成果？
大日女尊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这种走朴素实践派的还真成了。
她还以为那个疯子是玩够了玩腻了才销声匿迹的呢，原来是完成了目标。
如果是为了给湿婆转世造势，那别说红光缠绕满屋溢香了，就算是真一手指天一手之地她怕是都敢吹。
而吹嘘的效果也很明显，那就是现在的湿婆天里面，吠陀居然是首领。
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要说是在暗世界里面厮杀上位的，大日女尊一万个不信，
大抵是被他妈送上这个位置的，恐怕也就南亚那边能够依靠种姓论调之类的说法，让人信服这种老大了。
“我母亲很不满意我妹妹的出生，因此在我妹妹出生之后，就把她丢弃到了雪山之中。”
“那她还挺蠢的。”大日女尊嗤笑：“没想过她寻求的湿婆转世可能不是你这个废柴，而是你妹妹？”
“我母亲的心思，我无法揣度。”吠陀垂下眼帘：“我妹妹原本必死，但她在寒风冻雪之中整夜哭泣，引来了雪山的雪豹，失去幼子的雪豹将其带回，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喂养，我再次见到我妹妹的时候，已经是我七岁的时候了。”
大日女尊给自己的泡面倒了杯开水：“怪不得她看起来不像是人，原来是被豹子养大的，后来呢？”
“那一年我母亲重新登临雪山的神宫，属下清理雪山的猛兽，将我妹妹的豹母误杀，引来了我妹妹的报复。”
“七岁？”
“对，我妹妹那个时候才七岁，却生生咬死了四个人，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是我母亲的另一个孩子。”
“……”
“我母亲很愤怒，但是帕尔瓦蒂阻拦了她，收养了我妹妹，温柔的帕尔瓦蒂包容一切，她是众生的母亲，她教导了楼陀罗，让其成为湿婆天的护法天神，直至如今。”
“让我猜猜。”大日女尊小心翼翼地掰着一次性筷子：“所谓的温柔和母亲都是假的，看重这个孩子的战斗直觉是真的，教导的话，应该用训练更合适吧？只教会她杀人的技巧，打造一个杀戮机器……”
要是真有一个温柔的母亲去养育教导，对方就不会是现在这副野性难驯的样子。
如果是有金夫人那种当妈的，雄狮都得被养成乖巧的二哈——别忘了大日女尊当年也是有师傅和养母的。
金错刀陆月霜给她打好了基础，教她最基本的做人的道理，哪怕是重伤失忆之后那些习性也刻在骨子里。
相比起高天原那些乐色，未出师的大日女尊在当时也不能用璞玉来形容，简直就是美玉明珠熠熠生辉。
伊邪那美怎么可能忍得住把这么一块失去了记忆的美玉丢弃掉呢？
甚至她一度觉得，这就是献祭伊邪纳岐和那些高天原下属换来的高天原的未来，大日女尊杀得再多都是她赚到。
为此她精心教导大日女尊，事必躬亲如同嫡母，万万不敢假于他人之手。
她教这个孩子如何战斗，教她如何御下，教她管理那些神宫大社，教她把持整个高天原。
凶名在外的伊邪纳岐死得像是个垃圾，默默无闻的伊邪那美却教出来了一个大日女尊，去世的时候都心满意足。
有大日女尊在，高天原可以再存续百二十年，她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而且这个孩子足够强大，没有人可以欺负她本身，这无论是对于高天原之主还是对于一个养母而言，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相比起来，那个劳什子帕尔瓦蒂教出来了一个精神变态，这合理吗？
「啪——」
一次性筷子被掰开，大日女尊震惊地看着那没有掰整齐的连接处，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以她的力道控制都没办法把这玩意儿给掰完美，可想而知这已经不是她或者筷子的错了，这是世界的问题。
人生不如意十之十二三，自己的不如意也挺多，尤其是环溪观和高天原当年的国仇家恨什么的。
或许楼陀罗也和自己一样，觉得这一切都是世界的错吧……
“如果没有她，我妹妹当时就已经死了。”